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br> 蘇棲在衛生間刷牙。</br> 牙膏的薄荷清香,似乎掩蓋住某些曖昧。</br> 漱完口,蘇棲揉著自己酸脹的臉走出衛生間,傅時津已經睡著了。</br> 晚上蘇盛強最后遞給傅時津的那杯酒,真的很厲害,畢竟平時,傅時津就像個打樁機,而現在……</br> 蘇棲走到床邊,給傅時津蓋好被子。</br> 她看他的臉有些紅,心想著還是去弄點解酒藥比較好。</br> 雖然她幫他解決了那么一下,但是治標不治本。</br> 夜已經深了,但樓下還是燈火通明。</br> 蘇棲走到廚房,發現小姨正在那煮著什么東西,鍋里咕嚕咕嚕冒著熱氣。</br> “小姨。”</br> 小姨朝蘇棲看過來,有些意外地問:“怎么還沒睡?”</br> “來找點解酒藥。”蘇棲往小姨身邊走,順便問:“你在煮什么?”</br> “你爸喝得太多,我給他煮一點解酒湯。正好,你也盛一碗,就不用找解酒藥了。”</br> 蘇棲點著頭:“我爸還好吧?”</br> 小姨一邊拿碗盛湯,一邊說:“他今晚高興,喝多了,現在正醉著。”</br> “你這么晚還給他煮湯,你對他可真好。”</br> “他是你爸,也是我姐夫,都是一家人,這不都是應該的么。”</br> “小姨……”蘇棲欲言又止。</br> 她想起今天一閃而過的江臨海的身影,心中始終有些擔心。</br> 小姨已經盛好一碗湯,不經意地問蘇棲:“怎么了,吞吞吐吐的。”</br> 蘇棲咬下唇,說:“我今天,好像看到小姨夫了。”</br> 啪嗒一聲,小姨手中的碗打翻在鍋邊,滾燙的湯灑了一地。</br> 蘇棲被嚇到,忙去查看小姨有沒有被燙傷:“小姨你沒事吧?!”</br> 小姨盡量維持面上的冷靜,笑笑說:“沒事,沒事,別大驚小怪的。”</br> 她開始收拾打翻的碗,拿抹布擦灑出來的湯時,手卻微微顫抖。</br> 蘇棲發現了,怕是自己嚇到了小姨,就趕忙說:“小姨你不用擔心,也許是我看錯了,街上人那么多,也許就是我看錯了——”</br> “你沒看錯,”小姨手握抹布,臉色白了不少,“你小姨夫,前段時間出獄了。”</br> 蘇棲眼里滿是詫異震驚。</br> “你見過他了?”</br> “沒見面,但是他不知從哪找到我的聯系方式,給我打了電話。”</br> “他跟你說了什么?!他不是要蹲二十年嗎?怎么這么快就出來了?!”</br> 小姨:“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在里面表現好,減刑提早出來了。他找我,是想跟我離婚。”</br> “離婚?!他想明白了?”</br> 以前小姨要跟江臨海離婚,可是江臨海怎么都不同意。現在竟然主動提出來離婚——</br> 蘇棲的直覺就是:“他是不是有條件?”</br> 小姨低垂著頭,苦笑一聲:“除了錢,還能有什么條件呢。他說,我給他錢,他就跟我離婚,以后再也不糾纏我。”</br> 果然是要錢才離婚。</br> 蘇棲就知道江臨海沒那么好心。</br> 當初把小姨打得沒有人樣,根本不當老婆看,現在還想著從老婆身上撈一筆。</br> “他要多少錢?”</br> “五千萬。”</br> 五千萬?!</br> 蘇棲不禁冷笑:“他怎么不說自己要一億呢,五千萬,你哪來的這么多錢。”</br> “他知道我沒有這么多錢,但是……他知道你爸有。”</br> 小姨停頓一下,說:“可是我根本不可能跟你爸開這個口。這些年,他幫了我很多,我怎么能跟他要這么多錢。”</br> 蘇棲細細想著,思量再三,她拉住小姨的手說:“不管小姨夫跟你要多少錢,你這個婚是一定要離的。只有離了,你才能好好生活。”</br> “錢的事,我來想辦法。給錢的時候,我們帶律師去,他簽了離婚協議,才能拿走他想要的錢。”</br> 小姨連忙說:“不行,這不是你的事,你別參合進來。”</br> “小姨,我能有現在,都是因為你。我媽媽走得早,你就像我媽媽一樣。還有以前,如果不是你拼命把我拉住,也許我現在,早就是風月場所里的殘花敗柳,根本等不到我爸來接我,更不會有現在這樣的生活。”</br> 蘇棲有些堅持,眼里也泛起淚花。</br> “所以,你的事,我一定會幫你解決。小姨夫要錢,我們就給他錢,只要他不再糾纏你。五千萬,已經夠他過下半輩子了。”</br> -</br> 跟小姨談完,蘇棲端著解酒湯回到房間。</br> 床上的男人還在睡。</br> 正好是零點,農歷新的一年正式到來,鞭炮聲震耳欲聾。</br> 蘇棲把解酒湯放下,坐到床邊,彎身趴到傅時津身上。</br> 他身上有股暖意,蘇棲感受著他的溫度,心突然就變得脆弱起來。</br> 很多事情在腦海里浮現,蘇棲本來是不想哭的,可是不知為什么,就突然掉起了眼淚。</br> 她怕吵醒傅時津,哭得很小聲,但傅時津還是醒了。</br> “在哭?”</br> 淺淡慵懶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蘇棲怔了一下,隨后趕忙擦著眼淚,直起身子。</br> “你醒了啊,我給你端了碗解酒湯,你喝一點。”</br> 蘇棲沒第一時間去看傅時津,而是說著去端解酒湯,但是手剛伸出去,就直接被傅時津握住。