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胳膊,橫著一拉,在白雪皚皚的世界之中拉出了一道森然的黑色橫線。</br> 這是樸實無華的一劍,看起來就像是普通人在拿劍亂揮一樣,但黃哥的手卻生生地頓在了半空,那把斧頭停在了尹晟堯頭頂一厘米處,甚至切斷了他一小縷發絲。</br> 黃哥緩緩低下頭,看見過自己的身體,卻發現自己的胸口出現了一條線,從那條線里滲出了猩紅的血液。</br> 他微微動了一下,就是這么一動,自己的身體居然沿著那根線,變成了兩半,上半截身體滑落,跌落在地。</br> “不……可能,你……”黃哥口中噴出鮮血,不敢置信地看向尹晟堯,他明明比他強,還擁有一件法器,為什么還是死在了他的手里?</br> 而且,死得這么冤枉!</br> 尹晟堯低頭看著他,目光冰冷道:“大名鼎鼎的黃哥,也不過如此。”</br> 黃哥大怒,撐著最后一口氣,高聲命令那些雇傭兵:“開槍!開槍,殺了他們!”</br> 但那些雇傭兵雖然端著槍,卻并沒有動手。</br> 尹晟堯道:“知道他們為什么不動手嗎?因為你已經是個死人了,死人又怎么會付他們尾款呢?”</br> 黃哥露出猙獰表情,最近胡爺乘火打劫,他手中的勢力已經被搶走了不少,手下那些忠心耿耿的得力干將們,都抽不開身,何況尹晟堯的身份特殊,他在深山之中殺他,就是不想落人口實,因此只帶了這些國外的雇傭兵。</br> 他原本打算,殺了尹晟堯,就把這些雇傭兵也殺了滅口,沒想到卻是自取滅亡。</br> 尹晟堯環視四周,目光在雇傭兵們的臉上掃過:“他給你們多少錢,我加倍。”</br> 雇傭兵的頭兒沉默了一陣,抬起手,眾人都齊齊放下了槍,黃哥氣得眼睛發直,卻無可奈何,不甘心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氣。</br> “這小伙子果然不錯。”云霞仙子再次贊嘆,“有勇有謀,身上有一種王者之氣,可惜現在不是帝制了,否則將來他肯定能成為一代明君。”</br> 我額頭上滿是黑線。</br> 解決了黃琛,后面的事情就簡單多了,給錢打發了那些雇傭兵,我將摘到的黑蛛果分了一半給他,他的眼中卻閃過一抹惆悵。</br> “如果我早些年能拿到這黑蛛果,或許如今我爺爺還活著。”他輕聲道,“我爺爺除了醫術高明之外,還是一個精神力大師,但他在練功之時除了岔子,識海受了很重的傷,精神力等級迅速跌落。”</br> 他輕輕嘆了口氣:“我們藥王谷上上下下,所有的醫生都想盡了辦法,最后都沒能救得了他,短短一年,他就郁郁而終。臨去之前,他最放不下心的,就是我和……”</br>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再次嘆了口氣,說:“算了,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br> 我遲疑了一下,說:“當年你也盡力了,不必自責。”</br> 我一定是腦子進水了,不然怎么會安慰他!</br> 他露出一道淺淺的微笑,說:“我當年在山里時,曾發現過一株靈植,當時還沒有成熟,現在應該差不多了,想不想去看看?”</br> “什么靈植?”我問。</br> 尹晟堯拿出一張照片,我一看,眼睛立刻就直了。</br> 這,這不是月華草嗎?吸收日月之精華,長于極寒之地,也是升魂丹的重要材料!</br> 尹晟堯是不是知道我想要煉制升魂丹啊?</br> “怎么樣?有沒有興趣?”他問。</br> 我心中天人交戰,最后咬了咬牙,說:“好,我去。”</br> 尹晟堯嘴角帶著一抹微笑,一踩油門,往深山更深之中開去。</br> 看著他的笑容,我怎么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br> 我們在山中開了一天,天色暗了下來,夜晚在雪山之中開車無異于自殺。</br> 長白山中挖參人很多,因此有許多小木屋,他將車子停在一棟木屋前,打開了門。</br>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到處都是灰塵,看來已經許久都沒人居住了。</br> 屋子里有兩張床,鍋碗瓢盆、灶具什么的都還在,我打了一盆水,將鍋碗洗干凈,開始生火做飯。</br> 尹晟堯做了很充足的準備,車上有米有肉,連調料都很齊全,他又在周圍找了一些野生的菌子之類,拿回來做了一鍋熱氣騰騰的肉湯。</br> 豬肉和菌子的香味飄了出來,在這座林中木屋里回蕩,我倆都餓了,不由得吞了吞唾沫。</br> 我是第一次發現尹晟堯居然這么能吃,煮了整整兩斤肉,他一個人就吃了一斤半,湯也喝了大半,而且動作特別快,如同風卷殘云一般。</br> 唐明黎雖然吃飯也很多很快,但動作非常優雅,但尹晟堯就像個糙老爺們似的,吃起飯來和那些挖參人并沒有什么不同。</br> 他見我盯著他看,笑道:“怎么,是不是覺得我很粗魯?”</br> 你粗不粗魯管我什么事?