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小寒日。</br> 君晚解下信鴿腳環(huán)，取出一卷。</br> 上面是一段琴譜。</br> 那是她跟琳瑯約定的暗語，除了她們倆,誰也不明白中間的意思。</br> “弒主啊……”</br> 長公主唇間呵出一段冷氣。</br> 信上闡述的事情極其荒誕，頗費筆墨,琳瑯還拆分成了三段,逐月寄給她。</br> 而她手里的這封，是最后一份。</br> 君晚走進燭臺,將信紙投入火中。</br> 燃燒殆盡。</br> “娘娘，陛下來了?！?lt;/br> 美貌的侍女含羞帶怯地提醒。</br> 君晚掠開了眼。</br> 又一個想要進入后宮的。</br> 涉世未深的女子總妄想著君主的恩寵，殊不知那是刀尖之愛，稍有不慎，粉身碎骨。</br> 也是,她的君王生冷不忌，只要是貌美的,通通收入房中，大靖的女子想盡辦法要做他的女人。</br> 另一方面,他對她的愛重加深,也漸漸收斂了疏狂的性子,凡是上貢的美色，全要過問她。君晚一般都很大度，幫著他來者不拒，謝相逢原先很高興,以為自己終于尋得了賢后,不會胡亂吃醋。</br> 可日子一長,他有些食不知味了。</br> 不吃醋,也代表這個女人對他不上心?。?lt;/br> 這算怎么回事嘛！</br> 謝相逢不樂意了,非要磨得君晚吃醋，于是天天往她這邊跑，送好些稀罕的玩意兒來討她的歡心。</br> 這可真是……</br> 總之，現(xiàn)下這侍女要入后宮，怕是難如登天。</br> 長公主攏進深黑斗篷，沖著男人下拜。</br> “陛下。”</br> 謝相逢大步流星踏入佛堂，扶住了她，順勢握住了手，笑道，“還是你暖和，看來全民習武很有必要啊?！?lt;/br> 雖然沒有武俠劇里飛檐走壁那么夸張，但他是見過君晚單手將人打廢的。</br> 也是因為那一次救駕，謝相逢對她的印象大為改觀，從貌美女政客變成了鏗鏘女劍客，對她怦然心動。</br> 系統(tǒng)商城也掛著很多大力丸、神行術、御劍訣等等，都比不上她一劍驚艷。</br> “一些強身健體之術罷了?！?lt;/br> 全民習武？倒是個奇怪的用詞。</br> 君晚不動聲色抽開了手，“陛下來霜湖有事？”</br> 大靖位于北地，干旱少雨，于是水成了大靖的信仰，不少佛廟是建在河湖之上，又稱水中青蓮。君晚入鄉(xiāng)隨俗，時常鉆研佛理，即使與高僧對坐，也辯得不落下風，讓高僧直呼她慧根深厚，不入佛門可惜了。</br> 不止是文臣武官對這位文武雙全的靖后很有好感，便是常年不笑的太后，也對她青睞有加，經(jīng)常宣召隨行。</br> 媳婦是佛家頭號粉，謝相逢感到特別心累。</br> 君晚在大靖人氣爆棚，他有時候連人都找不著。</br>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謝相逢的眼神透出哀怨，又興致勃勃地說，“下雪了，你為我舞劍好不好？這雪景配美人劍，一定很美?！?lt;/br> 這就是君王的興致，只要他高興。</br> 君晚垂眸，“好啊，不過我要準備三天?！?lt;/br> 時機來得不早不晚。</br> 三日之后，佛像鳳紋銅鏡前映出了一張清冷的臉龐。</br> 可這妝上得極艷，燦若云霞，演繹無邊風月。</br> 君晚撥弄著耳邊的石榴玉珠，隨著她的動作，雪肩彎成絕美的弧線。</br> 宮女姑姑心疼道，“娘娘可冷？要不要換一件厚實的？您也真是的，怎么能縱容陛下胡鬧！大雪天到蓮臺舞劍，您再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寒啊。”</br> 另一個宮女幫腔。</br> “就是，陛下真要看，不如叫蓮妃，她最會跳折腰舞了。還有琴妃，她也彈得了一手好箜篌。琴舞相伴，豈不是更好？非要娘娘受累?！?lt;/br> 君晚偏了下頭，“我有一密友，箜篌彈得極好?！?lt;/br> 姑姑瞬間笑了。</br> “是昭后娘娘吧？娘娘提起她就笑，比在陛下跟前笑得還多哩！”</br> 提及傳說中的人物，大家就打開話頭了。</br> “昭后娘娘送的海棠煎真是頂好的，甜而不膩。”</br> “昭后娘娘精通音律，她親自給您譜的曲兒，樂府都爭相傳唱呢！”