</br> 傅時津握著蘇棲的手腕,慢慢從床上坐起來。</br> 他將蘇棲轉過來,面對著她的臉。等看清她臉上未被擦干凈的淚痕,表情瞬間緊繃。</br> “為什么哭?出什么事了?”</br> 蘇棲低著頭,眼睛又浮上一層水霧。</br> 她說:“想起一些過去的事,就有些難過。”</br> 聞言,傅時津稍微松一口氣,用手指輕撫著蘇棲的臉,低聲問:“想起什么了?”</br> “想起我弟弟了。”</br> 傅時津停頓一下。</br> 蘇棲以為傅時津不知道江淮,就解釋:“我弟弟,就是上回跟你說過的,我小姨的兒子。”</br> “嗯,我知道。”傅時津回神,“怎么會突然想起他?”</br> “因為……他爸爸回來了。”</br> 傅時津的眉頭突然間緊皺,眼底暗沉了幾分。</br> 他是知道江臨海的。</br> 一個嗜酒成性、動不動就對家人動手的男人,蘇棲以前住他家,不用想都知道,蘇棲的日子并不好過。</br> 蘇棲不知傅時津在想什么,說:“我小姨夫,找我小姨離婚。”</br> “他離婚,應該是有條件的。”傅時津聲音冷靜。</br> 蘇棲抬眸看向傅時津,有些詫異:“你怎么知道?”</br> 他竟然跟她想得一樣,第一反應都是江臨海有條件。</br> 傅時津不答,只是說:“你接著說。”</br> 蘇棲隱約覺得哪里有些奇怪,可還是把小姨的事說了一遍:“……我小姨嫁給他,從來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所以,我一定要幫她,她一定要和小姨夫離婚。”</br> 傅時津淡淡聽著,問:“你打算怎么幫?”</br> “他要錢,我就給他錢。”</br> “他要多少?”</br> “五千萬。我算了一下,我之前投資了不少房產,全部出手賣掉,完全可以湊齊這筆錢。”</br> 看蘇棲這認真的模樣,傅時津眼尾浮笑:“你這是打算賣房籌錢?”</br> 蘇棲被他這一笑,反而弄愣了:“對啊,這有什么問題嗎?”</br> 賣房子很奇怪嗎???</br> 傅時津微微搖頭,凝眸看著蘇棲,看了好一會,才說:“你能把這件事告訴我,我很高興。”</br> 蘇棲:???</br> 這男人怎么回事,這有什么好高興的???</br> 她都要賣房了喂!!!</br> 傅時津:“不過你是不是忘了,你還有個老公。”</br> 蘇棲:“?”</br> 傅時津:“這筆錢我來出,但是這件事,你別出面。”</br> 蘇棲呆愣住。</br> 隨后反應過來,她連忙說:“你不用出錢的,我自己可以——”</br> “我們之間要計較的這么清楚么?”</br> 蘇棲眨了下眼,小聲解釋著:“我不是計較地這么清楚,我只是……只是覺得我自己出得起這筆錢……”</br> “我們是夫妻,我的就是你的。我出錢,跟你出錢,是一樣的。”</br> “可是……”</br> “別想那么多了,這件事我來解決。”</br> 蘇棲怔怔地望著傅時津,一時間心頭百轉千回。</br> 有感動,也有溫暖。</br> 好像這一刻,她才真實地感覺到,在這世上,她從來都不是一個人。</br> 因為有那么一個人,一直在她的身后,是她最堅實的后盾。</br> 蘇棲又要哭了。</br> 眼睫微顫,盈著一層水潤。</br> “你干嘛對我這么好……”</br> 是埋怨的語氣,帶著哭腔,更像是在撒嬌。</br> 傅時津倒是無奈地笑了:“不對你好,我還能對誰好?”</br> 真肉麻。</br> 蘇棲撅著嘴,擦著眼淚,過了會才想起來問:“好奇怪,為什么你都不會多問我一些事,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一樣。”</br> 傅時津不置可否地說:“你的事情,我是應該都要知道。”</br> “可是你的事情,我卻都不知道。”</br> 蘇棲像是在無意地感慨。</br> 從認識到結婚,再到現在,蘇棲是在跟傅時津一點一點的接觸中,開始慢慢地走進他的世界。</br> 但她還是不知道很多傅時津的事,她對他的了解,真的好像不夠多。</br> “你為什么會喜歡我呢?像你這樣的人,應該無論在哪,都會有很多女生喜歡吧。”</br> “學生時期,肯定有很多人追你對不對?”</br> “如果當時我沒選你跟你結婚,你會怎么樣啊?會難過地哭嗎?”</br> 蘇棲的問題很多,她還想問,卻被傅時津輕輕地親了親唇角。</br> “好了,這么多問題,我哪里回答的完。”</br> 蘇棲眨巴著眼:“可是我都想知道。”</br> “下次告訴你。”</br> “為什么要等下次?”</br> “你不覺得現在很晚了么?”</br> 傅時津的聲音聽著有些沙啞疲累,蘇棲這才想起來現在已經過了零點。</br> 確實是很晚了,傅時津的酒勁估計還沒過。</br> 蘇棲趕忙把已經有些涼了的解酒湯端給傅時津,望著他乖巧.jpg:“那就等下次吧,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br> 傅時津笑了,偏頭吻在她耳際:“嗯,不用急,一輩子很長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