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貞壓根沒仔細聽佟雅和宜妃兩人之間的對話,反正跟她也沒有什么關系,早上出來的時候匆忙,那么早起來真是難為人,她基本上每天該用早膳的時候都還在犯困,根本沒吃什么,都是等到從鳳陽宮散了以后回院兒里面再吃點的。
進宮的時間再長些,她應該就能習慣早起給皇后娘娘請安這件事了吧。
所以唐貞很餓,宜妃娘娘這里的糕點特別松軟香甜,她不知不覺就吃得特別專心,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險些嗆死。
要命的是,現(xiàn)在大家都看著她,佟雅還露出了那樣的笑容,唐貞把手里的糕點放下來,笑了笑:“娘娘叫我嗎?”
宜妃深吸口氣,有點無奈。
佟雅掩嘴輕笑,見唐貞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己,又收斂兩分,指了指自己的嘴角提醒她。
唐貞抬手摸了一下,摸下來掛在嘴角的糕點屑,臉一下子就紅了。
如意瞧著佟雅是不會先走了,這宮里頭的人都怕宜妃,沒有比宜妃位分更高的,宜妃自然有的是法子治她們,沒人愿意呆在青瑜宮。
可佟雅不一樣,她跟宜妃一樣是妃位,雖然年紀小,可是能面不改色的接宜妃的話,聊得有來有回的,很不一般,宜妃娘娘把她嗆不走,自然也不好跟自己單獨聊聊。
原以為佟雅會識趣,沒想到是個笑面虎,心里有自己的主意得很。
不管她打的是什么算盤,如意都覺得可以到此為止了。
她今天出來的時候原本就很不舒服,剛才沒好意思說,其實也是想跟宜妃娘娘說說話,現(xiàn)在看來似乎不必了。
見佟雅正給唐貞指嘴角,如意趁機道:“今日出來前讓人去請了許太醫(yī)過來要診脈,算著時間許太醫(yī)也應該到了,過兩日臣妾再來陪娘娘說話。”
宜妃看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如意頷首,有意無意的撇了佟雅一眼:“大概是昨夜睡覺不安分,涼到了,一早便吃不下東西,總想吐,只能請許太醫(yī)來瞧瞧了。”
宜妃皺眉,站起身來扶她,有些懊惱的小聲道:“你該早說這般不適,我還巴巴的讓她們跟過來做什么,趕緊回去吧,好生歇著,別惦記著我這邊。”
如意手心溫暖,笑著說好。
宜妃沒管佟雅和唐貞,先親自把如意送到門口,讓趙嬤嬤和響翠都小心伺候著,再折返回來的時候,就站在屏風邊看佟雅,笑得更漠然一些:“佟妃還要繼續(xù)呆在這兒么?”
佟雅舉了舉手邊的茶杯:“宜妃娘娘盛情邀約,臣妾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宜妃的臉立刻就垮了。
佟家的小混蛋。
·
如意返回永壽宮,許朝剛替太后請過平安脈,怕太后擔心,如意就在太后跟前請許朝診脈,順便說了一下自己的癥狀和猜想。
許朝施針給她順了口氣,胃里面那種粘稠感立刻好受了一些。
不過總歸是治標不治本的,難受肯定還要難受幾天,且現(xiàn)在在孕里,平日里能吃的藥現(xiàn)在都要斟酌著吃。
許朝想了想,提議吃一段時間的藥膳,不僅僅是因為涼了胃的緣故,他還是很擔心落水后懷孕對如意會有影響,現(xiàn)在眼看著胎像穩(wěn)定,已經快要四個月了,用藥膳慢慢調理著,更穩(wěn)妥一點。
太后在旁邊聽著,皺眉道:“藥膳可不好吃。”
她老人家吃得不少,很有感悟。
如意輕笑起來,她這個要吃藥膳的還反過頭寬慰太后:“無妨,臣妾吃得慣的。”
只要是對孩子好,對自己好,沒什么大不了的。
早前看過慧貴妃和文氏生產,如意心里都清楚,自己和孩子想要都平安活下來,不該在意這點口腹之欲。
見如意堅定,許朝也松口氣,他笑笑:“太后放心,前段時間,御膳房上調了個新的地方廚子,同微臣乃是莫逆之交,他在膳食上研究頗深,很會做些討巧的東西,微臣這藥膳請他稍作改善,能叫小主吃得更舒心一些。”
太后聞言,倒是好奇問他:“新調上來那御廚是你同鄉(xiāng)?”