</br> “還有啊，昭后娘娘知道您習劍，還搜羅了不少孤本來呢！”</br> 眾女羨慕壞了。</br> 誰不想有一個時時刻刻將你放在心上的姐妹密友呢！</br> 現(xiàn)在大靖并了三國，從昭并了兩國，南北互立，九國天下演變成四國爭霸。她們娘娘和昭后自少年相識，感情甚篤，交往從密，日后兩國交好，必成一段千古佳話，親眼見證此事的宮女們愈發(fā)引以為傲。</br> 君晚抿唇，眉眼光華浮動，鄭重道，“她是我此生摯友，我們約好了，日后，生死相依，不離不棄。”</br> 所以阻擋在她們前面的——</br> 她必神擋殺神，佛擋殺佛。</br> 宮女們沒多想，笑著打趣，“哎呀，真好呢！”</br> 君晚攜劍去了蓮湖。</br> 蓮湖之上，砌著一尊拈花金佛，而謝相逢就站在佛的掌心，笑等著她來。</br> 此時君主身穿白衣，神彩秀澈，好似初出江湖的少年。</br> 他對系統(tǒng)夸道，‘看吧？我的阿晚穿紅衣是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br> 第三系統(tǒng)；‘其實我覺得靖后穿白衣好看……’</br> 謝相逢：‘你只是個系統(tǒng)，你懂什么叫男人的審美！容經(jīng)鶴那廝，忒不要臉了，給他的王女畫像立世，壟斷了紅衣權，現(xiàn)在人人都說從昭有個紅衣昭后，可美得他！明明我的阿晚穿紅衣更美！小三兒，你不準反駁！’</br> 第三系統(tǒng)；‘……’</br> 男人攀比的心理真可怕。</br> 人家跟昭后是好姐妹呢，估計都懶得理你們這群臭老爺們的事兒。</br> “陛下?！?lt;/br> 君晚下船，緩步走上佛的手心，對著他行禮，“那我開始了。”</br> “好，你開始吧！”</br> 謝相逢滿是期待，命宮人給他斟酒。</br> 君晚緩緩拔出了劍，清光湛然，在雪中翩然起舞。</br> 一舞動四方。</br> 紅螺酒杯搖晃著碎光，謝相逢看得癡了。</br> 他的眼底仿佛正盛開一叢紅蓮。</br> 琳瑯看著外邊的雪景，依偎著虛幻少年的懷中。</br> 能成功嗎？</br> 她的阿晚會出事嗎？</br> 琳瑯從系統(tǒng)套了不少的話，比如，如何讓系統(tǒng)重新?lián)裰鳌?lt;/br> 最溫柔的方法，那自然是讓系統(tǒng)轉變心意，違背契約，轉投新主。</br> 而若是粗暴一點……</br> 琳瑯仰起臉，繾綣糾纏，“大人，我們什么時候出手？”</br> “再等等?！?lt;/br> 系統(tǒng)不太習慣這種溫柔鄉(xiāng)，可憐得身體僵硬，根本不敢亂動。</br> 它一板一眼地匯報，“容經(jīng)鶴生性多疑，耳目遍布朝廷，想要一一拔除，還需要些時日?！?lt;/br> 琳瑯低笑，與它十指交扣。</br> “大人怎么這樣怕我呀？是琳瑯太嚇人么？”</br> 你不是嚇人，你是嚇系統(tǒng)。</br> 系統(tǒng)在心里默默補充道。</br> “抱人的時候呢，手，要放在這里。”琳瑯拖著它皎潔如雪的手，放到自己的腰上。</br> “這樣才不會冷呢?！彼H為孩子氣地宣布。</br> 系統(tǒng)沒吭聲。</br> 它現(xiàn)在有了實感，卻沒有“溫度”。</br> 她怎么會感到“暖”呢？</br> 琳瑯環(huán)著系統(tǒng)午睡，等醒來之時，她的臉盤暖洋洋的。</br> 她貼著系統(tǒng)的后背。</br> 是熱的。</br> 它越來越……像“人”了。</br> “別靠太近?！毕到y(tǒng)悶悶地說，“我還控制不好溫度，會燙到你?！?lt;/br> 琳瑯額頭抵著它的背脊。</br> “……嗯。”</br> 系統(tǒng)怔怔看著不遠處的燭臺。</br> 燭花搖紅影，帳暖度**——這是無數(shù)宿主做任務的場景，為什么它會置身其中？</br> 它究竟在做什么？</br> 一只手則是繞過腰間，落到它的手背上。</br> 系統(tǒng)猶豫片刻，輕輕握住她。</br> 大雪飄零，海棠未開，它的程序卻提醒著——</br> 它“發(fā)燒”了。</br> 它真“壞掉”了。