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br> 緊閉的房門被一只蒼白修長的手推開,陰影從淺色雕花衣柜緩慢掠至床邊。</br> 窗臺月光清冷,那一叢含苞待放的玫瑰在風中搖曳著,就像女主人象牙般潔凈的肌膚,沒有一絲的瑕疵。</br> 她背對著他躺著,黑發泛著綢緞般的光澤,曲曲折折散落在薄紗的裙邊,是美不勝收的景致。</br> 軟床的一邊深深塌陷下去。</br> 衣料摩擦的細微聲響滑過耳際。</br> 男人的胸膛貼上了柔薄的背脊。</br> 他敏銳覺察到對方身體的僵硬,雖然僅僅是一剎那。</br> 梵卓瞇起冰藍色的眼睛,他長臂一伸,干脆將對方整個人摟進自己懷中,語氣低沉地說,“你是在逃避我嗎?”</br> “……沒有。”</br> “那你為何不敢看我?”</br> 他咄咄逼人追問。</br> 好一會兒,對方慢慢挪騰著身子,轉過來對著他。</br> 眼簾低垂著,遮掩住了光。</br> “唔——”</br> 琳瑯吃痛叫了一聲。</br> 她的下巴被鐵鉗般的大掌擒住了,傳來一陣足以令人抽搐的疼痛。</br> “你害怕了?”</br> 他目光深邃,冷靜的口吻透著淡淡的血腥氣息,“怎么,神的諾言就是這么經不起考驗的嗎?你說你最喜歡我這個卑劣的魔物,每次被吻的時候做好了奔赴死亡的覺悟。難道這些話……都是你騙我的?”</br> 琳瑯搖了搖頭,低聲說,“沒有。我是認真的。”</br> “真的是認真的么?”</br> 他重復了一句。</br> 琳瑯口中的“是”還未說出,她被男人駭然的眼神嚇到了。</br> 呆呆看著他。</br> “既然是這樣,那就證明給我看好了。”他慢慢松開了鉗制她下頜的手掌,以一種柔情似水的姿態摩挲過她的臉頰以及耳垂。</br> 他解開帶子,上身的浴袍褪了下來。做這個動作時,那雙血瞳始終盯著琳瑯,閃爍著幽魅的光澤。</br> 骨架高大,線條分明,猶如一件完美的藝術品。</br> 男性的荷爾蒙氣息強烈又張揚,入侵她的每一寸皮膚。</br> 他雙手撐在琳瑯的耳邊,隨著身體的緩慢下伏,兩側的肩胛骨如山嶺般突起,生出危險的棱角,異樣的陌生。</br> 她咬合的牙齒被硬生生撬開,鋒銳的薄刃蠻橫絞著柔軟的花瓣。</br> 冰冷的氣息在她敏感的禁區內游掠著,宛如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蛇,她頸后的汗毛不由自主豎立起來,冒著細小的疙瘩。</br> 不寒而栗的恐懼遍布全身。</br> 因為害怕,她的雙腿微微蜷縮起來,不自覺形成了防御的姿態。</br> 然而下一刻,她的抗御被對方粗暴卸掉了。</br> “撕啦——”</br> 細窄的腰身破開膝蓋的縫隙,兇狠擠壓進來,她胸前的衣裳被撕裂開來,露出一對漂亮的鎖骨。</br> 貪婪的血液被喚醒。</br> 他瘋狂親吻著那不曾接觸過的領域。</br> 盛宴的豐美下,褻瀆神靈的罪徒陷入意亂情迷的夢境。</br> 直到他嘗到了脖頸流淌的液體。</br> 咸得苦澀。</br> 他清醒了。</br> 她卻不再看他,側著臉,看著窗戶邊搖晃的花影。</br> 晶瑩的淚珠子不斷滑落,緩緩沒入耳畔的鬢發,一片濡濕。</br> 她放棄了掙扎與反抗,順從躺在他的身下,如同一只精美的提線木偶,眸光空洞而渙散。m.</br> “呵,這又算什么?”</br> 真可笑。</br> 一個冷血的惡魔,竟然信了神的謊言。</br> 他嘴角細微牽扯,流露出諷刺的意味。</br> 琳瑯身上的重量驟然一輕。</br> 視線陷入了黑暗。</br> 床單罩住了她的臉和身體。</br> “啪!”</br> 房門被重重鎖上。</br> 再無聲息。</br> 深夜時分,厚重的天幕上掛著一輪圓月,偶有幾輛馬車呼嘯而過,四周寂靜。</br> 狹窄的暗巷里,有人拎著酒瓶,搖搖晃晃走著。</br> “嘭——”</br> 他栽倒在一處破舊木箱里。</br> “先生!先生!您醒醒!”</br> 肩膀被人大力搖動著。</br> 醉鬼慢慢睜開了眼睛,澄凈的藍色寶石氤氳著朦朧的水澤。</br> 少女被美色所迷,一時愣在當場。</br> 這個醉得不省人事、流落街頭的男人穿著最體面的西裝,清俊的輪廓線條在昏暗的燈光下反而顯得靡艷。</br> “……卡卡?”</br> 他瞇著眼,遲疑地問。</br> “先生您認錯人了,我不是。先生……”</br> 少女整張小臉全是紅彤彤的,只因男人的手撫上了她的脖頸,猶如情人般溫柔摩挲著。</br> “不是……”他喃喃的,“不是才更好。”</br> “先生您說什么?什么不是——”</br> 少女紅潤的臉頰猛然抽動。</br> 尖銳的血色獠牙刺進了人類脆弱的脖頸。</br> 毫不留情的殺戮。</br> 看,自始自終,他就是這樣一個冷血自私的魔物,怎么可能因為一段莫名其妙的感情而改變自己?