許朝頷首:“正是。”
“你們岐州倒是個好地方,人杰地靈的,倒是出了不少人才,哀家昨兒吃的那道魚羹聽說是御膳房新來的廚子做的,很是不錯,原來與你有此淵源。”太后笑起來,不吝夸獎道,“你也很不錯,年輕有為,假以時日,定然前途無量。”
許朝受寵若驚,磕頭謝恩。
一齊從太后屋中出來的時候,許朝叮囑如意晚上睡覺的時候關上幾扇窗戶,兩人并肩走,如意輕聲道:“方才聽大人說,御膳房新來的御廚是大人莫逆之交,藥膳由大人和御廚一道完成,我與太后都萬分放心,只是有一事,我想請大人幫忙,不知道大人。。”
許朝一怔,脫口道:“方便的,我都方便的。”
說完才驚覺自己反應過了頭,趕緊垂下眼簾,放輕了聲音:“小主只管吩咐便是,只要是能幫上忙的,微臣自然替小主周全。”
·
時過半月,夏日已至。
早前皇后和慧貴妃商議著暖和起來便在御花園辦的宴會也熱熱鬧鬧的準備了起來。
空地上擺上桌椅,搭上涼棚,幾步外便是花園小徑,景致極佳。
皇后還專門給如意安排了一個涼快的位置,她如今顯懷了,不少人都下意識的盯著她的肚子看。
玥瑯和敏敏每日念學,憋得難受得很,今日終于能出來放放風,自然是撒開腳丫子的到處跑。
皇后特意叮囑了下面的宮人看著些,兩個小姑娘對如意的肚子好奇,也由嬤嬤們領著,聽過皇后的仔細叮囑后,才滿臉好奇神圣的用臉貼了貼如意的肚子。
隨后便兩人都站得遠遠的,完全相信皇后娘娘說的,肚子里面的小孩子像琉璃杯一樣易碎,要小心翼翼才可以。
玥瑯牽著敏敏,兩個小姑娘一樣年歲,穿著打扮也差不多,看上去像姐妹一樣,雖然平日里也吵吵鬧鬧,可感情還是一天比一天好,默契也特別高,對視一眼,玥瑯便問:“恪娘娘懷的是弟弟還是妹妹呀?”
明妃在旁邊聽著,笑著問玥瑯:“公主希望是弟弟還是妹妹呢?”
這話一出,嬪妃們自然都豎著耳朵聽,玥瑯歪著腦袋苦惱的想了會兒,好半響才猶豫道:“玥瑯已經有個弟弟了,恪娘娘生個妹妹好不好?”
玥瑯說完,不少人都笑了出來。
大都不懷好意。
榮嬪嘴快,說話不過腦子:“恪常在這一胎可別真是個公主吧!”
