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br> “或者，天意要讓我們賭一賭！”</br> 紫薇和小燕子再也沒有料到，他們那個“大計劃”，居然在含香那兒碰了釘子。</br> 當她們把整個計劃告訴含香的時候，本以為，含香聽完，一定非常興奮，會追著問她們何時實行。誰知，含香聽了，半天都沒說話，然后，她抬起頭來，滿眼猶豫地看著她們說：</br> “你們這個辦法，我不同意！”</br> “你不同意？為什么不同意？”小燕子驚訝地問。</br> “你們不懂！我是我爹獻給皇上的‘禮物’，如果我跑了，我爹的一片用心，就全部白費了。皇上一定會大發脾氣，派兵去新疆搜捕。那么，我的‘和親’政策，就完全失敗了！假若我有逃走的念頭，我就不會答應我爹來北京，我既然來了，就不能逃走！”</br> 小燕子聽得莫名其妙，含香那些大道理，她根本沒辦法了解，喊道：</br> “你不要糊涂了！蒙丹已經把你們的故事說給我們聽了，我們感動得稀里嘩啦，大家都決定為你們豁出去了，怎么你反而婆婆媽媽起來！”</br> “我不能背叛我爹，不能背叛我對安拉發過的誓言！”</br> “你好矛盾！一方面想要為你爹盡孝，為你的族人盡忠，一方面又放不開蒙丹，要為蒙丹守身如玉！你知道嗎？你想兩者共存，是絕對不可能的事！”紫薇說。</br> “可是，你上次說，你們在努力，讓皇上放了我！”</br> “那個想法太天真了！這些日子，我看著皇阿瑪賜你這個，賜你那個，看到他看你的神情，只要你笑，他就高興得什么似的……我已經看明白了！他不會放掉你的！我們那個賭，一定會輸！”</br> “可是，你說過，皇上是個仁慈的人，有一顆寬大的心！”</br> “我是說過！但是，他對我們寬大，對我們仁慈，那是因為我們是他的女兒。對于你，他完全是另外一種身份，他變成一個充滿占有欲，也充滿征服感的男人，這個‘男人’，讓我覺得好危險！”</br> 小燕子急忙接口：</br> “是是是！你不要這樣那樣的搞不定了。跟在皇阿瑪身邊，你又這個也不愿意，那個也不愿意，總有一天，你會被皇阿瑪砍頭的！”</br> 含香直直地站著，眼神堅定：</br> “我愿意去試試看！賭一賭皇上的仁慈。你們兩個，只要幫我和蒙丹傳信，時時刻刻把他的消息告訴我，給他打氣，我就感激不盡了。其他的事情真主安拉會幫我的！”</br> 小燕子又急又擔心，沖口而出：</br> “你那個真主安拉，管不管用啊？”</br> “他已經把你們兩個送來給我了！”</br> 含香說完，就走到窗前，推開窗子，仰望天空，用回語高聲禱告上蒼。風吹起她的衣服，她看來飄飄若仙。</br> 紫薇被含香感動了，說服了，眼睛閃亮地看著小燕子：</br> “或者，天意要讓我們賭一賭！說不定，那個安拉真的在我們四周，幫助著我們！如果能夠不背叛皇阿瑪，而解決含香的問題，那就是我最大的期望了！”</br> “可能嗎？”小燕子懷疑地問。</br> 她們同時去看含香，含香虔誠地站著，那種虔誠似乎連天地都撼動了。</br> 紫薇和小燕子也被深深地撼動了。是啊！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br> 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永琪也是這樣想，所以，他編了一本《成語大全》，這天，和爾康一起來漱芳齋，預備給小燕子上課。“上課”是名正言順的事，理由充足，不用躲躲藏藏，兩人就大大方方地向漱芳齋走來。