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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失憶

    傅白對上唐音的目光,他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心虛到甚至不敢看她。</br>  小悅的事情,是他騙了唐音,可想而知唐音肯定恨死了他。</br>  哪怕現在他救下了她,但她已經沒有活下去的打算了,肯定還是會不顧一切地離開他,再繼續去尋死。</br>  小悅沒了,唐音在乎的一切都沒了,她不想活著了。</br>  傅白一時不知道從哪說起,床上的唐音卻先開了口:“你是誰?”</br>  傅白面色一瞬怔住,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什么?”</br>  唐音仍是用茫然而防備的眼神看著他,又環顧著臥室四處。</br>  視線慢慢又落回他身上,仍是那句話:“你是誰?”</br>  傅白起身走近她,難以置信地看向她:“唐音,你是不是不舒服?”</br>  他一走近過去,唐音立馬從床上坐了起來,有些慌張地往后面退著遠離他。</br>  “我們……我們是?”</br>  傅白看她抗拒,沒再繼續靠近她,站住步子內疚道:“唐音,你別這樣。你恨我就直接罵我,怎樣都行,別說這樣的話。”</br>  她一定是恨極了他,才會干脆當做不認識他。</br>  唐音聽不明白他的話,慌張地四處尋找熟悉的痕跡,才發現自己腦子里全是空的。</br>  她不知道什么是熟悉的,一切都是陌生,連她自己,都是陌生的。</br>  她的視線落到自己身上,注意到了無名指上的鉆戒。</br>  她的視線是完全迷茫的:“我結婚了?”</br>  傅白終于察覺出了不對勁,唐音的言行舉止,不像是裝的,也不像是因為恨他而說不認識他。</br>  她的無措跟慌亂都是真實的,她對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感到陌生。</br>  她顯然自己也察覺到了,神色不安地一遍遍道:“你到底是誰?”</br>  傅白強壓著情緒,出聲安撫她:“別慌,我先讓醫生進來給你看看。”</br>  唐音仍是一臉的防備,退到了床角盯著他。</br>  傅白回想起,前幾天她出事那天。</br>  當時她失魂落魄地往街道中間走,有車子尖銳地鳴笛,踩了剎車還是出于慣性朝她逼近。</br>  傅白沖過去將她拽開時,她拼命掙扎,摔到了地上。</br>  之后他帶她上車,她就面色慘白昏迷了,明顯情緒起伏過大。</br>  但傅白很確定,她當時摔得并不算太嚴重。</br>  至少肯定還沒到摔壞了腦子,導致完全失憶的地步。</br>  他將謝醫生叫了進來,沉聲道:“唐音像是什么都不記得了。”</br>  謝醫生以為他說笑,利落回了一句:“還有這好事?”</br>  他話音剛落,床上的唐音明顯面色更加防備了。</br>  謝醫生看她這樣,這才恢復了正經的面色,走近床上的人。</br>  “倒也不至于吧,還真忘了?你不是說就摔了一跤嗎?”</br>  傅白有些憂心:“我也奇怪。”</br>  謝醫生盯著床上的唐音看了好一會,才基本確定她不像在演戲。</br>  他轉頭對傅白說:“你先出去,我給她檢查下。”</br>  傅白不放心:“你又不是心理醫生,就學過點心理醫學,你會看嗎?”</br>  謝醫生拎了醫藥箱就要走:“那你找別人給你看去。”</br>  傅白現在也沒得選,只能將就一下。</br>  “你先給她看看吧,我出去。”</br>  他往外面走,唐音下意識盯著他,要下床跟出去。</br>  她什么都忘了,但直覺對傅白多一點熟悉感,覺得他更可信一點。</br>  傅白走到門口回身看她:“我就到門外等著。唐音,讓醫生給你看看,不要擔心,不會有問題。”</br>  唐音沒吭聲,傅白將門虛掩上。</br>  他在門外等了將近一個小時,有些站不住了。</br>  正要敲門問問情況,門就從里面被打開。</br>  謝醫生從里面走了出來,面色難得嚴肅:“唐音失憶了。”</br>  傅白愣怔了一下,蹙眉:“這不合理。”</br>  就摔了那么一跤,頭部都幾乎沒被碰撞到,怎么可能失憶?</br>  謝醫生解釋道:“我拿唐音的情況,咨詢了一個心理學的同事。唐音現在的失憶,多半不全是摔了那一下導致的。</br>  積郁成疾,她這是心理壓抑的情緒過度,時間過長,決定尋死又被你攔下。</br>  導致情緒崩潰失控,從而算是心理出現自我保護機制,封鎖了那些會讓她走向死亡的記憶。”</br>  傅白聽得一知半解,謝醫生繼續道:“簡而言之,就是她的身體為了自我保護,讓她失去了痛苦的記憶。”</br>  傅白沉聲:“但她現在似乎是忘記了以前的所有。”</br>  話一說出來,傅白突然就明白了。</br>  唐音痛苦的記憶,就是過去所有的記憶。</br>  無情的丈夫,死掉的女兒,死掉的母親。</br>  還有不愛她的父親,陷害她的繼母,同父異母的夏思云。</br>  曾經救過她的傅白,后來也欺騙她,說小悅還活著。</br>  沒有什么記憶,可以讓她快樂,所以她什么都忘了。</br>  傅白面色沉痛,許久沒說得出話來。</br>  謝醫生看向他:“她忘了也沒什么不好。都忘了,她才可能繼續活下去。還有,我跟她說,你是她的未婚夫。”</br>  傅白猛地看著謝醫生,確定他不是在開玩笑。</br>  他冷了臉,立馬推門要進去跟唐音解釋:“你胡說些什么。我已經騙過她一次了,差點害死她,以后絕不會再騙她任何東西。”</br>  謝醫生也不攔著,只是不急不慢地提醒他:“好啊,那你別騙她。告訴她她有個女兒,還有個母親,都已經死了。</br>  女兒是被她的丈夫害死的,母親是被她丈夫逼死的。然后讓她去找沈南洲,去跟沈南洲同歸于盡,或者讓她自己直接絕望跳江去。”</br>  傅白推門的動作頓住,冷聲喝止他:“你小聲點,這些話以后不要再說。”</br>  謝醫生拭目以待地看向他:“這些她總會問你的。關于她的家世,關于她手上的戒指,你不騙她,你能怎么跟她說?”</br>  傅白語塞。</br>  那些殘忍的過往,如果再如實告訴唐音,毫無疑問是再一次將她逼上絕路。</br>  謝醫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傅,你是聰明人。唐音忘了就忘了,她過去這二十多年過得太苦了,也該嘗點溫暖了。</br>  你以后善待她,不算對不起她。至于沈南洲,山高路遠,他已經認定唐音死了。”</br>  傅白站在原地,沒有吭聲。</br>  謝醫生低聲道:“唐音潛意識里是有你的。你看剛剛你要出去,她就盯著你怕你走。</br>  剛剛在臥室里她問我,戒指是哪來的,我說你跟她訂婚了,她大概覺得心里有了著落,感到踏實了,還挺開心。”</br>  謝醫生看傅白遲疑,也沒再多說:“你自己考慮。要是一時沖動跟唐音說了不該說的,讓她想不開了,以后可別找我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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