駱秉承、何志偉、聞憶三人趕到了派出所，派出所周圍已經停滿了警車。

聞憶請示道：

“駱隊，你們開會，我先回去了，等你們開完會，我再來接你們？這沒地停車。”

“好吧，正好你值班。”

駱秉承和何志偉下了車。

門口值班的民警問：

“你們是哪個部門的？”

“市局大案隊的，這是駱秉承隊長。”

何志偉向接待民警介紹著駱秉承。

“跟我來吧。”

他們簽到后，直接被帶上了二樓會議室，會議室內已經坐了很多人，會議室的屏幕上正在播放監控視頻。

駱秉承和何志偉找了后排座椅坐下，掏出工作記事本和簽字筆準備做會議記錄。

當畫面到了最后的時刻，石盛豪從地上爬起來，從崔鵬的身后，滿臉是血，狼狽的向門外跑出去的時候。

武局喊了停。

“魏民，整個過程是不是就是這樣？”

武局看著坐在對面的魏民問到。

“是！”

魏民謹慎的回答。

“監控畫面很全，大家看看有什么看法，尤其是紀檢監察的同志說說看法。”

大家面面相覷，沒人說話。

武局看無人發言，于是說：

“駱秉承，崔鵬是你隊里的人，你說說看法吧。”

駱秉承臉有點紅，他沒想到，武局會點名自己發言，這讓他有些局促不安。

“我覺得崔鵬在前后被夾擊的情況下，不得已而為之，瞬間制服這倆打人的家伙，應該是正當防衛。”

他停頓一下接著說：

“石盛豪說崔鵬打他，但崔鵬為什么打他，我們都看見了，崔鵬沒主動打一拳，導致他鼻梁骨骨折的原因，是因為崔鵬站起身時，頭磕在了石盛豪的鼻子上，造成誤傷。”

有圖有真相的年代，他即使不想幫崔鵬，他也不敢惹了眾怒，何況他根本看不起石盛豪這種暴發戶的飛揚跋扈。

他看看大家都沒有異議，就接著說：

“石盛豪襲警，揪民警的脖領子又是要打民警耳光。即使這樣對待普通人，人家也不會干啊，欺人太甚，無法無天。這時候如果我們再沒有一點血性，誰敢把社會治安的重任，交給我們，我們又怎么能讓老百姓放心。”

駱秉承停頓了一下，看了看武局的臉色，接著說：

“再看那保鏢就更過分，居然用椅子在背后搞偷襲，無恥至極！還要惡人先告狀，簡直就是挑戰社會道德底線，這倆人的行為都應該給予嚴懲。”

“武局，市里領導批示要我們嚴肅處理此事，政協郭主席也過問了。”

市公安局辦公室錢付主任試探性的提示著，略作停頓后，接著說：

“而且，我們這位崔姓同志，做事太欠考慮，已經制服了襲警嫌犯，卻要再用腳踩人家肩膀，踢人家的臉，再去狠狠的補上幾腳踢人家屁股，有什么意義嗎？都理解這是被人用下三濫手段偷襲生氣，但這要是被人傳到網上，社會輿情就難以掌握了。”

“錢主任說的也是，崔鵬用腳試探對方是否昏厥，確有不妥之處。紀檢監察的同志和這個賴猴子談過了嗎？”

武局權衡輕重，把駱秉承的話往回拉了一些，崔鵬這小子還是有些莽撞。

“我們去了醫院，賴猴子說現在胸疼，不想說話，我們就暫時回來了。而且那個石盛豪也聯絡不上，他關機了，目前都沒談成。”

紀檢監察的許處長說。

“物業剛才反映，這個石盛豪下午從派出所出去，就帶著人到死者家，搬走了保險柜，物業說，早晨他去過，撤掉了我們的封條，進了死者的家，搬走了死者電腦。”

魏民插嘴說。

“我說呢，這個石盛豪一聽到了保險柜被警方打開了，他就著急了，搞出這么大動靜，聲東擊西，把咱們的注意力都轉移到這里，他自己跑去死者家中搬走保險柜，上午還搬走電死者電腦，這里有文章。駱秉承你們要好好查查！”

武局做著自己的判斷，要求大案隊嚴查。

何志偉聽到石盛豪把電腦搬走了，他在心里叫苦不迭。

這下完了，他和老必看見解宮海的視頻和照片的事，打死也不能再提了，沒有證據，再提就是誣告。

到時侯逼自己拿出證據，哪去找啊！那時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自己玩小把戲、耍小聰明，案子沒躲掉不說，還弄丟了證據，何志偉覺得自己玩陷了。