爾康看著那本厚厚的冊子，充滿同情地說：</br> “編了這么一大本書，我看你也夠辛苦！這本《成語大全》，你覺得有用嗎？”</br> “一定有用！非要有用不可……”</br> 永琪話沒說完，爾康忽然看到漱芳齋外面，有個面孔很生的太監在伸頭伸腦。</br> 爾康心中一動，大叫：</br> “什么人？你給我站住！”</br> 爾康一面喊，一面飛躥過去，要抓那個太監。誰知，太監竟然會武功，身手利落地飛身而起，往綠蔭深處奔逃。永琪大喝一聲：</br> “往哪兒跑！”</br> 永琪把手里的冊子丟在地上，飛躥過去攔住了太監，立刻一拳打去。那個太監不敢迎戰，回頭要跑，爾康早已擋在對面，一腳踹了過去。</br> 那個太監眼看腹背受敵，就飛身而起，上了樹。</br> 爾康哪里肯放掉他，也拔身而起，追到樹上，和那個太監大打出手。太監看看情況不妙，又躍下樹來，永琪再撲了上去。三人就這樣交起手來。誰知，那個太監的武功不弱，三人打得團團轉。這樣一陣打鬧，驚動了漱芳齋，把小燕子引出門來了。</br> 小燕子一看到爾康、永琪和人動手，立刻摩拳擦掌：</br> “有奸細是不是？我就知道我這個漱芳齋鬧賊！小賊！看你往哪里跑！”</br> 小燕子一面喊著，一面飛躥出去。</br> 這時，爾康已經一把抓住了那個太監的衣領。不料，小燕子飛躥而來，竟然一頭撞上了爾康。</br> “哎喲！”</br> 爾康手一松，太監又飛逃而去。</br> 永琪急忙伸手去抓，誰知道，小燕子趕到，不由分說地一拳打過去，居然打到永琪的鼻子上。永琪彎著腰大喊：</br> “哎喲！”</br> 這樣一耽擱，那個太監又逃了。</br> “小燕子！你可不可以安安靜靜站著不動？”爾康急喊。</br> “那怎么成？”小燕子大叫，“小賊！你敢跑，我追你一個落花流水！”</br> 小燕子往前一追，正好永琪飛撲過去攔截那太監，太監閃身躲開，小燕子用力過猛，又撞上了永琪。永琪躲避不及，竟然和小燕子頭碰了頭。這一下撞得不輕，小燕子大叫“哎喲”，手捂著腦袋，摔了一跤。永琪一看小燕子摔了，嚇了一跳，顧不得那個太監，急忙來看小燕子。</br> “小燕子！你怎樣？碰到哪里了？給我瞧瞧！”</br> 那個太監乘此機會，逃之夭夭了。爾康還要追趕，奈何已經不見人影。</br> 小燕子從地上爬了起來，對永琪跳腳：</br> “哎！你怎么不追賊？把他放走了？他是哪兒來的？我再去追！”</br> “不要去了，人已經跑了！”爾康說。</br> “跑了？”小燕子直跳腳，“你們兩個居然讓他跑了！怎么這樣沒用！你們的武功都還給師父了？連一個小賊都抓不到！”</br> 爾康啼笑皆非，瞪著小燕子喊：</br> “小燕子姑奶奶，如果沒有你的幫忙，這個小賊早就逮住了！”</br> 永琪揉著自己碰痛的額頭，說道：</br>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你是在幫我們呢，還是在幫那個小賊。你看看清楚再打呀！”一邊說，一邊去檢查小燕子的額頭，“哇！不得了，頭上撞紅了一大塊！恐怕又要腫起來了！”</br> 紫薇、金鎖、明月、彩霞、小鄧子、小卓子都跑了過來。</br> “怎么回事？有賊？什么賊？”紫薇回頭問大家，“我們有丟東西嗎？”</br> “沒有呀！”金鎖就問彩霞，“你們丟了什么嗎？”</br> “沒有！什么都沒丟！”</br> “你怎么知道是賊？他要偷什么東西？偷到了嗎？”金鎖納悶地問爾康。