</br> 第二系統(tǒng)被溫柔侵蝕，違背原則，第三系統(tǒng)的境遇也沒好到哪里去。</br> 本來一切是好好的，它跟宿主一起，欣賞著曾經(jīng)九國長公主的劍舞，可中途生了變故。</br> 宿主突然失去了行動能力，軟倒在矮桌前。</br> 而那清光湛湛的劍尖劃破宿主的要命之處，喉嚨，胸口，四肢。</br> 長公主居高臨下，冷漠地說，“我知道你可以救他，但你能救得了多少次？我不會殺死他，但會折磨他，一次次的，讓你的積分消耗殆盡?！?lt;/br> 這一次的隔空對話，讓第三系統(tǒng)慌得想跑路。</br> 知道了！</br> 長公主全知道了！</br> 不僅知道系統(tǒng)，還知道積分，她究竟是什么人？一個古代土著怎么能超前知道他們的身份？</br> 不會是有任務者指點吧？</br> 還是說有系統(tǒng)落在她們的手里了？</br> 系統(tǒng)是可以脫離宿主，但也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另一種則是強制脫離，強行擇主——以前任宿主的死亡為終點。</br> 宿主死亡，宿主和系統(tǒng)的積分統(tǒng)統(tǒng)清零。</br> 而君晚，向來是恩怨分明，傷她的，百倍奉還，護她的，亦是百倍償還，謝相逢對她不差，迎她入宮，以謀臣之禮待她。</br> 但也僅此而已了。</br> 如果系統(tǒng)配合，或許她可以留他一命。</br> “君……咳咳咳……”</br> 謝相逢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周圍的宮人神情緊張，卻沒一個人扶他起來的。</br> 到這里，謝相逢已經(jīng)明白，對方是有備而來。</br> 只是……為什么？</br> 為什么是他？為什么用這種方式？</br> 他為她一點一滴地改變，努力做個體貼的好丈夫，甚至還起了遣散后宮的念頭……為什么不再等一等他？他天性風流，自詡永不浪子回頭，卻在這個任務里，頭一次想要為人安分守己，不再拈花惹草。</br> 但她刺向自己的劍，毫不猶豫，疼痛入骨。</br> 她不愛他。</br> 他清晰意識到這個事實。</br> “為什么？”</br> 君晚持劍而立，身后是拈花一笑的金身佛像，充滿著慈悲的氣息。</br> “謝相逢，你不會以為，予我宮殿，贈我華服，我便會聽你的話，乖乖當你掌上那一株青蓮吧？我本女子，卻天生被束縛，被輕視，被當玩物一樣，由你們觀賞?！?lt;/br> “我沒有一日，可以選擇自己的命運，直到現(xiàn)在。”</br> 她的劍尖淌血。</br> “這世道多的是大丈夫的歌功頌德，可是憑什么？我本女子，我生來就不軟弱！文經(jīng)、武略、施醫(yī)、為政，我自小便嶄露頭角，這非但沒有帶來絲毫的運氣，反被當成妖孽，被驅逐國境，像羔羊一樣流浪，然后進貢君王的案前?！?lt;/br> 君晚自嘲一笑。</br>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br> 謝相逢急忙地說，“我從未當你是貨物——”</br> 君晚定定望他。</br> “若我貌丑，也不會彈箜篌，那日，你還會選中我這個階下囚嗎？”</br> 又一日，大雪漫天，琳瑯收到了大靖的信。</br> 上面描繪了一柄劍。</br> 缺少劍疆的的武劍。</br> 就等她了。</br> 琳瑯輕笑著吻了吻信角，又觸了燭火，燒成片片灰燼。</br> “娘娘，天冷，別凍著?！?lt;/br> 一旁候著的年輕太監(jiān)替她披上蓮蓬衣，鬢角烏黑，容顏冷峻。</br> “元似，你看，好大的雪啊。”她凝視著外邊，“再過不久，這里就要被染成一片紅了，你怕不怕？”</br> 她故意嚇唬人。</br> 元似面無表情，“百年之后，誰都是一具枯骨，早死晚死，有什么分別?！?lt;/br> 琳瑯訝然，“誰惹你了？怎么跟吃了炮仗似的？”</br> 元似轉身就走。</br> “娘娘別在窗前久站，小心著涼?！?lt;/br> 一截藕節(jié)般細凈的手拉住他。</br> “元哥哥，別生氣了。我知道你怨我，怨我讓你做了小太監(jiān)對不對？”