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中心，精神力研究所。

　　方袁把希瑞帶到曾經熟悉的房門前，然后拉著希瑞到角落里，無聊地蹲著。

　　希瑞一陣無語：“你平時在夢境里都做些什么？”

　　方袁臉色還是不好看，但至少愿意同她講話：“很久之前，還有自稱噩夢制造師的人進來，我就會跟他們玩玩；后面就由著夢境自然發展，要是哪個城市里有人太囂張了，就會去收拾一下。”

　　希瑞無奈，只能無聊陪坐。
　　室內十分安靜。

　　方袁側過臉，視線怔怔定在她的臉上，似乎從很久以前，他就喜歡在這樣看著她。

　　希瑞跟他對視，半開玩笑地開口：“真沒想到你的夢境竟然停留在這個鬼地方。要這么喜歡，當初那么費力把你帶出來，不是白費力氣？”

　　說完，想到了什么，希瑞的神色有些僵硬，她又嘆口氣，低頭用指頭在冰冷的地面上順時針方向重復畫著圈。

　　方袁突然問道：“那時候，你跑回去救十一，后來怎么樣了？”
　　希瑞手指頓住，一會兒后又逆著方向繼續畫圈，她輕咳一聲：“咳，我以為你不會問我這個問題的。”

　　方袁的臉色有些疲憊：“以前是覺得沒必要問，后面慢慢不敢問了。”
　　希瑞輕笑一聲，狀似無意，仍用著玩笑的語氣：“敢情看著我一個人來找你，你都不管十一怎么樣了？”

　　方袁不接話，認真注視著她。

　　希瑞不想破壞兩人難得和睦的氛圍，點著腦袋，慢悠悠答了：“我找到十一的時候，她的精神力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我把帶她出來，在那個星球上流浪了一陣子，最后還是……”

　　“左蘅博士告訴我，你們在首都星。我就想法子過去找你們。”

　　方袁無聲地牽起唇角，是啊，那時她一身襤褸來到他面前，笑得滿臉傻氣，還一邊扒拉著幾根早就打結的黑發，一邊打招呼：“方袁，好久不見。”

　　可惜，那時他已經成了殺手。

　　希瑞知道后，一臉的痛心疾首，齜牙咧嘴，看著在看玩笑，眼底卻沒有半分笑意。

　　她曾對著他不停埋怨：“以前是研究所拼命要把你藏起來，見不得人；現在倒好，你自己倒是甘愿見不得人！”

　　彼時方袁還沉浸在找到瑞瑞的巨大歡喜中，不過腦子就交代了一切，他從實驗室出來后，依著強大的精神力加入了聯盟的某個殺手組織，在身體素質不合格的前提下，用從研究所里習慣的方法，通過精神力進入夢境抹殺目標。

　　可方袁畢竟是方袁，他終究沒有說明自己決定做殺手的原因——徹底結束“死神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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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噩夢制造師總部。

　　一個修長高大的身影疾步趕到總務長辦公室，目光焦灼。

　　他止住身后黑衣的保鏢，獨自進門。

　　總務長：“柯域？”

　　柯域顧不上坐下，直接開口，聲音帶著顯而易見的慌張：“我收到一張電子相片。”

　　說著，用智腦在半空中將照片顯示出來，畫面上正是制造師10087號康希瑞和方袁兩人。
　　總務長震住，他試探著問道：“你從哪兒來的這……？”

　　柯域已經不在意他那么點兒的試探，快速打斷他：“我知道這個人是她，我非常確定；但我也確定另外一件事情，您不讓我找到她，無妨，但請您務必替我傳達一句話。”

　　總務長的視線在柯域和照片之間來回游移，似在審視他話中的真實性。

　　柯域手指向畫面中的方袁，無比肯定道：“他是聯盟第一殺手‘鳶’，請提醒她遠離這個男人。”

　　“你確定他的身份？”總務長的臉色一下子凝重起來，他同樣認得這個男人，正是今天剛調出來的休眠患者——方袁。

　　“五年前，我雇用過他，或者換句話說，我跟‘鳶’合作過。”柯域似乎完全沒意識到他的話語中已經暴露了很多重要信息，若是有心人在邊上，無疑會給他帶來不小的麻煩，可此時他已然方寸大亂。

　　從看到照片第一眼，就馬不停蹄趕來總部。

　　總務長確定了方袁的身份，自然也就確定了方袁和10087號的關系，雖然面色依舊凝重，但隱隱覺得自家的制造師不會有危險。

　　他看著眼前神色蒼白，明顯急瘋了的柯域，心中倒是長嘆一口氣，安撫道：“我會把這個信息帶到的。”

　　作為自己的老師，柯域還是有最基本的信任的，他試著放松自己，但下一秒，就為總務長的問題兩眼發直。

　　“柯域，你就沒考慮過，她和‘鳶’是什么關系？”

