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壯把孩子放在床上,掖好被子,走到窗前。</br> 穆簡就趴在窗臺上,仰頭看著他。</br> 眼神關注的,好像這雙好看,明亮的眼睛,里面只能夠容得下他一個人。</br> 他勾唇,伸出手,還沒有碰到李德壯的肌膚,風就把李德壯的頭發吹到了他的指尖,輕輕的,癢癢的。</br> 穆簡笑起來。</br> “李侍衛真好看。”</br> “你那樣看著實兒,不會是想殺了他吧?”</br> 穆簡抿唇,大概是在心里糾結了一下,然后笑了,選擇說了實話。</br> “是,想。”</br> “……殿下竟然如此坦誠。”</br> 穆簡把自己的手貼在他的臉頰上,輕輕蹭了蹭。</br> “我喜歡李侍衛,不愿意欺瞞你。”</br> 李德壯哼了一聲,“上次騙我的不是你?”</br> 騙得真的是慘啊!</br> 騙得他哭唧唧的。</br> 騙得他都動了殺心,直接拿小刀捅人了。</br> 李德壯緩步走出房間。</br> 穆簡迎上去,笑得又乖又甜,拉著他的衣袖,頗有幾分討好的意味。</br> “還生我的氣呢?”</br> 李德壯停下腳步,看了他兩秒,警告了一句,“你要是動實兒,我就跟你拼命。”</br> 穆簡眉宇間閃過一絲陰騖,片刻后,緩緩吐了一口氣,“你對他這樣好,我心里不高興。以前,你只對我這樣好的……”</br> 穆簡不要臉得貼到了李德壯的身上,閉著眼呼吸著他身上的味道。緩緩伸手將他細細的腰肢圈住,呼出的氣息,熱乎乎的,平白地就往李德壯的耳窩里面鉆。</br> “你這樣對他好,是不是對他起了別的心思?”</br> 李德壯斜睨他一眼。</br> “起什么心思?你弄死了他,回頭,你去給大將軍當兒子?”</br> “……”</br> 穆簡被這話噎了一瞬,“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愛戀的圈著他,歪著頭看他,“你要是去給他當兒子了,我就三書六禮把你聘過來。”</br> 穆簡想了想,歡喜道:“門當戶對了!”</br> “……”</br> 李德壯一整個無語。</br> 他往廚房走,穆簡就跟著到廚房。進廚房之前,還揮揮手,讓廚房里的其他人都出去了。</br> 李德壯在廚房碰什么東西,穆簡就要跟著摸一摸。</br> 李德壯停下來,“你沒事做嗎?”</br> 穆簡上前兩步,將李德壯困在桌子和他的胸膛之間,微垂著眼眸,濕漉漉的眼睛,就像是一條無害的小狗。</br> “是我剛才的話,叫你不高興了嗎?”</br> 李德壯不理解,“什么話?”</br> “門當戶對。”</br> “???”</br> 穆簡騰出一只手,捏著李德壯的下巴,讓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只看著自己。讓他自己,能從這雙眼睛里看到倒影。</br> 這種,李侍衛的眼神里,只有他一個人的感覺,讓穆簡的心臟漸漸充盈起來。撲通撲通的跳的越來越快,也越來越熱。</br> 他笑,“我向來不在意門第。只要是你,管他什么身份,我都愿意的。”</br> 李德壯嘆了一口氣。</br> “你一天到晚,腦子里都是什么東西?”</br> “在同你說,我喜歡你。”</br> “……”</br> 他就多余問他!</br> 李德壯要推開他。穆簡直接把人圈了,揉在懷里。</br> “你到這來,不會是要給那小子,做飯吧?那我可是真真要生氣的。”</br> “拿些點心給他備著。怕他醒來了肚子餓。”</br> 穆簡不悅地癟嘴,剛要說話,嘴里被李德壯塞了一塊糕點。他微怔,反應過來后,眼角眉梢都是笑意。</br> 他將糕點拿在手上,笑了笑。</br> “這不是很清楚怎么拿捏我么?從前都是故意要氣我的?”</br> 李德壯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你很煩,給你吃了,就不要來煩我了。”</br> 穆簡不依,從他手上奪了裝著糕點的盤子。整個人都壓上去,灼熱的氣息就在他的臉側,熱熱的,拂在臉上癢癢的。</br> “別管他了嘛,你管管我好不好?我們都幾日沒有親近了?你這樣我的心臟跟油烹了似的難受。”</br> 他的唇越湊越近。</br> 幾乎是要挨上去的時候,外面突然有人喊了一聲,“李公子,小將軍他……”</br> 話音在看到兩個貼在一起的兩個人的時候,就猛然截住了。</br> 穆簡的眉宇間閃過一絲冷意,那股冷意,就像是一把刀。跑來報信的那個侍女,被嚇白了一張臉,整個人僵在原地一時間不知怎么辦才好。</br> 李德壯推開壓在身上的這個人,拿起邊上的糕點。</br> “馬上來。”</br> 懷里的人就像是一陣風一樣,突然就走了。</br> 空蕩蕩的。</br> 剛才相貼的地方的溫度也一點點涼下來。</br> 涼透的溫度,慢慢得就傳遞到了心臟。</br> 很涼,很冰。</br> 也不知過了多久,穆簡才慢慢轉身。</br> 剛剛來報信的侍女還在原地,僵硬的,一張臉慘白慘白的。身子都在發抖。</br> 穆簡緩步走到她的面前。</br> 未及走到面前,侍女就被嚇得跌倒在地。</br> 穆簡一腳踩在她的肩膀上,慢慢得壓下身子。漂亮的眼眸里涌動著危險的情緒。</br> “這么愛說話,那就去戲班子吧,去那有的是你說話的機會。”</br> 侍女搖頭,在地上連連磕頭。</br> 去了戲班子,那就是戲子。</br> 和青樓的妓女沒有什么差別。</br> “殿下,饒了我!饒了我!”</br> 穆簡笑了一聲。</br> 抽回腳,在她的面前慢慢蹲下來,如玉般修長好看的手指,輕輕的捏住了她的下巴。然后又用拇指摁住了她的嘴唇,再漸漸地將整個手掌都覆上去。</br> 眼中含著笑,威脅。</br> “噓……要叫他聽到了,他又要同我鬧了。”</br> 侍女嚇得發抖。</br> 穆簡站起身,對外面的護衛揮揮手,示意把人弄走。</br> 侍女害怕得尖叫。</br> 穆簡擰著眉,發了狠的掐住了他的下顎。</br> “再叫,我就把你的舌頭給扯了!”</br> *</br> 李德壯回到劉壯實的身邊。</br> 小孩兒就像是一直驚惶的小貓縮在床角,明明很害怕,卻還是捏著小拳頭,一副逞強勇敢的模樣。</br> 李德壯上前。</br> 劉壯實聲音小小的,“李哥哥……”</br> “又做噩夢了嗎?”</br> 劉壯實點點頭,抿抿唇,“下次就不做了。”</br> 李德壯伸手,在少年的頭上揉了揉。</br> “做噩夢不是丟臉的事情,沒關系的。”</br> “不會顯得很沒有男子氣概嗎?”</br> 李德壯很溫柔得告訴他,“不會。”</br> 劉壯實咬著唇,深吸一口氣,慢慢得抓著得李德壯的手。</br> “李侍衛,我想回雁門關,可以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