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麗還沒等到媽媽來,不想那日夜里要解,喊了幾聲忠智,忠智因晚上在別人家多喝了兩杯,呼呼睡著了,沒聽見。麗便自個兒下床,近馬桶時,屁股落空坐到霖上,把個忠智驚醒,連忙點亮罩子燈,下地扶起麗,抱到馬桶上,等她凈完手,又把她抱上床。一會兒,麗便覺腹隱隱作痛,繼而一陣緊似一陣。忠智趕忙去了老屋,喊來媽媽,趙媽媽看這情形,估計是要生了,便叫忠智去請老娘。士英嘴上計較麗,心里想著這畢竟是自家人,聽得東頭房動靜,便起身。忠仁道:你也剛坐完月子,心身子,多穿件衣服。士英穿好衣服,來到東頭房里,見麗疼得滿頭大汗,便抓住她的手道:妹子忍一忍,老娘馬上就到了。趙媽媽倒了半碗糖茶水,用嘴吹吹涼遞到麗嘴邊,哄麗喝下。麗勉強喝了兩口,士英用毛巾幫她揩了頭上的汗水。忠智攙著金城媽媽急急趕來。金城媽看了情形,道:快要生了,衣胞破得了。遂沖著西頭房喊了句:大成子,快來幫你弟媳婦抵腰。忠智不解道:要大哥抵什么腰?士英憋住笑,趙媽媽道:你大媽笑語呢,你快上鋪,從后面抱住她。忠智上鋪,按照老娘吩咐的去做,約摸七八分鐘,孩呱呱墜地。金城媽笑道:大奶呀,恭喜你又抱了個大孫子。屋里人自是高興。何麗虛弱至極,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迷迷糊糊地聽得她們話,知是自個兒生了個兒子,心中亦喜。
金城媽用抱被裹起孩,對趙媽媽道:快叫你家大孫子過來踩生。士英去了西頭房,給文兵穿上衣服,抱到東頭房里,看淋弟兩眼。金城媽媽道:家里有糖呀,拿兩塊給兵子,作興。忠智有,便抓了一把給侄兒,文兵睡得迷迷糊糊,哪曉得什么呀,士英把糖裝到他口袋,又把他抱回床上睡覺。金城媽洗了手,叫忠智把孩的胎盤埋了。忠智拎了嬰兒的胎盤,拿了锨問媽媽埋在哪里,趙媽媽道:窖在門口菜園子里,挖深些,當心狗會刨出來吃了。時令正值三月十幾,月光明亮,忠智埋好了胎盤,用锨把士拍實。之后又把金城媽送回家。忙停當了,娘兒倆坐在床邊著話。媽媽道:明個早上你要上青溝買些馓子朝牌,再買些雞蛋,要壓紅蛋的。吃了中飯還要去麗娘家報喜。忠智道:曉得,上青溝叫大哥跟我一塊去。著著,忠智打起了瞌睡,媽媽心疼著兒子,遂道:你上鋪睡覺去,大半夜了也沒合眼。忠智驚醒,湊近麗跟前,見麗已酣然入睡。媽媽又:麗和寶寶有媽看著呢,你就睡吧。忠智和衣而睡,約摸個把時,又被嬰兒的哭聲吵醒。望望窗外,已微亮,莊子里雞鳴狗吠,空氣中彌漫著炊煙。忠智已無睡意,便喊起大哥,洗了手臉,撐船去青溝。
士英也起床,去了后屋燒早飯,臨走時向道趙媽媽:文翠和文兵在睡覺呢。趙媽媽應著:曉得了。前后鄰居聽侉子生了個胖子,都過來瞧瞧。忠信玉蓮文巧睡眼惺忪地跑過來,文兵也醒了,趙媽媽幫他穿好衣服,加之才會走路的文美,嘰嘰喳喳,吵吵鬧鬧,擠滿了房間。麗有些嫌煩,趙媽媽看得出來,便對玉蓮道:把寶寶們帶后屋去。玉蓮會意,便領著一幫俠子出去。