</br> 爾康看看四周，心情沉重：</br> “我不能確定他是賊，我確定的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個太監身手功夫都是一流的，不是普通人物。面孔很生，從來沒有見過。看到我們出手，立刻就逃。如果不是做賊心虛，干嗎要逃呢？宮里怎么會出現這樣的人物？實在太奇怪了！你們大家，都要提高警覺才好！以后門戶小心！高遠、高達怎么也不在，去哪里了？”</br> “早上還在，這會兒不知道去哪里了。”小鄧子說。</br> 爾康怕紫薇擔心，故作輕松地笑笑：</br> “算了！別讓一個小毛賊，影響了我們的心情！不理他了！大家進去吧！”</br> 永琪拾起地上那本冊子。</br> “對！不要管小賊了！我們辦正事要緊！”</br> “正事？”小燕子好奇地問，“什么是正事？這么厚一本是什么東西？”</br> “《成語大全》！特地為你準備的！”永琪笑著說。</br> 小燕子看看那本冊子，一肚子的狐疑，大家就走進了漱芳齋。</br> 進了大廳，永琪就把那本手寫的《成語大全》，攤開放在小燕子面前。</br> “這本《成語大全》，是我為你特別寫的，里面都是一些比較常用、比較淺的成語，我從‘一’字頭開始編，大概搜集了三千多個成語！你趕快把它背起來！”</br> 小燕子嚇得跳了起來：</br> “什么？三千多個成語？我哪里背得出三千多個成語？你饒了我吧，不要折騰我了！我對于抓賊比較有興趣！”說著，還不停抻長脖子去看房間外面。</br> “賊已經跑了，不用抓了！”紫薇把她按在椅子里，熱心地說，“小燕子，看在五阿哥‘用心良苦’的分上，你也不能泄氣，一定要學！‘用心良苦’就是‘用心用得好苦’的意思！”她故意說了一個成語。</br> “那為什么要說‘用心良苦’？‘用心用得好苦’不就好了？”</br> “那不是很啰唆嗎？”爾康也來幫忙，“中國人喜歡用很少的字，表示很復雜的意思！你學了之后，就會發現中國文字‘妙不可言’！‘妙不可言’的意思就是‘妙得不得了，講都講不出它的好處’！”爾康也故意用了成語。</br> 小燕子大叫：</br> “哇！我要瘋了！你們這樣攪和我，我會連說話都不會了！”想想，又說，“其實四個字的話我也會說好多呀！像是‘落花流水’‘要頭一顆，要命一條’‘莫名其妙’‘豈有此理’‘亂七八糟’‘胡說八道’‘氣死我了’……”</br> 爾康急忙更正：</br> “‘氣死我了’不是成語！‘要頭一顆，要命一條’也不是成語！”</br> “管他是不是，夠用了啦！沒有學成語，我也活了這么大，從來沒有人聽不懂我說的話，為什么現在要學這個呢？”</br> 永琪就拉住小燕子的手，懇求地說道：</br> “算是為我學的，好不好？這皇宮里每個人開口閉口都是成語，只有你不會！人家說的時候，你也聽不懂，常常‘答非所問’！起碼，我們要弄懂它的意思！學學看嘛，不會很難的！”</br> “如果你會了，以后和皇上談起話來，也是成語來，成語去，多有意思呀！老佛爺再要難你，也難不住了！”爾康也積極地鼓勵。</br> “就是呀！你不是答應了皇阿瑪，要好好地用功，就是要你背詩，你也會去背嗎？”紫薇跟著說。</br> 小燕子看到大家都這么說，顯然賴不掉了，就嘟著嘴，無奈地說：</br> “好嘛好嘛！我學就是了！”</br> 永琪就翻開第一頁：</br> “來！我們先從‘一’字開始，你先把這一頁的成語念一遍，告訴我們那是什么意思，看看你了解多少。”</br> 小燕子就拿起《成語大全》，苦著臉，去念成語：</br> “這個‘一苦千金’，大概是說‘如果有了一千兩金子，人就不苦了’！”