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尚武,尤其是近些年邊關異動,武將更有其用武之地,武將與文官的地位倒也持平。
可文人雖然敬佩浴血沙場的將士,依舊嫌棄武將粗俗,武將佩服文官腦子轉得快,有治國之策,照樣嫌棄人家酸腐窮講究。
而且現在不管是出身文官武官還是世家,族中的男丁在小時候都要學武強身健體,讀書寫字,兩個派系也算得上互通有無了。
可依舊沒有幾家會讓女兒習武的。
江念云笑瞇瞇的,“也不是,也就是些三腳貓功夫,武功可算不上,不過我從小就有扎馬步,打梅花樁的習慣,也就比普通的女子力氣大了一些而已。”
“姐姐長相嬌柔,真沒想到竟是個深藏不露的,等哪天妹妹要是遇到了什么緊急情況,倒是可以沾沾姐姐的光!”周宜然目光驚嘆而又含著崇拜,直把江念云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嗨,這算什么事兒?再說了,皇宮內院,能有什么緊急情況?要我說啊,在這皇宮里,再緊急的情況,也抵不上婦人產子。”江念云說到這里,目光黯然,幽幽地嘆了口氣。
江念云父母雙全,母親絕對是親生的,怎么還會有這樣的話?
她握住江念云的的手,有些粗糙,但保養的很好,沒有骨節粗大變形,“姐姐想這些做什么?你今年才十八歲,自己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呢!怎么就想著生孩子了?羞不羞?”
“好了,姐姐,去妹妹那里坐一會兒吧,自從前天進了宮,不是吃就是睡,身上懶洋洋的,姐姐與我說會兒話可好?”
不忍心拒絕周宜然那滿含期冀的眸子,江念云點點頭,跟了上去。
煙兒墜兒手藝不錯,只可惜清平軒沒有小廚房,碧桃心思細,見狀就拿了銀兩,讓她們拿去給御膳房的頭頭,讓他們騰出來兩個不用的灶位出來。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宮里也不例外,可以說,御膳房的那幾位嬤嬤臉上簡直是笑開了花,再加上周宜然最近風頭正盛,對煙兒墜兒兩人就更是周到備至。
幾乎是周宜然和江念云到了清平軒的同時,煙兒墜兒做的點心也到了周宜然的桌子上。
御膳房的東西都是千挑萬選選進來的,更何況御膳房總管是景和帝派下去的,誰也不敢在食材上作出來幺蛾子。
周宜然好東西吃的多了,尤其是點心,更何況她其實并不喜歡太甜的甜食,而這些點心,她一聞就知道里面放了不少的白糖,更不樂意吃了,也不再看一眼。
江念云則是從小就不愛吃干巴巴的點心,同樣沒把注意力放在上面,只顧著和周宜然聊天。
“妹妹這幾株茉莉花倒是開的好,只是我一向不喜歡侍弄這些花花草草,前幾年心血來潮,養了幾株牡丹,都養得枝葉發黃,我母親見了,氣得把花都搬走了,再不讓我碰的。”
說是自己養自己侍弄,可有幾個像周宜然這樣盡心盡力的?多是底下的人伺候,自己沒事兒看兩眼,可就這樣,江念云還能養成那樣,也真是個人才。
周宜然用帕子掩著嘴,咯咯地笑,“姐姐你可真是實誠,這么糗的事情都拿出來與人說,也不怕我宣揚出去。”
“這有什么的?誰還沒有個不擅長的方面?”眼神掃過那幾盆茉莉,皺皺眉,“我雖然花草種不好,眼力卻還是有的,”指著一株,“你看,這盆長得就蔫搭搭的,按理說昨天搬來的應該不能啊……”
她這話卻讓周宜然眉心一跳,定睛再新換過的花土上。
又想到了前世那個火極一時的宮斗大戲里面的劇情,女主住在自己的宮里,宮內的花草下面卻埋著可是女子不知不覺流產或不宜懷孕的藥包。
她這才進宮兩天,難道就有人盯上她了?
這時,江念云也呆夠了,準備告辭,打道回府,“妹妹,我那里還有一點零碎的事情要處理,就不在你這兒多呆了,先行告辭,你以后若是得了空也要去我那里。”
周宜然笑笑,“這是自然,姐姐慢走。”
待看到江念云的身影消失,她隱去笑容,吩咐良辰,“給本婕妤拿一把小鋤頭過來,我要給這些花翻翻土。”
良辰不是多嘴的性子,更何況她伺候周宜然不過兩天而已,更不敢開口詢問,依言去外面找了花鋤。
她繃著臉,站在那株茉莉前,翻翻找找,濕潤的泥土隱約散發著藥香,周宜然這是確定了,這盆茉莉被人動過手腳。
因為在下一刻,她就從泥土中翻找出來了未磨碎的藥渣,摻著泥土,一點又一點。
良辰在一旁看著,早就白了臉色,捂著嘴不敢出聲。
周宜然直起身子,拍拍手,看著不敢言語的良辰,“知道該怎么做嗎?”