說完還在笑呢,被宜妃冷眼看了一眼,榮嬪馬上輕咳兩聲遮掩,收了笑意挪開視線。
無獨有偶,嘴快的自然不只是榮嬪,剛說完,海常在便笑著接了話:“要我說啊,真是個公主還不如不生呢,咱們恪常在多心高氣傲的人吶,人家要生自然是要給皇上添個皇子的。”
明妃輕咳一聲,見皇后臉色不好看,打斷道:“海常在不可胡言亂語,恪常在不管是生公主還是皇子,都是皇家血脈,一樣的尊貴。”
海常在一下反應過來,皇后生的就是公主,她這么說雖然原意是奉承慧貴妃,貶低如意,笑她出身低賤只配生個女兒,卻沒注意到自己這話更是得罪了皇后,心頭一虛,趕忙訕笑道:“臣妾這不是說句玩笑話嘛,這荔桂酒清甜,臣妾實在是貪杯了,該罰,該罰。”
皇后淡淡看她一眼,沒說什么,倒是再看向如意的時候,眼神柔和兩分:“恪常在自己以為呢?咱們聚在一起說句玩笑,誰也別往心里去就是了。”
如意端過自己面前的糕點給玥瑯和敏敏分著吃,兩個小姑娘一人手里拿著兩個,說要去放風箏,眨眼又跑遠了。
“玥瑯公主活潑可愛,臣妾很喜歡。”
聽如意這么說,海常在立刻翻了個大白眼,嘟囔道:“誰不知道她想生個兒子母憑子貴?現(xiàn)在倒是一味的討好皇后了。”
麗嬪坐在海常在身側,聽見曹答應顫著聲音勸海常在:“少說兩句吧,今天大家都是出來開心玩樂的,小心真惹惱了皇后娘娘。”
豫貴人似乎頗有怨氣,哼道:“你讓她說就是了,成日里這般口無遮攔的,到處得罪人,咱們到時候都得跟著她遭殃!”
海常在嘖一聲:“你要是不樂意,你盡管自行請便,誰讓你跟著我了?”
豫貴人氣笑兩聲:“正好,你莫來登門,咱們各走各的。”
曹答應夾在中間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聲音夾雜在各種聲音里,倒是沒引起旁人的注意。
麗嬪放下自己的酒杯,這么久了她倒是沒喝多少,抬眸往對面看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榮嬪視線閃躲,仿佛一直在自己和海常在之間來回掃射。
麗嬪面無表情的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看似不經意的挪開目光,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一樣。
慧貴妃懷里抱著四皇子,臉上一直帶著微笑,但是看久了就覺得她只是僵硬的保持這個動作而已,并不像是真的開心。
很快皇后便想抱抱承毅,慧貴妃把孩子交出去以后便又恢復了自己慵懶的模樣,視線并沒有緊張的跟隨著四皇子,時不時看一眼被誰抱去了,也就罷了,反而是皇后時時問起玥瑯和敏敏放風箏的事,讓春梅叮囑他們,不要跑遠了,待會兒熱起來一定要帶孩子們回來喝水,小孩子玩起來什么都忘了。
“男孩子便罷了,女孩子不能把皮膚曬壞了。”皇后嘆口氣,自從敏敏來了以后,玥瑯的確是開朗了不少,可也被敏敏帶得孩子氣了許多,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明妃笑著逗弄懷里的四皇子承毅,聽見皇后嘆起,笑著道:“公主現(xiàn)在能跑能跳多好,說明身子越來越好了,皇后娘娘可以更放心才是。”
倒也是這個道理,皇后頷首松口氣:“你總能寬慰我。”
今日宴會備了各種酒和茶水,如意還是只捧著自己的牛乳喝,她一直沒看海常在,但余光每每掃過,總能發(fā)現(xiàn)海常在關注著自己。
她知道海常在去了針織局的事,也故意把自己吃藥膳的事情通過許朝那位御廚同鄉(xiāng)散播出去了。
藥膳這種東西,大都是要忌口的,海常在應該私下里了解過,如意猜想,海常在要動手的話,應該會把她不能吃的東西小量的融合進送給她的吃食里。
于旁人來說沒有毒的東西送進如意嘴里,藥性相抗,便有毒了,每次都用不會被察覺的劑量,若是長期服用,可能會導致孩子畸形或者生下來便是死胎,這些。。如意都已經問過許朝了,是完全可以實現(xiàn)的。
只要海常在稍微用點心,真下了狠心,自然知道該怎么利用紅葉以及紅葉在御膳房當差的那個老鄉(xiāng)。
如意給她鋪了一條長長的路,她若是沒有歹念,坦坦蕩蕩,自然能順利走過去。
可若她還存著要害人的心思,那么這條路的盡頭,便讓她墜入地獄。
心術不正之人,終將作繭自縛。
如意看一眼自己面前重新端上來的各種糕點,她拿起一塊來掩嘴慢慢吃,最后剩下一小塊留在手心里,側身確保海常在看不見自己小動作的時候,把這一小塊糕點遞給了身旁的趙嬤嬤。
她們商量好了的配合,席間人多,很容易遮掩過去,不會被人特別注意,如意每種點心都嘗過,趙嬤嬤才尋著空隙,把帕子包好的點心小塊兒交給低著腦袋站在一旁的慶林,低聲叮囑:“腳步快些送給許太醫(yī)查看,別捏碎了。”
慶林是機靈的,自然知道該怎么做,他從帽檐下注意著海常在,如意吃完糕點后海常在明顯注意力就去了別的地方,有說有笑的,慶林跟著四處走動的宮人們一塊兒挪動腳步,很快就遠離了涼棚附近,快步朝著太醫(yī)院跑去。
如意也自然的同身邊的唐貞說話:“這糕點味道不錯,應該是御膳房新出的幾個樣品,你嘗過了嗎?”