人算永遠不如天算，何志偉覺得這些照片，完全可以要了羅鉞銘的小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如果現在自己手里拿著這個東西，也足以招來橫禍。

這些艷照視頻是死者自己偷拍的，還是和石盛豪合作拍攝？

這是他們給解宮海下套嗎？

但石盛豪肯定知道電腦里的秘密，否則他的目的性不會這么強。這個秘密誰知道都是雷，都有性命之虞。

也許他來派出所要人，也許就是來打探警方消息的。

何志偉對于自己的堅持感到欣慰，突擊搜查死者房間戰果頗豐，即使死者電腦被石盛豪搶走，線索還是留下了，除非自己和老必被同時滅口，否則這就是線索。

沒有這個線索，自己不會知道死者和解宮海的關系，但這意味著什么，何志偉目前并不知道。

他更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去做，要想繞過駱秉承查他舅舅與羅某遇害有沒有因果關系，比登天還難，水太深了。他處于兩難境地，這不是他個人能左右的事情。

“先不管他的目的了，既然領導有批示，我們就按領導的批示做，紀檢監察和大案隊先拿出一個方案來，讓崔鵬先做出一個深刻的檢查，禁閉三天，等候處理。大家看看如何？”

這時值班民警進來，與魏民嘀咕了幾句，魏民打斷了武局的講話說

“檢察院來人了，說是石盛豪去檢察院控告民警執法犯法，打傷委員，毆打群眾。”

“這個石盛豪真夠能折騰的，賊喊捉賊倒打一耙，徐處長你去和監察部門接觸一下，讓他們去詢問雙方當事人。我們提供他們偵查的一切便利，另外，這份視頻資料要嚴格保密，防止被人斷章取義，混淆視聽。任何人不得復制拷貝。魏民仔細檢查你的人有無私下翻錄的視頻，絕對不能再發生泄密事件，否則我拿你是問。”

“是。”

魏民沒敢說第二個字，他有點兒冒汗，林亮泄密，讓自己背了多大的鍋啊。

“不過剛才民警說，石盛豪回來了，要見您！”

魏民說。

“他怎么知道我來了？這家伙神通廣大。”

武局知道石盛豪來頭不小，這點小事難不住他，于是接著說：

“哦，好吧，有人告訴他我的行蹤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沒空見他。秉承啊，我看你見他比較合適，是你的人狠揍了他，他襲警破壞封條的事，咱們暫時可以不追究他，但他也不能搞誣告。否則，他承擔一切后果。”

“好的！”

駱秉承答應著。

“好了，散會。”

武局想快刀斬亂麻，他抬頭看見何志偉要溜，就叫住了他。

“魏民、何志偉你倆留一下。”

何志偉嚇了一跳，自己一個小兵，被叫住準沒好事，他心懷忐忑坐了下來，不知道會不會又被罵。

人都走了，秘書把會議室的門關上。

“何志偉你看看你，出一個現場，給我惹了多少事，你這個二貨崔鵬，把人揍了就完了唄，便要那個臭腳去踩人家肩膀，踢人家臉，閑的啊！”

武局拍著桌子。

何志偉規規矩矩的坐著，不敢抬頭。

“你記得曾經震驚全國的那個派出所的民警踩死者頭發的案件嗎？”

“記得。”

何志偉唯唯諾諾回答。

“他被判了幾年？”

“好像是5年！可是，這個和那個的性質不一樣，保鏢拿椅子背后襲擊崔鵬，崔鵬純萃是自衛反擊，你看他拿著那把椅子，要不是崔鵬是練過，躺在地上的就是崔鵬了！”

何志偉真急了。

“你小子還嘴硬，你和我說這個有用嗎？你要說服全體市民才行，謠言猛于虎。一幫噴壺，不把崔鵬噴死，也會被剝層皮。”

說到這里，武局拿出煙點上，狠狠地抽了一口。

何志偉不敢再說話了，當時自己剛入門當警察的時候，就是這樣，他像個犯錯學生，默默地坐在那里。

“讓你出個現場，你居然敢違反現場紀律，擅自把在現場發現的手機發還給記者，你不怕她把警方掌握的信息捅到網上去嗎？你也是十幾年的老刑警了，這點事都不懂嗎？！”

“我懂！”

何志偉唯唯諾諾地說了倆字，這事他確實有毛病。

“第一次帶你出現場，我教給你的最基本的尊重現場！都忘了嗎？現場遺留物也敢發還！我都不好意思說你是我教出來的徒弟！你的腦子被驢踢了吧？”

