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阮覓和趙允煊兩人自上一次趙允煊坦誠自己身份之后的第一次見面。</br> 兩個嬤嬤退下。</br> 退到門口的時候就聽到里面阮覓的聲音。</br> 據說是二皇子殿下放在心尖上疼的這位阮夫人道:“民女見過殿下。”</br> 聲音冷淡疏離恭敬,比對著她們時好像還要冷漠。</br> 兩人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然后微側了身子,眼角余光就往課室里去看。</br> 然后就看到里面阮覓正跪在地上給二皇子行禮,身姿儀態標準的簡直可以用尺子去量。</br> 這哪里是傳說中狐媚的樣子?</br> 入宮覲見陛下也莫過于此了。</br> 而且她為何自稱“民女”?</br> 她們心中正覺得古怪,門外一個侍女已經躬身請她們道:“嬤嬤們請這邊請。”</br> 雖則她們很想再聽一聽里面兩人相處......這也是她們過來這里主要的目的之一,但那侍女神色恭謹的請著,也只能無奈先退下了。</br> 里面阮覓給趙允煊行著禮。</br> 趙允煊則是看著她。</br> 可憐見的,自從三年半前和離,他赴西北戰場,再回來這都好幾個月了,這才是他第四次見她......如果遠遠偷窺......不,遠遠瞧著不算的話。</br> 此刻的阮覓眉眼澄凈,側顏優美,粉頰柔嫩,雖則是再認真不過的樣子,卻美得讓人心跳。</br> 至少對趙允煊是沒有抵抗力的。</br> 不得不說,不管阮覓在趙允煊心目中的地位如何,他對她的模樣真的是毫無抵抗力的。</br> 一直都是如此。</br> 其實當初他娶她,說什么是要娶一個身份低的女子將來好處理。</br> 那簡直就是胡扯。</br> 若他只是想要娶一個人回來掩人耳目,那還不如娶一個全能的手下,什么樣的身份安排不了,既無風險,行事也還要不知道方便多少。</br> 說來說去,其實他當年就是對她一見鐘情。</br> 挑了心弦,動了□□......所以就動了心思想要把她鎖于自己身下。</br> 錯就錯在那時他行事也還尚欠缺周全。</br> 對感情一事也一無所知......或者說在他心里占得比例實在太小。</br> 娶回來了之后卻沒有替她思慮周全,更未想到自己身份尚未恢復,對自己忠心的南陽侯府就已經對她起了歹心。</br> 可是現在......他想護著她,可是她卻要拒自己千里之外。</br> 若是自己不是趙允煊。</br> 不是因著這復雜的情勢......怕也根本留不下她來。</br> 他突然想起來,她和那梁衡談笑嫣然的模樣......他們成親之后,即使是在新婚之時,她也不曾那樣跟自己相談甚歡過。</br> 若是阮覓聽見他這樣想,心中定會嗤之以鼻,那也不知是誰的原因?</br> 不管怎樣,此刻趙允煊看著面前標準得不能再標準的給自己行禮的阮覓,情緒著實有些復雜。</br> 見到她有多喜歡,心有多動,那也就堵得能有多厲害,悶得能有多厲害。</br> 而且她這樣跟他行大禮,他要跟她說“免禮”嗎?</br> 所以最后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竟就道:“你應該說妾身。”</br> 妾身?</br> 這還真是給一點臉就開染坊啊。</br> 所以就不能給他好臉色。</br> 阮覓起了身,行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道:“不知道殿下光臨,可有要事垂訓。”</br> 趙允煊輕咳了一聲。</br> 他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想著該要如何挽回之時,就看到了一旁站的筆直,兩眼看著他們,不知是在琢磨著什么似的玄凌。</br> 玄凌:您這進來老半天了,可總算是終于看見我了!