問完如意便掩嘴笑起來,她沒注意看,唐貞跟前的幾個小盤子差不多都見底了,唐貞還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我喜歡吃這些,宮里的東西實在太好吃了。”
她抿嘴笑起來,腮幫子鼓鼓的,可愛得很。
如意想了想,把自己的糕點端給她:“咱們一起吃吧,我也吃不完這許多,近來胃口不好,許太醫(yī)都管著我呢。”
唐貞眨巴眼,心想恪常在真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不知道為什么她們總不待見,就是因為大家都不待見,她也不敢太過親近,怕自己也被不待見,不過現(xiàn)在是在宴會,吃點東西說說話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這么想著,唐貞笑起來,盯著如意的肚子看了看,她在家里最小,沒見過小孩子是怎么來的,有些好奇又覺得如意有點可憐:“我還以為,懷了身孕便什么都能吃呢,原來也是要被太醫(yī)管著的么?”
如意頷首:“是呢,為了孩子好,咱們許多事總得控制著自己。”
唐貞舔舔嘴唇,含糊道:“會很難受嗎?”
如意垂下眼簾,眼中充滿了慈愛和堅定:“會有難受的時候,但也會有幸福和期待的時候。”
唐貞眼中冒光,伸長手小心的碰了碰如意的肚子,隨后觸電一樣收了回來:“真好,皇上一定常常陪著你。”
說完,唐貞撐著臉嘆了口氣:“我進宮那么久,就見過皇上一次,估計皇上也不急得我了,往閬靖宮來,也都是去看佟妃娘娘或者麗嬪娘娘的,一次也沒往東院來過。”
聽到東院,如意臉上的笑容一滯。
唐貞感嘆完再看如意,見她不笑了,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趕緊捂了嘴,好半響才看著如意的臉色輕聲道:“恪常在,我。。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唐貞聽說過的,從前住在閬靖宮東院的文氏是如意的舊主,兩人關系很好,可惜文氏發(fā)瘋死掉了。
如意回過神來,扯了扯嘴角,輕搖了搖頭后實在沒了繼續(xù)說話的性質,干脆側身端過牛乳喝了兩口,胃里那種不適又有些涌上來,如意深吸好幾口氣把惡心忍了下去。
唐貞心有不安,如意不肯說話,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心驚膽戰(zhàn)的咬著糕點,時不時注意如意的狀態(tài),嘴里的東西似乎也變得不那么香甜了。
很快慶林便帶著消息回來,他湊到趙嬤嬤耳邊,輕聲道:“嬤嬤,許太醫(yī)和那位御廚反復驗過,芙蓉酥餅里頭的確擱了些東西,不過用量很謹慎,是紫鳶花的花汁,性寒,一般用來調色的,無毒,但是和小主的藥膳相克,長期服用,必成死胎。”
這芙蓉酥餅不是新樣式,能做的功夫多得很,不知道該說海常在精明還是愚蠢,趙嬤嬤頷首示意知道了,貓腰同如意說了此事。
如意本就因為用藥膳胃口不好,剛才驟然想起姐姐來,更是心里惡心,趙嬤嬤話音剛落便再也忍不住,扶著椅子干嘔了起來,嚇得一直關注如意的唐貞一個激靈蹦起來。
“恪常在,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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