</br> 爾康、永琪、紫薇同聲一喊：</br> “什么？‘一苦千金’？”</br> “是‘一諾千金’！”永琪說，急忙指著冊子，對小燕子耐心地解釋，“這是一個‘諾’字，諾言的諾，承諾的諾，怎么會念成‘苦’呢？差太多了吧！”</br> “不是有邊念邊，沒邊念中間嗎？這半邊不是一個‘苦’字嗎？”小燕子說。</br> “那是‘若’，不是‘苦’……算了算了，念下一個好了！”永琪說。</br> “這個我懂！‘一鳥罵人’就是說，一只鳥在樹上罵人……”說著，就驚喜起來，“這只鳥和我一定拜了把子，大概也是一只小燕子！”</br> “一鳥罵人？”紫薇的眼睛張得好大，“怎么有這樣離譜的成語？”</br> “是‘一鳴驚人’！”永琪跌腳。</br> 爾康拍拍腦袋，急道：</br> “小燕子！你不能把每個字都拆開，只念你會念的那部分！”</br> 小燕子揚起眉毛，振振有詞地喊：</br> “誰說的？我也研究了一下，我沒念成‘一口罵人’呀！其實，一口罵人也蠻通的！只有這個‘一名金人’我不懂，為什么是‘金人’，不是‘銀人’呢？‘金’字我認得，哪有這么多筆畫？”</br> “算了算了，再念下去看看！”永琪放棄“一鳴驚人”了。</br> “一勞永兔！大概是說一只兔子的故事。”</br> “一勞永逸！”大家又異口同聲喊。</br> “一絲不句！”小燕子繼續念。</br> “一絲不茍！”大家再喊。</br> 小燕子忽然發現一個成語，驚喊道：</br> “哎呀……這句好厲害！簡直就是皇后和容嬤嬤！”</br> “哪句？哪句？”永琪抻長脖子問。</br> “一發千鉤！這一定是一種刑罰，一根頭發，要用一千個鉤子鉤起來，你們說多厲害？”</br> “天啊！是‘一發千鈞’！”爾康喊著。</br> “你們又要喊天了，每次我一做學問，你們就開始喊天，喊得我都沒有興趣了！”小燕子不滿地噘著嘴。</br> “不喊天，不喊天！你再看下去！”爾康忙說。</br> “這個……”小燕子看著冊子，沒什么把握地說，“這個‘一兵之貓’我看不懂。是不是一隊貓要和別的貓打架？還是貓要編成軍隊什么的……”</br> 眾人全部傻眼。</br> “一兵之貓？這可把我給考住了，這是什么？”紫薇問。</br> “‘一丘之貉’啦！”永琪喊。</br> 一屋子的人差點全部摔到地上去了，大家又是笑，又是搖頭，又是佩服，個個匪夷所思地看著小燕子。小燕子眨巴眨巴眼睛，繼續和那本《成語大全》奮戰，把本子歪著看，倒著看，偏著看，看了半天說：</br> “這個字有點復雜……‘一言九桌’？”</br> 永琪忍不住叫了起來：</br> “一言九鼎！這個‘鼎’字和‘桌’字差了那么多，怎么也會混在一起呢？這是一個‘鼎’字，一言九鼎就是說，一句話的分量很重，像九個鼎一樣！說了就不能反悔！”</br> 小燕子聽得一頭霧水：</br> “這個‘鼎’是什么東西？”</br> 爾康跑進書房，搬了一個“鼎”形的香爐出來。</br> “這種三只腳的容器，就叫作‘鼎’！”</br> 小燕子瞪著那個香爐，恍然大悟地喊：</br> “那個是‘鼎’啊？我叫它‘香爐’。為什么說話要像香爐呢？還要像‘九個香爐’，這不是太奇怪了嗎？”</br> 大家再度傻眼，你看我，我看你。</br> 永琪好泄氣，跑到房門口去，一屁股坐在門檻上，用手托著下巴發呆。</br> 小燕子伸伸脖子，覺得好抱歉，忍不住跟了過去，喊：</br> “你不要生氣呀！其實‘一’字頭的成語我也知道很多，偏偏你寫的這些我都不知道！像是一前一后、一胖一瘦、一上一下、一天一夜、一男一女、一大一小、一長一短、一高一矮……”就得意地問，“是不是？”