她抬起對方冰冷的手，貼著自己的臉，小女兒家般天真無辜，“可是，可是我真不想你死，又咽不下這口氣——這樣不是很好嗎？”</br> 她的嘆息如雪花落下。</br> “你入了宮，咱們的恩怨一筆勾銷，你可以長長久久陪伴我。”</br> “長長久久”這一番話琳瑯都不知對多少人說過了，人們總是很吃她這一套。</br> 對方頓住。</br> 琳瑯又扯他的袖子，“你現(xiàn)在還懷疑我的心意嗎？我所做的事，那樣骯臟的，不堪的，你不都一一看過嗎？我的把柄都在你的手里呢，你隨時可以讓我去死的呀。”</br> 可那些骯臟的事，卻由他親自動手。</br> 一旦揭發(fā)，不但是她在劫難談，他亦是萬劫不復。</br> 再說……讓她去死？</br> 元似冷冷地說，“壞事做盡，你會下地獄的。”</br> “那就看你舍不舍得了?！?lt;/br> 元似眼尾狹長，眸色沉如墨色，“舍得?！?lt;/br> 她推他入深淵，他怎么會不舍得？</br> 唯一的區(qū)別，大概是他會陪著她下地獄。</br> 他不像她，沒有心，巧笑嫣然，將世間男子玩弄于股掌之間。從帝王到宰輔，再到他這般賤如螻蟻的小太監(jiān)，不一樣是她的裙下之臣？他伺候她起居飲食，做的是最貼身隱秘的事，便是紅繡小衣，也是他親手穿的。</br> 冠絕六宮的女人濕著一頭黑發(fā)，盈著眼波望著他。</br> 他卻只能規(guī)矩地、安分地替她拭擦，做最本分的臣子。</br> 不，是內宦。</br> 宮內不乏對食之人，自然也有年輕鮮嫩的，在他面前表露心意。</br> 他如山月，不起波瀾。</br> 他的**早就死在了那一夜。</br> 他啞著嗓子哀求她，卻連面兒都見不到，老太監(jiān)讓他想開點，忍忍就過了——誰讓他得罪的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兒呢？赦他死罪，已是格外開恩了。昭后娘娘還額外囑咐，要用最好的藥敷著，早日到她跟前當值。</br> 她就不怕他懷恨在心，蓄意報復嗎？</br> 可她非但不怕，還將他放在眼皮子底下，交予他最信任的差事。</br> 當初他是官爺，對方淪為囚奴，他百般私心，都動不了她一根毫毛。而現(xiàn)在，風水輪流轉，他成了她的貼身內侍，反而與她日日作伴，她身上的每一顆痣，他也許比帝王還記得清楚。他已算不上正常男人了，面對女色，毫無沖動，可對她，不知為何生出愛恨交織的感情。</br> 那樣濃烈的，窒息的，淹沒所有理智。</br> 他恨不得她去死，又怕她死得太透了，自己連一捧骨灰都要不到。</br> 那種空落落的滋味，可能比死還難受。</br> 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大抵世人都如此。</br> 他只是個普通人。</br> “那邊傳話過來，一切準備妥當?！?lt;/br> 元似抽回手，避開了她的眼。</br> “娘娘什么時候都可以?！?lt;/br> 她好似聽見了，又好似沒聽見，踮腳湊過來，仿佛發(fā)現(xiàn)了什么稀奇的事情，“元似，你這里有顆淚痣，真好看！”</br> 他進宮數(shù)月，她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br> 不是說喜歡他的臉么，連他臉上有沒有淚痣都不清楚？</br> 元似繃緊了臉，神色愈發(fā)冷漠。</br> 而下一刻，她撫著他的眼尾，狀似無意，“不如，你今晚侍寢吧，讓我看個夠?！?lt;/br> ……什么？</br> 元似的心跳加快。</br> 而琳瑯的腰間環(huán)上一只潔白如鹽的手。</br> 她笑瞇瞇地說，“逗你玩兒呢?！?lt;/br> 元似這下看都不看她，抬腳就走。</br> 琳瑯嘆了口氣，“年紀輕輕，脾氣真壞?！?lt;/br> 系統(tǒng)兇巴巴地說，“老子脾氣也很壞?！币惶斓酵淼?，正事不干，到處勾勾搭搭的，成何體統(tǒng)。</br> 她怎么有向海王宿主發(fā)展的潛力了？</br> 不行，它得制止她！</br> 哎喲，兇她了。</br> 琳瑯更加稀罕了，“大人還會罵人呀？”</br> 系統(tǒng)一口氣憋在喉嚨里，不上不下，特別難受。