忠仁忠智回到家已是中飯時分,一大家子坐在桌邊吃中飯。今個兒趙家又添人丁,趙老爹自是高興,特地叫大媳婦士英剁了二斤咸肉,放了青菜卜頁燒了一大鍋。趙老爹叫孫女文巧拿來酒,倒了半碗,自個兒咪了起來。忠信一邊吃著飯一邊問忠智道:四哥,寶寶起的什么名字啊。忠智道:還沒起呢。趙老爹道:今年屬牛,名就叫大牛。忠智笑道:嗲是養牛的,喜歡牛。忠禮道:牛壯實勤勞,大牛叫起來也順口。玉蓮道:那大名呢。大哥道:你幫他起個。玉蓮道:聽人家俠子的名字要長輩起呢。大哥笑道:你不就是他長輩嗎?姑子呢。玉蓮搖搖頭:不不不,我不起。忠信道:四哥是大隊主任,就叫文革。大家都笑了起來。玉蓮啐道:照你這么干脆叫文化。忠智道:我今個早上想過了,叫文華,怎么樣?眾人想了都好聽。
趙媽媽從鍋屋進來,對忠智道:你吃過了就把中飯督前面去。忠智放下碗,跟媽媽去了鍋屋,趙媽媽裝了大半碗白米飯,又用盆子裝了鯽魚馓子湯。忠智道:要不要搛兩塊咸肉。趙媽媽道:做月子人不能吃咸貨,隔奶的,要吃肉過把去買個蹄子煨歟忠智和媽媽到了南屋,麗氣鼓鼓的對忠智道:怎么到現在才端來呀,餓死了。忠智道:媽媽燒好了我就端過來了。麗生氣,不肯吃飯,忠智左哄右哄,方端了碗。趙媽媽實在看不下去了道:坐月子人,心態要放平穩些,老是著氣,對胃子不好。完回后屋吃中飯了。趙媽媽走后,麗沒好氣對忠智道:一到晚拿出個婆婆派調來教訓人。忠智道:你生俠子,媽媽忙前忙后,大半夜沒睡覺,又燒給你吃,忙到現在才去吃中飯,你不要得寵,我媽不好。何麗越發來勁:她怎么了?忠智道:吃飯吧。語氣重了些,麗聽了不自在,剛想發火,莊子上幾個媳婦過來看她,她這才沒和忠智計較。
下午,忠智帶著紅蛋和糖,去了何家渡報喜。及三朝改暗,趙家請了親戚朋友,還有大隊干部,熱熱鬧鬧了一番。何麗為趙家又添了個孫子,自覺身份高了起來,越發比原先嬌寵,忠智拿她沒辦法,任由她而去。
文華滿月那,正巧忠義和巧云從城里回來,忠智自掏腰包買了酒菜,順便請來大舅和姨父姨娘。趙老爹對放學回家的玉蓮道:去寶堂大隊把你姐喊回家,就二哥回來了,叫她回家吃飯。玉蓮伙同文巧去了玉芳家,見姐姐抱著兒子在鋪邊抽泣,于是玉蓮便聲地問道:姐姐,怎么了?玉芳抹著眼淚道:沒什么,跟你姐夫吵了兩句。玉蓮道:二哥回來了,嗲叫你去吃中飯。玉芳道:你們回家吃飯去吧,姐就不去了。玉蓮文巧悄悄的出了房門,志國坐在門檻上抽著煙,旁邊有好幾片碎碗碴子,見玉蓮她們來來去去也不理睬。文巧彎腰撿起一塊稍大些的碗碴子,玉蓮輕輕地拽著她的膀子道:你拾碗碴子做什么?文巧道:帶到學校格房。兩個人回到家里,趙老爹問:你姐呢?文巧搶著答道:大姑在家哭呢。趙老爹又問:怎么了?玉蓮答道:跟姐夫吵架了,碗都摜壞了。
吃中飯前,何麗將文華抱了過來,眾人爭著逗文華。巧云掏出五塊錢,塞進文華的抱被里道:你坐月子我們也沒有空回家,就算是月子禮了。麗道:二嫂客氣了,還帶回那么多米粉。巧云道:上次老四進城,你奶水不夠,你二哥專門托人買的。大嫂士英笑著道:他二媽偏心,跟我們家翠帶什么了?巧云道:有呀,雪也有,吃過飯拿給你們。趙媽媽對巧云道:看你這么喜歡俠子,也不想法子早些生一個。巧云臉一紅,笑而不語,忠義道:正是要告訴你們的。便對巧云道:告給媽她們。巧云道:有了,將近兩個月了。趙媽媽聽了高忻不得了。今日本是文華滿月,又聽二娘懷孕,喜上加喜,趙老爹帶著眾人多吃了不少。吃了中飯,巧云同媽媽一道回娘家,趙家爺兒父子陪大舅話拉呱。