武局越說越氣，這是他只會捅簍子的關門弟子。

魏民小心翼翼從桌子下拿了一個煙灰缸，遞到武局的面前，咽了口吐沫，結結巴巴的說：

“武局，您消消氣，其實那部手機是我發還給記者的，與何探無關，當時他拿給我看，我就給扣下了。經過審查核實后，確實是記者遺失的手機，我們才發還的，履行了正式的發還手續。”

何志偉愣愣地看著魏民，這時候敢出來替自己擋槍，純哥們，更是義士！

“哦？這事有點意思了，魏所，您也是干了一輩子公安了，馬上快退休了，怎么也做這事，你應該比這些孩子們懂的多啊，怎么不請示就發還了呢？”

武局消了一點氣。

“武局，是我老糊涂了，我也沒想那么多，考慮一楠這孩子自己在外這么拼，我一心軟就讓人把手機發還給她了，而且，章主任與我有恩，章主任的為人有目共睹，口碑勁爆，我一直想做什么報答他，直到他退休，我也沒什么機會，所以章一楠一來我派出所宣傳報道基層工作，我就把她當自己的閨女看。”

魏民說的中肯，多少打動了武局的惻隱之心。

“是啊，章主任正派正直在局里有名，當時一楠大學法律系畢業想進局當民警，他愣是沒同意，一楠讓我幫著她向她爸爸求情，這個老家伙愣是沒給面子。就讓她自己考公，沒后門可講。說一萬句大話都沒有用，就這一件事就讓人信服。”

武局贊嘆著，把煙掐滅了。

“何志偉這么大的雷你都敢自己抗，你小子膽肥了吧，你是不是和魏所有什么交易，你的德性我可知道，無利不起早，你是有什么事求著魏所吧。”

武局疑惑的看著何志偉。

“哪兒能呢，我和魏所就是一個普通朋友關系，沒有任何交易。”

何志偉斷然否認。

“別跟我打馬虎眼，你那點兒花花腸子我還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企圖。”

武局窮追不舍。

“好吧，是我探組的王必成的兒子中考，想上魏所轄區的九中，托魏所幫忙找一下校長。”

何志偉無奈地說。

“哦，這么一說還像你，你又敲詐‘老必’多少煙？”

“哪有啊，一支都沒有，同門兄弟，一個戰壕里打拼，能幫的就幫，有勁往一處使，有酒一起喝，執行抓捕任務時，我的側翼完全可以放心交給換命的兄弟，有他在我可以完全放心。”

何志偉替自己感到悲哀，在武局眼里自己是啥啊。

“嘿嘿，這是你嗎？！我一直認為你是吊兒郎當的家伙，壞水不少，除了搞案子下點功夫外，無利不起早。雖然大錯不犯，小錯不斷，油條一根，今天發現你挺有心的。”

武局發現自己還是不太了解何志偉。江湖義氣有點兒，辦案有一手外，看不出其他所長。

“武局我可以抽支煙嗎？”

何志偉不太敢造次了，有把柄抓在武局手里，不由不小心翼翼。

“可以啊，你抽什么煙，給我也來一根。”武局發現自己的這個徒弟今天還有點兒東西了。

何志偉趕緊遞上一支，給魏民也遞上一支。

武局看了看煙，

“你這十幾年一直抽這煙啊？我當時就記得你給我這煙抽。一看煙就知道你沒什么長進。不過，一看見這牌子的煙，我就想起當年我帶著你們風風火火的日子，一晃眼，又是十多年了。”

說著武局眼睛里有點潮濕。

何志偉趕緊給武局點上，武局抽了一口，咳嗽起來，停了之后說：

“還是有點嗆。”

這時魏民說：

“武局，我想去衛生間。”

“去吧，去吧，這歲數了別憋壞了，快去吧。”

武局體貼地說。

何志偉突然想起老必的話，趕緊站起身，拿起武局的水杯子給武局續上了熱水，這就叫有眼力見兒？這也太容易了。

“我說小尾巴，你今天怎么學會給我續水了？”

這外號還是武局當時給起的，那時他還是何志偉的師傅呢，而何志偉剛從警校畢業。

“沒有什么，只是想起以前的日子了，剛來的時候，你天天讓我給組里打開水，我當時覺得您這個組長就會剝削新人，不過后來我也一樣了，蕭規曹隨。”

看見武局臉色好了，何志偉也放開了膽量，說話隨便了很多。班門弄斧說了一句不常說的成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