</br> 我在心中嘀咕一聲,面上卻沒有說什么,他笑道:“在長白山里生活了六年,經常就地取材,生一堆火就做來吃,圍著火堆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哪里優雅得起來?”</br> 說著,他從包里抽出了一瓶白酒,居然是伏特加,他遞給我道:“喝一口嗎?暖暖身子。”</br> 我接過來喝了,味道不怎么樣,但喝下去胃里暖融融的。</br> 我倆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將整瓶伏特加都喝完了。</br> 喝到最后,我連臉都沒有紅,尹晟堯都驚了,奇怪地看著我:“你……真的沒醉?”</br> “我從小就喝不醉。”我說。</br> 尹晟堯有些無奈,他眼中已經浮現了幾分醉意,靠著椅背,整個人顯得很放松:“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醉過一次了。”</br> 他又喝了一大口,然后腦袋一歪,漸漸地睡了過去。</br> 我抬頭看向他,他的脖子毫無防備地展現在我的面前,如果這個時候一刀刺進他的頸動脈,他必死無疑。</br> 我握緊了拳頭,或許我弟弟不是他親自動得手,但卻是因為他才變成了那個樣子,他還包庇那個真正下手的兇獸。</br> 他是我的仇人!</br> 我從靴子里抽出桃木短劍,緩緩來到他的面前,緩緩地舉起了刀。</br> 刺下去,這一劍刺下去,一切就都結束了。</br> 我的仇恨,我弟弟的仇恨,就全都報了。</br> 我的手,在不停地顫抖,為什么,我明明那么恨他,為什么卻下不了手?</br> 良久,我無力地垂下了手,仿佛用盡了全部的力氣。</br> 安毅,對不起,我下不了手殺他,我太心軟了。</br> “為什么不動手?”身后忽然傳來他低沉的聲音。</br> 我心猛地一跳,回過身去,他仍舊閉著眼睛,我驚道:“你沒有醉。”</br> “我醉了。”他說,“否則在你拿刀的時候,我就已經出手了。”</br>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徑直朝屋外走去,他問:“你要去哪兒?”</br> “你知道我要殺你,還愿意跟我同處一室嗎?”我譏笑道。</br> 他終于睜開了眼,深深地望著我,說:“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想殺我。既然我肯跟你做交易,就不怕你動手。外面天冷,晚上能達到零下幾十度,就算你是修道者,出去也是送死。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br> 說完,他起身,到床上躺下就睡了,我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兒,便盤腿坐在火堆旁,打坐修煉了一夜。</br> 第二天一早,我們就再次上路,他就像昨晚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一片云淡風輕。</br> 我心中卻很忐忑,他到底在想什么?為什么還把我這個危險分子帶在身邊,他真的就不怕我找機會殺了他嗎?</br> 他到底是膽子大,還是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br> 到了中午的時候,他忽然將車停在了路邊,跳下車去,我奇怪地問:“到了嗎?”</br> 他往林子里走了幾百米,扒開一片草叢,發現里面有一個小土包,土包上插著一塊已經朽爛的木牌,木牌上曾經寫過字,但已經看不清楚了。</br> 他將雜草清理了一下,然后拿了一塊肉,放在土包前。</br> 我問:“這里埋葬的是誰?”</br> “是我的暗火。”他說,“我六歲的時候,在林子里發現了一只受傷的幼狼,它的母親已經死了,如果我不管它,它很快就會凍餓而死。”</br> 我沉默了一下,問:“它是怎么死的?”</br> “為了救我。”尹晟堯說,“當年我找到了一株三九花,我沒想到花旁邊盤踞著一條毒蛇,在毒蛇攻擊我的時候,它咬死了毒蛇,卻被毒蛇咬了,中了蛇毒。那蛇是異獸,毒性猛烈,我手頭的解毒藥根本沒用,不到幾分鐘就沒救了。”</br> 他輕輕地撫摸木牌,低聲說:“暗火,我來看你了。”</br> 不知為何,我竟然覺得心中有些抽痛,鼻子有些發酸。</br> 原來,他這么重感情,怪不得他愿意替某個人一力扛下撞傷我弟弟的罪名。</br> 那個人,是他很重要的人嗎?</br> 是男是女?</br> 我皺起眉頭,為什么我會關心這個?不管是男是女,我都會殺了他,替我弟弟報仇。</br> 忽然,我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低頭一看,尹晟堯將一株白色的小花舉到了我的面前。</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