放晚學的時候,趙老爹又叫玉蓮忠信去寶堂大隊把玉芳接了回來。玉芳見了媽媽,失聲哭了起來,趙媽媽忙問道:怎么了?兩口子打架了?玉芳淌著眼淚。趙媽媽又問:打哪兒了?玉芳仍低頭抽泣不語,抱著俠子回到西頭房里,趙媽媽跟了進來,放下房門簾子,對玉芳道:告給媽,打了你哪塊?玉芳解了上衣的紐子,用手指著左邊的奶幫子,趙媽媽看見了一塊瘀青,心疼地道:他怎么打了你這兒?玉芳道:我在給虎喂奶,沒防備他,一拳搗了過來。趙媽媽罵道:x養的,下手太狠了。又問道:兩口子為什么話吵架了?玉芳道:上次回來吃送月子禮飯的,回去的路上碰見了原來在一起唱過戲的張家男,了幾句話,這兩他到我們大隊來修船,有個瞎嚼蛆的告給了他。趙媽媽道:就為這個兩口子就打了起來?玉芳道:他我偷人,罵我不要臉,我就打了他一個嘴巴子,沒防備被他搗了一拳。趙媽媽道:你沒出門就聽了你和那個姓張的勾勾搭搭,你老實告訴媽,跟那姓張的有沒有那回事?玉芳低頭不語,趙媽媽急道:是不是真櫻玉芳怯怯地道:懷住虎的時候,就一回。趙媽媽罵道:你膽子也太大了,要是讓你嗲曉得,不得扒了你的皮,打斷你的腿,這事有沒有人撞見?玉芳道:那晚上黑了,應該不會有人看見。趙媽媽道:那十幾頭里他又來找你的?玉芳道:在路上撞見的,不過幾句話而已。媽媽幫玉芳扭上紐扣,道:先吃晚飯。遂到了堂屋,趙老爹道:在家里多蹲兩,看他來不來帶你。三個嫂子都勸了她一回,道:哪有牙齒不跟舌頭斗的呀,兩口子床頭打架床尾和,不要往心里去。
趙媽媽經不住趙老爹套,沒過幾,終于把女兒女婿打架的原由告給了趙老爹,當然,閨娘跟姓張的偷情的事,趙媽媽只字未提,趙老爹心里想著等女婿來帶玉芳的時候,一定要好好的收拾收拾他一頓。
過了十八日,鄭志國在媽媽再三催促下,惴惴不安地來到趙家接女人回家。那傍晚,志國修船收工早,便來到趙家,玉芳抱著虎和三嫂在門口拉呱,淑芬見志國來了,起身讓了坐,自個兒攙著文美去路口玩了。志國對玉芳道:媽讓我來接你回去。玉芳低頭不作聲。
趙老爹把牛趕出了牛屋,溜達了一圈子,不心把田里的麥苗踩踏了幾張席子大,正好被隊長看見了,陳隊長了老爹幾句,趙老爹不敢回嘴,憋著一肚子氣,把牛趕回屋里,關好牛屋門回家,正看見女婿坐在門口,沒好聲地問道:你來做什尼?志國站起來遞了支香煙,老爹道:不吃你的煙。志國心翼翼地道:我想把玉芳接回去。趙老爹道:不回去,娘家還能養得起她,你現在長能耐了,打就打了。趙老爹坐在桌邊,巴拉巴拉抽起旱煙。志國聲道:她先打了我一嘴巴子,我沒介意失手搗了她一拳。趙老爹站起來大聲道:二十幾歲了,我都沒舍得打過她一巴掌,你倒好,一拳沒差把她搗死,她為什尼話先打了你?志國道:有人告訴我她和那個張家男在大樹底下話,我回到家里,就她了。老爹道:你她什尼的?肯定是不好聽的話,不然她也不會打你嘴巴子。志國道:我她偷饒。趙老爹聽罷,騰地跳了起來,手拍桌子,大聲罵道:x養的,魂掉得了,敢姓趙的閨娘偷人,你今個兒把人招出來,不招出來就不想回你的鬼窩。放學回來的玉蓮忠信文巧聽得趙老爹發火,嚇得站在路邊不敢回家。鄭志國更是嚇得身上冒汗,大氣不敢出一聲,任憑老丈人罵。
趙媽媽喂了豬食,進鍋屋燒粥鍋,聽得老頭子沖女婿發火,趕忙出來,沖著趙老爹喊道:發什么神經?看把一個個嚇的?玉芳,把虎抱房里去,當心把俠子嚇了。又對女婿道:你丈人在氣頭上呢,你先回去,過兩再來。鄭志國不敢作聲,趙老爹繼續吼道:過兩也不給帶回家去,叫你嗲嗲媽媽來。鄭志國屁也不敢放一個,低著頭徑自走了。
欲自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