</br> 永琪苦笑。</br> 小燕子就一拳打在永琪肩膀上，下定決心地嚷道：</br> “好了！我答應你，好好地學成語！‘一句話就像九個香爐’，說了就不能反悔！怎么樣？”</br> 紫薇和爾康互視，忍俊不禁。</br> 永琪看著小燕子，真是笑也不是，氣也不是。小燕子就擠到永琪身邊坐下，關心地問：</br> “喂！我那個師父怎么樣？”</br> “他呀！”永琪看著她，故意說了一句成語，“心急如焚！”</br> 小燕子一呆，驚喊：</br> “心急如墳？他想死是不是？那不成！怎么急，都不能到墳墓里去！”</br> 永琪往門框上一靠，沒轍了。</br> 成語學了一個半吊子，小燕子沒興趣了。這天，帶著含香逛御花園。</br> “我們住的漱芳齋往這邊走！你一定要告訴維娜和吉娜，把漱芳齋的路認清楚！如果你在寶月樓有任何狀況，需要救兵的時候，就讓吉娜、維娜來找我們！不管深更半夜，我們都會趕到！”</br> 含香了解小燕子的意思，就回頭對維娜、吉娜用回語吩咐。維娜、吉娜拼命點頭，記著路線。</br> “既然，你已經決定要賭一賭，你就要有‘危機意識’！皇阿瑪是你的危機，其他的人你也不要輕視，這個皇宮里，沒有簡單的人物！”紫薇叮囑著。</br> 正說著，迎面走來了太后和皇后，身邊跟著晴兒、容嬤嬤、桂嬤嬤和宮女們。</br> 兩路人馬遇到了，彼此都非常驚訝。紫薇趕緊請安：</br> “老佛爺吉祥！皇后娘娘吉祥！”</br> 小燕子不情不愿地跟著說：</br> “老佛爺吉祥！皇后娘娘吉祥！”</br> 晴兒看到紫薇，忍不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紫薇接觸到晴兒的眼光，想到爾康的話，心中就猛跳了跳，忍不住也仔細地看了看晴兒。</br> 皇后立刻挑起眉毛，稀奇地喊：</br> “喲！兩位格格興致真好，今天不出去‘看菩薩’了？留在宮里陪伴美人啊！兩位格格真是機靈，哪兒香，就去哪兒！好像，早上還沒去過慈寧宮，給老佛爺請安吧！”</br> 小燕子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怒視皇后，嚷著說：</br> “是啊！還沒去慈寧宮請安，皇后娘娘盡管挑撥吧！最好老佛爺再打我一頓，皇后娘娘才舒服，是不是？”</br> 皇后不說話，只是抬眼看太后，一副“你看吧”的樣子。</br> 太后對小燕子實在沒好感，一皺眉頭：</br> “小燕子！不許放肆！”</br> 小燕子好氣，紫薇急忙拉了拉她的衣服。</br> 含香見到太后和皇后，雙手交叉在胸前，行了一個回族見面禮。</br> “含香見過老佛爺，見過皇后娘娘！”</br> 太后又不高興了，皺著眉說：</br> “香妃！這滿人的規矩，你還沒學會嗎？見了長輩，總得請個安！你這身打扮，也太奇怪了。既然成了大清的妃子，還是入鄉隨俗比較好！”就對晴兒吩咐，“晴兒，回頭你找些衣裳、鞋子，讓香妃換裝！”</br> “是！”</br> 皇后急忙應道：</br> “臣妾那兒，剛好新做了兩套衣裳，還沒穿過，如果香妃娘娘不嫌棄，臣妾就讓容嬤嬤去拿！”</br> 小燕子又插嘴了：</br> “老佛爺，香妃娘娘得到皇阿瑪的特許，可以不學滿人的規矩，不穿滿人服裝，維持她回人的身份！”</br> “又是特許？”太后又驚訝，又生氣，“她在皇上面前有‘特許’，在我面前沒有‘特許’！是滿人的媳婦，要守滿人的規矩！”說著，就斬釘截鐵地回頭吩咐，“容嬤嬤，桂嬤嬤，去把衣裳拿到寶月樓，皇后，你看著她改裝！”