　　辦公室里靜寂下來，柯域似乎才發現這個問題，但他又表現的毫不在意，對著意有所指的總務長，聲音低沉：“老師，您想說什么？”

　　總務長看魚兒上鉤了，循循善誘起來：“柯域，你想找到她，但也想好好保護她的，對嗎？”

　　柯域心頭一陣發麻，動作僵硬地拉過一旁的椅子，緩緩坐下，深棕色的發絲在垂首間隱約蓋住他微紅的眼眶。

　　“將噩夢制造師錄入公職，這條對她來說只好不壞的條例，是你組織議院擬定的。我相信你肯定有那個能力，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那個人是僅僅不想被你找到而已？還有王儲殿下啊，現在還多了這張照片里的男人。”總務長細細察看著他的神色，無奈道，“到時，她或許會夾在你們三個之間，她該怎么辦？”

　　柯域突然喘口氣，他的聲音斷斷續續，怎能不明白總務長背后的深意，他終于抬起眸子，抿緊的唇毫無血色，兩頰的酒窩因為有些消瘦的面龐愈發明顯。

　　“老師……還有一個人……”

　　總務長突然在腦海中冒出一個可能性，他的雙眼因為驚愕瞪大……

　　柯域抿著的唇微微牽起，強笑道：“是啊，我把她視為信仰。我當然想保護她。但是莫爾王儲現在估計已經找到她了，這張照片就是他傳給我的。”

　　“您現在不必告訴我任何信息，莫爾王儲是如何找到她的，我想，這才是您現在最需要知道的事情。”畢竟休眠治療研究所的記憶篩除系統是柯氏贊助維護的，自然清楚，一旦忘記，沒有一絲的提示，怎么可能跟制造師再生關聯。

　　目光在畫面上停住半晌，柯域關掉投影，道別離開。

　　總務長看著辦公室的門重新關上，先是在四周環顧了一番，確認著什么。

　　最后實在要面對一個不得已的事實——他從胸前的口袋里抽出漂亮精致的鋼筆，拿在手上小心溜著把玩一番。

　　許久，他對著鋼筆長舒口氣：“易總司令官，您這又是何必？”

　　鋼筆當然不會回答他，所以只能被默默放回原先的禮盒里，總務長立刻聯系了財務部，通知把禮盒送回軍方。

　　做完這些，散心般走出了辦公室，七彎八拐了不知多久，最后走進了10087號的休眠室里。

　　操作人員和00008號錯愕地看到總務長大駕，忙不迭致禮。
　　總務長分外親和，簡單詢問過10087號的情況后，就立在那里不動了，直勾勾看著休眠倉里躺著的某人，眼神頗有些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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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域的座駕行駛在航線上，前后兩列護衛飛船整齊排列著。

　　他自坐上奢華寬敞的后座，就一直閉目養神，面色沉靜。前頭的駕駛員和助理知道不能打攪他，大氣不敢出一下。

　　開了半路，前方的助理格外小聲地為難道：“柯先生，莫爾王儲的視訊，請問是否要接通。”

　　柯域的雙眼緩緩睜開，十分清醒，他淡淡回復：“接。”

　　后座的正前方，出現了莫爾所在的畫面。

　　那個妖艷的男人神色頗有些猙獰，深邃的黑瞳看不到一絲光芒，華麗的面部輪廓讓人驚艷，王室華服的領口一向比較高，束到他修長的脖頸。

　　與這個男人相比，柯域竟還有心對自己開著玩笑——這么漂亮的男人，她真的沒動心嗎？

　　心底彎彎繞繞，面色依舊保持著有風度的恭敬，他微微頷首，先開口打招呼：“殿下。”

　　莫爾王儲的聲音仿佛冒著巨大的火氣，咬著牙：“柯域，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柯域微笑，帶著酒窩的兩頰反而顯出幾分沉郁的危險。

　　莫爾比他笑得更冷：“特意趕過去暴露我和易榮臻，你的目的難道還不明顯嗎？”

　　“殿下，我們曾說好的，各憑本事。”柯域目光沉沉，在有些昏暗的后座中，分辨不清情緒，“易總司令官常年在外，沒有聯盟政府的調派不能擅自離開邊境；您身為王儲，也馬上就要在貴族中選擇您的未婚妻了——難道，您不覺得，我才是最適合她的人嗎？”

　　莫爾的神色極差，艷麗的容顏仿佛有瞬間的扭曲。

　　柯域不以為意，并且火上澆油：“至于你發給我的照片，倒是幫了我一個大忙——或許，我會比你們都先再見到她。”

　　話落，他輕飄飄地掛掉視訊，重新靠回后座。

　　智腦傳來收件的提醒，他點開接收，靜默看了一會兒，似是想到什么，極為清淡地笑了起來。

　　文件封面，赫然幾個大字，漆黑的墨色仿佛透著冰冷——“死神計劃”。

　　——其實，我早已遇見過你，親愛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