</br> 琳瑯忽然問，“大人，若是你們那邊的更換宿主，你們……會收到消息嗎？”</br> 系統(tǒng)眼皮一跳。</br> 什么意思？</br> 系統(tǒng)最近給宿主設局，為了不露馬腳，屏蔽了時空總部發(fā)來的一切消息。</br> 它直覺發(fā)生了什么。</br> 系統(tǒng)不動聲色點開了消息通知。</br> [恭喜您，您的子系統(tǒng)-第九系統(tǒng)（反派系統(tǒng)）晉級第八系統(tǒng)，技術指導費用（積分×66666666）已發(fā)放到您的庫房！]</br> [恭喜您，您的子系統(tǒng)-第十三系統(tǒng)（路人系統(tǒng)）晉級第十二系統(tǒng)，技術指導費用（積分×33333333）已發(fā)放到您的庫房！]</br> [恭喜您，您的子系統(tǒng)……]</br> 系統(tǒng)心道，怎么回事，子系統(tǒng)接連升級？</br> 它還來不及高興，就看到——</br> [很遺憾，您的子系統(tǒng)-第九系統(tǒng)（反派系統(tǒng)）惹事生非，損害《萬世狂尊》世界之源30%，現(xiàn)扣除修補費（積分×555555555），謝謝合作！]</br> 系統(tǒng)眼角抽搐。</br> 丫的！它想一板磚拍死那個逆徒，逐出師門！</br> 它繼續(xù)往下扒拉著，氣氛凝固在一條恐怖的消息上。</br> [第二系統(tǒng)舊宿主死亡，重新綁定新宿主，積分均已清零，目前排名一千三百五十七]</br> 難怪子系統(tǒng)升級，因為上面有系統(tǒng)退級了！</br> 系統(tǒng)宿主的更換并不是常事，而排名前十的系統(tǒng)易主，幾乎能上升到秘密檔案的程度。</br> 短短時間內，第二系統(tǒng)換了主人，又是在它坦白系統(tǒng)與宿主的秘密關聯(lián)之后——這件事，系統(tǒng)不相信琳瑯能脫得了關系。</br> 琳瑯也沒想到洗白自己，她窺著它的臉色，“這么難看呀？看來是知道了?！?lt;/br> 她去戳它的臉。</br> 系統(tǒng)沒心情跟她開玩笑，捏住她的手，語氣罕見凌厲，“誰？你們把誰干掉了？是樂流的第一謀士抱心？還是君國的能臣南薰？”它盯著她，一字一頓地說，“或者是，你小姐妹的丈夫，大靖君王謝相逢？”</br> 神級任務“定鼎”設在了這片禮崩樂壞的土地，要宿主完成九國統(tǒng)一的無上霸業(yè)。</br> 從目前來看，大靖、樂流、君國以及從昭，每一個國家身后都站著巨大的虛影，系統(tǒng)能斷定這其中有不少的超級任務者。</br> 第三系統(tǒng)是男配部的領袖系統(tǒng)，它出現(xiàn)在神級任務里并不奇怪。</br> 奇怪的是，它竟然更改了主人！</br> 在它們之上，第一系統(tǒng)是“主神”的存在，它們排名前四的系統(tǒng)積分無限接近，正朝著“主神”的方向晉級。如此緊要關頭，第二系統(tǒng)居然愿意易主，導致龐大的積分腰斬，從第二名退到了最后一名！</br> 這次事件讓宿主們人人自危，生怕自己被搞。</br> 他們對自家的統(tǒng)子也看得更緊了。</br> “大人不是說，能者居之么？”琳瑯很驚訝，“他不如后來者，被取代也是正常的呀。”</br> 就準外來人掠奪本地人，不許本地人反抗？</br> 系統(tǒng)被氣到不行，它在意的是這個？！</br> “他行不行是他的事，是不是你，透露了這件事？”</br> 它在意的是她毫無保留的信任！</br> 系統(tǒng)之間雖然競爭激烈，起碼也是同類，系統(tǒng)沒想到，它的一己之私竟然連累到了第三系統(tǒng)！</br> “真奇怪。”她看它，仿佛在審度著什么，“到了這個地步，大人不會還覺得我是個……嗯，天真的小女孩？如果要去到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生存，拉攏盟友，互相依靠，不比單打獨斗要好得多？”</br> 道理是這樣，系統(tǒng)卻無法接受她的做法。</br> 撕開溫情脈脈的表象，她正肆無忌憚利用它。</br> 系統(tǒng)一點點松開她的手。</br> 而裙裾一揚，她又似蝴蝶般，墜在它的懷里。