</br> 容嬤嬤、桂嬤嬤大聲應著“嗻”，立即轉身而去。</br> “臣妾謹遵老佛爺吩咐！”皇后對太后屈了屈膝，就看著香妃說，“香妃，我們這就去寶月樓換衣服吧！”</br> “含香不能從命！”含香一退，堅定地說。</br> “什么？”太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br> “《古蘭經》說得很清楚，眾生平等，沒有人可以勉強別人做任何事！”</br> “《古蘭經》是什么？”太后沒好氣地問。</br> “那是我們至高無上的經典！”含香回答。</br> “除了佛經，沒有至高無上的經典！”太后更氣，“居然敢跟我談平等，簡直不可思議！皇后，我把她交給你了！扒了她那身衣服，我看不順眼！”</br> “是！”</br> 紫薇一看，情形不妙，急忙給了小燕子一個眼色。小燕子懂了，一溜煙跑了。</br> 幾個嬤嬤就拉扯著含香，回到寶月樓。容嬤嬤很快地拿了一套旗裝來，就伙同另外幾個嬤嬤，按著含香，強制執行，要脫除她的衣服。</br> 含香拼命掙扎著，喊著：</br> “我不要！我不要……沒有任何人可以脫我的衣服！”</br> “容嬤嬤！跟她講講道理！”皇后趾高氣揚地說。</br> “娘娘，”容嬤嬤陰惻惻地開了口，“你雖然是皇上封的娘娘，可是，上面還有皇后，皇后可比你大！再上面，還有老佛爺！老佛爺比皇上還大！今天，老佛爺說要扒了你的衣服！皇后娘娘‘奉命’辦事，奴才就非扒了你的衣服不可！”</br> “你識相一點，就自己脫掉！要不然，容嬤嬤、桂嬤嬤可不會憐香惜玉，弄痛了你，弄傷了你，也是你自找的！”皇后接口。</br> 含香激烈地反抗：</br> “不行！讓開！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我不脫！說什么都不脫……我生為維吾爾人，死為維吾爾鬼！就是死了，也要穿維吾爾的衣服！”</br> “那可由不得你！容嬤嬤！不要跟她客氣了！”皇后命令著。</br> 容嬤嬤就下手去扯掉含香的面紗，又去扯她的上衣。維娜、吉娜一看不對，用回語大叫著，撲上前來保護。站在一邊的紫薇，急得六神無主了。</br> 容嬤嬤和幾個嬤嬤，就和維娜、吉娜扭打起來。</br> 含香逃向窗邊，容嬤嬤撲了過來，扯住她的頭發，把她拉了回來。</br> “哎喲！不要這樣呀！不要……”含香痛得大叫。</br> 紫薇一看，情況不對，急忙對皇后跪下，喊道：</br> “皇后娘娘！千萬不要動手呀！香妃娘娘確實有過特許，您好歹要看皇上的面子，手下留情呀！換衣服事小，扒衣服事大……”</br> “關你什么事？又要你來說話？”皇后對紫薇咬牙切齒地說，一腳踹向她，“走開！就算你有皇上撐腰，我今天可是奉了太后的命令！”</br> 紫薇被踹倒在地上。幾個嬤嬤早已把維娜、吉娜打倒。</br> 容嬤嬤就把含香按倒在地，幾個嬤嬤就一擁而上，撕衣服的撕衣服，扯扣子的扯扣子，拉項鏈的拉項鏈，脫鞋子的脫鞋子……一時之間，釵釵環環，珠佩首飾，丁零當啷地滾了一地。</br> 含香慘烈地喊：</br> “你們怎么可以這樣？難道大清不是文明的國家嗎？不要！不要……誰都不許碰我，不許碰我……”</br> 紫薇忍不住，撲了過來，伸手去攔眾嬤嬤。</br> “皇后娘娘！不可以呀！你趕快讓大家住手吧！不要弄得不可收拾呀！”</br> “你敢說我不可以？容嬤嬤，一起教訓！”皇后鐵了心。</br> 容嬤嬤就連紫薇一起又掐又打。兩個回族婦人，又掙扎著爬過來阻擋，哭著喊著，房里亂成一團。