</br> 他是血族,人類的生命對他而言,不過是隨手的玩具而已。想殺就殺,如同踩死螻蟻般輕易。</br> 她是不是,很失望自己沒有按照她的劇本,成為一個善良仁慈的吸血鬼?</br> 真可笑。</br> 血族如果不再渴望鮮血,那他遲早會成為另一場屠殺的羔羊。</br> 沒有了這副獠牙,他還能活多久?她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br> 鮮血涌進喉嚨,卻沒有想象中的甘美。</br> 隱約間,又聞到了一股味道。</br> 像是每天清晨里她長發散發的氣味。</br> 又像是一個溫暖明媚的下午,女主人在廚房里燒煮熱水,茶香肆意彌漫。</br> “庇佑我的,始終那不舍得傷害我的,是個自稱為卑鄙吸血鬼的男人。”</br> 他始終記得在時間鐘樓發生的事情。</br> 她那樣誠摯的,把自己的手心交給了他。</br> 閉上眼,全然的信任。</br> 梵卓的身體僵直。</br> “……滾。”</br> 他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br> 少女呆呆看著她。</br> “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之前,滾遠點。”</br> 他手指支著酒精麻痹的大腦,死死忍住了自己的屠戮**。</br> “先生……”</br> 少女弱弱地抬頭。</br> “……快滾。不要讓我再說第三遍。”</br> 話音未落,胸膛開出一朵艷麗的血花來。</br> “滋——”</br> 少女舉著銀色匕首,驚恐瞪大的雙眼顯露出了一絲瘋狂與得意。</br> “惡魔,去死吧!”</br> 她捅得更深。</br> 雙手盡是血污。</br> 梵卓額頭青筋猙獰突起,他艱難吞咽著口水,手掌凌厲襲上少女的脖子。</br> 咔嚓一聲,頸骨碎裂。</br> 少女從他身上軟軟滑落。</br> 梵卓厭惡皺起眉,不再看她。</br> 鋒利的銀質匕首插在他的胸口上,大量的鮮血噴涌而出,浸濕了西裝里面的雪白襯衫。他壓抑著咳嗽聲,扶著墻壁緩慢站了起來。</br> 結果是徒勞的,他又一次狼狽摔進了廢棄的木箱里。</br> 這道傷口幾乎是致命的。</br> 對方好像能提前預知到他心臟的位置,不偏不倚,精準命中。</br> 劇烈的痛楚令他身體的每一處神經都在顫動著,發出哀鳴的聲音。</br> 他咬著牙支撐著,額角滲出了冷汗。</br> “噠噠噠——”</br> 皮鞋聲踏在石板上。</br> 巷子的盡頭有一群黑影緩緩移動過來。</br> 直到露出真容。</br> “二哥,你怎么會弄得這么狼狽?”</br> 為首的是一個金發藍眸的俊美青年,他沒有穿外套,只余一件寬松的褶邊襯衣,扣子解開至第三粒,將他風流不羈的性格展現得淋漓盡致。</br> 尾隨其后的是諾菲勒,一襲夸張的華麗戲服并沒有奪走他精致容貌的焦點,如同中世紀里的王爵,微微上挑的眉眼透出矜貴的氣息。</br> 梵卓不著痕跡掠過他們身后。</br> 十二個弟弟,全都到場了。</br> 還是在他最狼狽不堪、性命垂危的關頭。</br> 巧合恰到好處,他不得不懷疑起那個少女的身份。</br> “你們這是要造反?”</br> 兄長大人躺在一片猩紅血污之間,神色平靜,并沒有出現驚慌的情緒。</br> 他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一天。</br> 利益至上,血族之間從來就不存在什么兄友弟恭。</br> 弱者,連茍延殘喘的資格都沒有。</br> “造反?唔,我可不喜歡這個詞。”托瑞多笑瞇瞇地說,“準確來說,應該是一場別出心裁的計謀。二哥,從小我沒有求過你什么,可是,你明知道我對姐姐有意思,你仗著長兄的身份,將她肆無忌憚綁在身邊。”</br> 既然強者可以為所欲為,那他為什么就不可以是那個為所欲為的強者呢?</br> “從你帶走她那一天開始,你就應該知道,嫉妒的愛慕者會做出怎樣喪心病狂的事。”</br> 托瑞多漫不經心將手撫在劍柄上。</br> “可惜,你的高傲輕視了對手。”</br> 所以機會送到了我的面前。</br> 青年緩緩拔出了腰間的長劍,劍穗晃動間,抵住了兄長的胸膛。</br> 薄薄的劍刃上映出了一對殘忍的眼。</br> 他唇邊的笑意倏忽收斂。</br> “二哥,這是我再叫你最后一次,哥哥。落到這個尸骨無存的下場,要怪,就怪你自己大意輕敵吧。”</br> 姐姐只能是他一個人。</br> 面前的障礙,他會一一清除。</br> 哪怕是踏著兄長的血肉,一路高歌凱旋。</br> 這不能怪他。</br> 呵。</br> 誰叫血族的血,是冷的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