</br> “啪——”</br> 繡架榻了，絲線纏繞著她的發(fā)。</br> 那副未完成的刺繡也被壓在身下。</br> 她繡的是比翼雙飛。</br> 系統(tǒng)胳膊僵在半空。</br> “大人，我很害怕，害怕，自己孤身一人……您說，如果出事了，您也會休眠沉睡，到那時，誰又會陪著我呢？我只是想，讓陪我的人更多一點，這樣也不行么？”她伏在它的肩頭，小聲哭泣。</br> 系統(tǒng)表以沉默。</br> 琳瑯話鋒一轉，“是，我是大錯特錯，自作主張，不該瞞著大人，給別人通風報信——”</br> 她余光中瞥見剪子，作勢要爬過去。</br> “妾身這就一死了之，給大人賠罪！”</br> 系統(tǒng)將那截細腰撈了回去，摁在腿上，頭疼不已。</br> “……行了，鬧什么。”</br> 它又沒真的想對她如何。</br> 琳瑯枕在它的腿上，發(fā)絲披散。</br> 她嗚咽地哭，眼睛紅得厲害，“那大人還生氣么？你一生氣，我就害怕。”</br> 系統(tǒng)心想，不見得吧。</br> 可它能拿她怎么辦呢？</br> 一旦栽了，就永遠爬不起來了。</br> “最近是緊要關頭，你別節(jié)外生枝。”系統(tǒng)軟了口氣，拭擦她的淚珠，“我說了要對你好，就決不食言?！?lt;/br> 那淚珠卻越滾越多，落入衣襟交合處。</br> 系統(tǒng)的手停在了她的頸前，扯出一截帕子，生硬地說，“有手有腳，自己擦！”</br> 最終審判日比系統(tǒng)想象中要來得要早。</br> 宿主容經(jīng)鶴野心勃勃要進攻樂流，卻為敵國謀士抱心而苦惱，這些天都在部署，如何出其不意奪取城池。</br> 他并不知道，自從莫府敗落之后，他對軍權的控制大不如前了，而朝堂之上，又有宰相解不器作為內應，架空中樞，將君主瞞得滴水不漏。</br> 這日大雪飄零，是帝王的生辰。</br> 戰(zhàn)事在即，容經(jīng)鶴免了一切繁禮，同妻后在午間小酌，權當沾一沾喜氣。</br> 他拍了拍掌，好幾個太監(jiān)搬來一件重物。</br> “這是什么？”</br> 昭后飲了點酒，玉頰生暈，慵懶倚靠在君王的胸膛上。</br> “你猜猜看?！?lt;/br> 容經(jīng)鶴親昵刮她的鼻子，“送你的。”</br> 她的語調微碎，軟得人畜無害，“今日，是，是琴郎的生辰，怎么，反倒送起我的禮來了？”</br> “你我夫妻，送誰不都一樣？去瞧瞧，可還喜歡。”</br> 容經(jīng)鶴寵溺推了她一把。</br> 琳瑯撫著鬢發(fā)起身，指尖掀開了紅綢。</br> 一架鳳首箜篌落在她的眼下，飾金彩，絡翠藻，琴身宛如一葉輕舟，白弦蜿蜒而下，被雪日折射出凜冽的光。</br> 而琴首彎曲，如同鳳凰的細頸，永久地仰著天廓。</br> 男人從后頭抱著她，情意纏綿悱惻，“你初來從昭，是我疏忽，讓你受委屈了，從此以后，你可以隨心所欲地彈奏，再也無人敢欺你。”</br> 他還記著孩子的事，捋了捋她耳邊碎發(fā)，“我出征之后，你便在宮中好好調養(yǎng)，我之元儲，定是你我孩子，誰也越不過你。”</br> 大不了他再讓系統(tǒng)高價去收多子丸，孩子遲早也會有的。</br> 琳瑯靜靜凝視面前這一架鳳首箜篌。</br> 她十六歲時，他是入室豺狼，劫掠她國，覆滅王室，更將她貶為階下之奴，在囚車上茍且偷生。</br> 她十九歲時，他是鐵血帝王，本驍悍雄杰，卻柔情萬千，為了祈她安寧，去寺廟求得一紙護身符，穩(wěn)穩(wěn)妥妥壓在她的心間。</br> 他踩她入泥里，也捧她至云端。</br> 他為她破了無數(shù)的例，負了無數(shù)的人。</br> 他應是天下女子夢寐以求的蓋世郎君。</br> 卻，從來不是她的郎君。</br> 一滴血綻開在她的肩頭。</br> 容經(jīng)鶴頓時驚駭。</br> 他……流血了？！</br> 這不是一般的癥狀，六局二十四司規(guī)矩從嚴，負責宮廷起居飲食，一經(jīng)查出，便是株連之禍。</br> 他們根本不敢謀殺權柄在握的君王。</br> 不，不對。</br> 容經(jīng)鶴倏忽瞇眼。</br> “你——”</br> 琳瑯則是抬手，輕輕撫摸著鳳凰頸般的琴首，打斷了她。