</br> 正在這時，乾隆帶著小燕子疾步趕來。</br> “皇上駕到！皇上駕到！”</br> 乾隆一步跨入，只見含香被幾個嬤嬤按在地上，衣服已經撕了個七零八落，釵環首飾，全部滾在地上，含香徒勞地掙扎著，披頭散發，衣不蔽體。</br> 乾隆大驚，頓時氣得發抖，怒喊：</br> “你們這是在做什么？停止！馬上停止！”</br> 眾嬤嬤慌忙住手，顫巍巍地跪了一地，磕頭大喊：</br> “皇上吉祥！”</br> 乾隆臉色鐵青，瞪著這群嬤嬤，咬牙切齒地喊：</br> “敢對香妃娘娘動手，你們全體活得不耐煩了？來人呀！通通拉下去斬了！”</br> 一群嬤嬤嚇得魂飛魄散，磕頭如搗蒜：</br> “皇上開恩！皇上開恩！”</br> 嬤嬤們就自己打自己的耳光，一面打，一面喊“皇上開恩”。</br> 皇后對乾隆屈了屈膝，振振有詞地說：</br> “皇上！臣妾是奉老佛爺命令，給香妃娘娘換裝！難道皇上要反抗老佛爺不成？”</br> 乾隆怒極，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皇后：</br> “皇后！你今天扒了香妃的衣服，朕要扒了你的皮！”</br> 皇后大驚，踉蹌一退。</br> 這時，含香服裝不整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好生狼狽。她低頭看看自己，見到自己半裸的身子，頓時感到屈辱已極，簡直無臉見人。她忽然飛奔到陽臺上，想也不想，就縱身對樓下一躍。</br> “不好！娘娘跳樓了！”紫薇大叫。</br> “香妃！”乾隆驚喊。</br> 小燕子像箭一樣直射過去，伸手就拉，刺啦一聲，拉破了衣服一角，含香已經躍下了欄桿。小燕子什么都顧不得了，跟著縱身一跳，也跳下了樓。小燕子平時的輕功并不怎么好，這天，卻表現得可圈可點，出神入化。或者，是含香命不該絕，小燕子伸手一撈，居然撈著了她，小燕子就緊緊地抱住她，兩人掉落在地。</br> 小燕子怕含香摔著，就地一滾，半天，才剎住車。</br> 兩人睜大眼睛彼此注視，都是驚魂未定。片刻，含香掙扎著爬起身子，坐在地上，痛定思痛，抱著小燕子放聲痛哭。</br> 乾隆、紫薇和皇后都追了過來。</br> 乾隆心驚膽戰地問：</br> “怎樣？怎樣？小燕子，你們都活著嗎？”</br> “是！皇阿瑪！我們都沒死！”小燕子的回答很有力。</br> 乾隆呼出一大口氣來，低頭看著兩人：</br> “摔傷沒有？”就回頭大喊，“趕快宣太醫！”</br> “嗻！”太監們飛奔而去。</br> 小燕子扶起含香，自己跳了起來，伸伸手腳。</br> “幸虧我的武功一流，要不然就慘了！”小燕子得意起來，拉起含香，“你怎樣？有沒有摔到哪兒？”</br> 含香掩面而泣。小燕子看了看，放心了。</br> “皇阿瑪放心，香妃娘娘也沒事！”</br> 紫薇奔上前去，手里拿著一件披風，披在含香身上，遮住她的身子，在含香耳邊，低低說道：</br> “你答應過我，要好好地活著！無論受了多大的屈辱，不能跳樓啊！”</br> 含香淚眼看紫薇，無言以答。</br> 乾隆就對皇后、容嬤嬤等人跳腳道：</br> “你們通通滾！讓紫薇和小燕子陪著香妃！誰再敢到寶月樓來鬧事，我一定摘了她的腦袋！滾！滾！滾！”</br> 皇后恨恨地看著含香等三人，一屈膝，掉頭而去。</br> 眾嬤嬤嚇得屁滾尿流，急忙跟隨而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