</br> 不過趙允煊不知道玄凌心中所想,他掃了玄凌一眼就又轉頭對阮覓道:“我聽說宮中派人來傳旨召你和玄凌入宮,所以就過來看看你們。”</br> 說完頓了一下,道,“不過不用太擔心,后日我會陪你們一起進宮。”</br> 阮覓沒有出聲。</br> 她是不怎么擔心。</br> 但不是因為他說“不用太擔心”。</br> 他當初還說過她可以“深居祈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會讓外人打擾她的話......他的話,大概就跟宮中那些人的親切和友善一樣,聽一聽看一看也就是了,你要是真信了,怕是就得尋個大夫看看腦子了。</br> 而玄凌對于自己爹一直盯著自己阿娘的行為很有些不滿。</br> 雖然他也看出來他阿娘不那么喜歡他爹......很不喜歡,冷淡得簡直是連外面看門的齊叔都不如啊......</br> 這樣想著他危機感頓失,看他爹不免就有了三分的可憐和七分的優越感!</br> 他道:“阿爹,宮里那不是皇曾祖母和皇祖父嗎?”</br> “那個傳旨的公公和嬤嬤他們都說,是皇曾祖母和皇祖父從未見過我,思孫甚切,是想要見我才特地召我和阿娘入宮的。既然這樣,能有什么好擔心的呢?”</br> 趙允煊看向自己兒子。</br> 好歹最近也相處了不少時間,他看到他眼里的光芒就知道他這絕不是什么天真無邪的發問了。</br> 他從乍見到自己久未能見的妻子的情緒中走出來,這回總算是正視了玄凌。</br> 他想了想,斟酌了一下措辭,正色道:“是,你皇曾祖母和皇祖父從未見過你,的確是很想見你,也想多了解你。屆時他們不愿見你一面就放你離開,就可以說見到你實在太過欣喜激動,想要留你在宮中住上一段時間。”</br> “這個啊,”</br> 玄凌點了點頭,似乎是想了想,然后就笑瞇瞇道,“他們說留就留啊。我想不留的話很容易啊,阿爹你不用擔心,他們要是留我,我就說我怕宮中會有大火啊......真要我住,我就半夜放把火......還要讓人看見是我放的,再讓他們誣陷我放火......阿爹你大概就能過去把我領回來了。”</br> 他說完這個好像覺得還挺有意思,轉頭就看向自己阿娘,道,“其實阿娘,若是他們真留我在宮中住,不如您就讓我在宮中住兩天吧,好像住上幾天也很有意思。”</br> “我聽說宮中好像很大,以前侯開致總在我面前炫耀,說他去過宮中,里面有多大多大,侍衛有多威武,東西有多好吃......我去看看好了,住兩天就回來,你放心好了,我不會有事的。”</br> “你要是不放心,就讓陳叔和蔡嬤嬤還有武師傅跟著我,他們功夫那么好,不會有人能欺負得了我的......就住兩天我就尋了法子回來。”</br> 阮覓嘴角抽了抽,道:“尋了法子讓人忍無可忍,趕你出來嗎?”</br> 兒子的破壞力有多強,阮覓自是最是清楚。</br> 這一年也就是找了武師傅讓他習武又學著各種藥草,才勉強占去了他大部分的精力罷了。</br> 玄凌點頭如搗蒜:“嗯,阿娘你放心,我肯定能找到不少法子,一個不管用就第二個。”</br> 阮覓:......她能有什么不放心的?</br> 我相信你根本不用找就能有一百種法子。</br> 這個時候她也相信沒人會對玄凌下手。</br> 岑太后和溫淑妃都不是這么蠢的人。</br> 這個時候,她們大概只會試探著,拉攏也好,打探也罷,或者還是暗戳戳的拿捏,總之不會這么蠢的這么快就想要動手做什么......看今天那兩個送來的嬤嬤就知道。</br> 其實,讓玄凌在宮里住上幾日也未嘗不好,也該讓他磨煉磨煉......他總得學著面對那些人。</br> 她倒不怕他被人籠絡了去,她對自己兒子還是有信心的。</br> 想到這里她看向趙允煊,道:“讓玄凌在宮里住上幾日應該無礙吧?”</br> 她相信他在宮里應該也是有人的。</br> 趙允煊:......</br> 大概是只有他一個人在擔心這母子兩個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