</br> “三年前，也是這鳳首箜篌，讓你傾心了我。世人皆說，你是一怒為紅顏，是我生得太好，所以招惹了滅族之災，可事實真是如此么？”</br> 她笑出了聲來，“你們呀，總是為自己的野心征服找借口，當美人計成功了，說是天命所歸，而失敗了呢？不愿承認自己的過錯，又推到紅顏禍水的身上。”</br> “什么好的，便宜的，都給你們占全了。”</br> 四肢百骸仿佛泡在了巖漿里，容經(jīng)鶴猛地推開琳瑯。</br> 男人的眼底陰翳重重，“你……你對我下毒？！”</br> 琳瑯淺笑，“是毒哦，你不妨也猜猜看是什么毒？”</br> 總之不止一種毒。</br> 甚至那酒也是有毒的，她為了做全套，還陪著他飲了不少。</br> 她大概是天底下，最盼著他死的人了。</br> “毒，下毒，你……”容經(jīng)鶴艱難吞咽口水，卻止不住血沫往外冒，“你……為什么？咳咳！”</br> “為什么？你竟問為什么？”</br> 琳瑯笑得腹部發(fā)疼。</br> “我的君王，你不是小孩子了——”</br> 怎么會問這樣愚蠢的問題？</br> 她瀲滟的眉目陡然變得森寒，如同煌煌艷鬼。</br> “我阿父阿母亡于你手，此為第一仇。”</br> “我琳瑯王氏為你所覆，此為第二仇?！?lt;/br> “我被囚，被辱，被流離失所，被屈意承歡，此為第三仇。”</br> 深厚的積雪折射出澄明的光線，容經(jīng)鶴卻沒有感到絲毫的明亮。</br> 他的視線正被漫無邊際的黑色吞沒。</br> 她……恨他！</br> 自始自終，都在恨著他！</br> 容經(jīng)鶴踉蹌后退，胸腹刺痛，又噴出了一口血。</br> 艷色逐漸腐蝕白雪。</br> “容經(jīng)鶴，你當真以為，我會被帝王的情愛所蒙蔽，忘了自己這身茍活的血，是屬于何處嗎？”</br> 她穿著他最喜歡的芙蓉金雀紅衣，挽著披帛，眉間嵌著了一粒朱砂，也如耳后那顆一樣，紅得妖冶，奪走了世間所有的光彩。</br> “不。”容經(jīng)鶴拽住衣領，神情透著絕望，“你是有我的，你只是，放不下——”</br> 以往不是沒這樣的例子。</br> 他做仙俠任務時，曾經(jīng)滅了一戶半妖人家，后來那逃出生天的少女喬裝打扮，投入他門下，伺機報仇。最后她愛上了他，心甘情愿為他放下過去——只要他對她足夠的好。</br> “放不下？”</br> 琳瑯歪了下頭。</br> 她倏忽湊近她，小靨嬌美，“那我……要不要告訴你一點殘忍的真相呢？”</br> 明明對方的眉梢眼角洋溢著春光，容經(jīng)鶴心底陣陣發(fā)寒。</br> “清樂府那一夜，我是故意生病的，做了香餌，誘你前來?！?lt;/br> “當我深入敵營，孤苦無依，示弱不也是很好的自保之策么？瞧，我不過是燒了一架箜篌，斷了一截發(fā)，你便遷怒了股肱大臣，日后自斷臂膀?！?lt;/br> 她撫掌而笑。</br> “你比我想象中，更加為我神魂顛倒呢，陛下。”</br> 從頭到尾，這就是一場騙局。</br> “……你閉嘴！”</br> 他咬著牙，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痛意愈發(fā)清晰。</br> 冷汗浸濕了君王的玄服。</br> 四周的宮人被有意驅開，只剩下她的心腹，想要突圍并不容易。</br> ……只剩下系統(tǒng)了。</br> 容經(jīng)鶴剛想呼救，卻聽得她溫溫柔柔地說，“你知道嗎，那副絕嗣藥，是我一早準備好的，其實我本不用喝的，畢竟傷身，可是呢，你真的，太令我厭惡了，每一次歡好，都像是奔赴刑場。好在，你要死了，你終于要死了?！?lt;/br> 那萬劫不復的刑場，就在眼下！</br> 她貼著他的臉，耳鬢廝磨般柔情蜜意。</br> “還有，你那兩個孽種，是我親手送走的，你高興么？”</br> “那也是你的骨肉！”</br> 容經(jīng)鶴怒急攻心，喉嚨腥甜，被她生生逼得噴血，渾身的力氣被瞬間抽空，他膝蓋一軟，摔進雪中。</br> 男人疼得嘶叫，視野隱隱約約出現(xiàn)了重影。</br> 他一把抓住她，指節(jié)如刃般突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br> 嗓子啞澀。