良辰一個瑟縮,隨即心思百轉千回間,已經堅定下來,走到花前,把泥土一點點蓋在藥渣上,“這盆花不知生了什么病,還是交回殿中省養著比較好,奴婢這就送去。”
“主子稍等,奴婢這就讓人給您打清水凈手。”微微屈膝,抱著茉莉花,走出房間,吩咐煙兒打水。
碧水碧桃一個從門外走進來,一個從內室出來,就看到她們主子露出一抹笑容,“還算乖覺,倒是個知事兒的。”
另一邊,良辰急匆匆地走到殿中省,連額頭上的汗珠也顧不得擦,殿中省的小太監見了良辰,認出來這是周宜然身邊的宮女,連忙迎了上來,“喲,這不是良辰姑娘嗎?一盆花而已,怎么還勞煩你親自過來了?來來來,給我吧,你抱了一路,看樣兒也累得不行了。”
良辰順勢把花盆交給了小太監,拿出帕子擦擦汗,給他塞了一塊兒銀錁子,“多謝公公了。”
剛一抬眼就見到了匆忙走出來的殿中丞,“哎呦,良辰姑娘來了,也不說一聲,”說著給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又吩咐一句,“還不快去沏杯茶,沒看貴客還熱著呢嗎?”
“良辰姑娘隨我來,有什么事兒坐下來說,反正今兒沒什么大事情,要是華主子還有什么缺的,你也一并想著,我這里好備出來。”
“殿中丞您可太客氣了,”良辰跟著他走進休息間,坐在椅子上,笑吟吟的,“您也知道我們家主子的出身,那真是什么東西家里都給備好了,也就是一些不能帶進來的沒有,殿中省的人麻利,早早就齊全了,什么都不缺。”
“只是啊,昨兒皇上賞給我們家主子幾盆茉莉花,今天回來一看,有一盆蔫搭搭的,一點都不精神,所以啊,主子就讓我拿回來讓你們看一看,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您可真別說,你們這里培育的花草啊,可真是品相好,就這盆,聞起來還有隱隱約約的藥香呢!要不是看實在是養不活,我們主子還舍不得呢!”
前面朱殿中丞聽得好好兒的,都要有些飄了,笑的本來就被肉擠得十分小的眼睛看起來更小了,后面說讓看看有什么病也沒當回事兒,可這最后的藥香兩字,卻是實打實地讓他驚起一身的冷汗。
他知曉良辰也是在宮內浸淫多年的老人兒了,絕不會無的放矢,因此,朝著她拱拱手,壓下心底的驚悸與惱怒,“姑娘真是過獎了,待來日這花養好了,我就派人送去,辛苦姑娘來這一次了。”
良辰起身,微微點頭,心里曉得這個老狐貍是承下她主子這份情了,“那就拜托您了,我家主子性子安靜,愛書法,常常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就練好久,胳膊酸了也不說,我得回去看看,這茶啊,就不喝了,多謝您的美意了。”
朱殿中丞見狀,也不挽留,他也急著把人揪出來,“那既然如此,姑娘可快些回去吧,大熱的天兒,在外面呆久了也不好受。”
良辰點點頭,移步邁出門檻。
朱殿中丞忍了多時的怒氣,一下子把原來坐著的凳子踢倒,皮里哐啷的聲音一下子吸引了剛剛去沏茶的小太監。
朱殿中丞陰著臉,讓他放下茶盞,“你,去把昨兒給華婕妤送茉莉的那些個小太監都給雜家找出來!一個都不能缺!把安排他們的人也給雜家找來!雜家有事兒要問他們!”
“是,殿中丞,奴才這就去。”
另一邊,碧水氣呼呼的,“主子,您為什么不把這件事情直接告訴皇上?這么大的事情,皇上他一定會為您做主的啊!”
“不過小事兒而已,皇上日理萬機,怎么能讓他為這些微末事費心?且這盆花滿打滿算到清平軒還不到一天,也沒造成什么影響,就不要這么興師動眾了。”
周宜然呷著茶,緊接著說:“而且你主子我剛剛入宮三天兩夜而已,皇上來這里過了兩夜,鬧出這等事情,難免會有人覺得我輕狂,落人口實,反倒不美。”
含笑看著兩人,“倒是你們兩個,把剩下的幾盆都給我翻一翻土,看看還有沒有漏網之魚,其他的地方,也都給我查看一遍。”
碧水想想也是這個道理,退了出去,可心里到底覺得憋悶,白被人算計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