</br> “……那是我們，我們的孩兒！”</br> 奶瓶、搖籃、嬰兒車、嬰兒床……他準備了好久好久。</br> 平生第一次，他那么期待一個新的生命的降生，以為這樣，就能消弭她那殘留的恨意，從此穩(wěn)妥留在他的身邊。</br> 但她做得不留余地。</br> 容經(jīng)鶴眼尾猩紅，疼痛錐心刻骨，魚鱗般密密麻麻附在血肉里。</br> “你怎么敢？……怎么敢！”</br> 虎毒不食子，她竟恨他到……連孩子也不肯留！</br> 她是瘋子！瘋子！</br> 他的手指摳進雪泥里，近乎瘋狂嘶叫著，“系統(tǒng)！系統(tǒng)！”</br> 一聲嘆息落下。</br> “你是在找……我的大人么？”</br> 容經(jīng)鶴猛地抬頭。</br> 大人？什么大人？</br> 紅衣昭后笑意盈盈挽著一個白衫少年，松柏般清峻身姿。</br> 容經(jīng)鶴澀聲，“你……是誰？”</br> 他從來沒有見過系統(tǒng)的化身，就算有，那也是機器人的樣子，而不是眼前這個栩栩如生的王孫公子。</br> 它太像人了。</br> “宿主，對不起，我被策反了?！?lt;/br> 系統(tǒng)牽著琳瑯的手，又從腰間取出一枚黃紙護身符，“這個，是你為她求的。”它又轉臉，看了琳瑯一眼，深吸一口氣后鄭重地說，“她不再需要這個了?！?lt;/br> 因為從此以后，它就是她最大的護身符。</br> “所以，這個，還給你?！?lt;/br> 系統(tǒng)將護身符遞回給原主人。</br> “嘭——”</br> 護身符被人用力拍飛。</br> “哈哈……這算什么？！”</br> 容經(jīng)鶴被血臟污了臉，披頭散發(fā)，宛如地獄爬出的惡鬼，“你們會有報應的！”他指著系統(tǒng)，字字誅心，“它連我都能背叛，你以為，你不會成為下一個我嗎？哈哈，瘋了，全瘋了，都他媽的是瘋子！”</br> 到最后，聲息漸小，仿佛緊張在哄著什么。</br> “孩兒……不怕……爹爹陪你們……”</br> 元似帶人收拾殘局。</br> 正如她所言，這里染成了一片絢麗的紅。</br> 也，正如先帝所言，她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br> 所以元似毫不意外，他被琳瑯推了出去，當成了弒君的替罪羔羊——她從來就沒想過讓他活下來。</br> 放他入宮，也只是為了更好羞辱他。</br> “大膽賤奴，窺伺吾后，弒殺先帝，你可知罪？”</br> 審決他的是百官之首，解不器。</br> 皇庭兩列皆站滿了朱衣紫綬。</br> 而珠簾之內，是垂簾聽政的年輕太后，以女子之身，高居廟堂。</br> 她終于得到她想要的。</br> 是否這樣，她的夢里會更加安穩(wěn)，不會夢見一些血腥的、令她尖叫流淚的場面？</br> 每次一做噩夢，她便會像個小女孩，一頭扎進他的胸腔，抽抽噎噎，喘不上氣，一遍一遍喚他的名字，“元似，元似，元似?！?lt;/br> 他不是元似，不是誰的替身。</br> 大約是新名字念得久了，有了“靈”，將他束縛在這宮墻之內，漸漸的，如她期許一樣，成了那個人。</br> 那個叫元宵的、為她赴死的人。</br> 元似跪拜在地，脖頸輕輕彎曲，視線從珠簾晃到大臣的衣擺，最后定在了自己膝前的方寸之地。</br> 額頭冰冷。</br> 他不疾不徐地說，“娘娘，您最愛的老虎將軍風箏，我已重新裱糊了一遍，就存在那只漆彩箱里。待到踏青之日，帶它去外頭曬曬吧，見一見久違的春光。二十四司那邊送來了一個新方子，說是海棠亦可煉香發(fā)之油，我給您收到七星箱了，等到四五月，您不妨玩耍些……”</br> 解不器冷笑，“你不認罪？你以為翻了舊情，就能饒得了你？”</br> “誰說……我不認罪？”</br> 年輕太監(jiān)重新抬起頭，容色冷峻。</br> 眼底是炙熱又瘋狂的情意。</br> “我，衛(wèi)絕青，思慕人間琳瑯，雖一死，碧落黃泉，絕不反悔！”</br> 你執(zhí)權柄之日，我骨埋泉下以慶賀，又有何妨？</br> 娘娘，我在地獄，候您歸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