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兒, 過來!”孫承平不欲解釋根由, 再次低喝道。
師尊有命,不敢不從,謝博明表情茫然的走到孫承平身邊站立, 久久不語。
他不懂,真的不懂!師尊為何棄小師弟不顧?明明師尊很看重小師弟。
謝博明的態度殷禮看得分明, 心里分不清是何滋味兒。
忽然,他笑了, 這笑容充滿了惡意, 一句話出口,卻不是對在場任何人說的。
“溫師兄果然神通廣大,只需顛倒黑白, 便有人為你掃平首尾。”
都到了這個時候, 殷禮居然還能出言嘲諷,周圍的人面露異色, 更有不少內門弟子佩服殷禮。
至少讓他們面對諸位首座和主峰公子, 他們是絕對不敢出口嘲諷的。
尤其,殷禮那嘲諷還是對著太虛仙宗第一混世魔王去的。
“可惜比不得殷師弟的好運道。”
令在場諸人十分熟悉的聲音幽幽傳來,話語辨不清息怒。
一道紫色的流光落到殷禮跟前,顯出來人身形,正是溫瑾瑜。
這太虛仙宗, 敢穿紫衣的,除了溫瑾瑜,還能有誰?
在場眾人頓時恍然剛才殷禮為何口出嘲諷, 原來是看見了溫瑾瑜。
“溫師兄,久違了。”
這種話原是對久別重逢的故人所說,但這會兒從殷禮口中說出來,溫瑾瑜卻感受到了濃濃的惡意在他周身蔓延。
溫瑾瑜瞇起眼,眼瞼下雙目寒光乍現。
果然是個人物,當時不過筑基期修為便敢在試煉之地埋伏偷襲他,讓他重傷瀕死,若非那世外之人突然進入他的身體,只怕他當時便命喪黃泉,去冥府報道去了。
饒是如此,亦不能減輕他對那占據他身體之人的厭惡。
甚至比起偷襲他,讓他險些喪命的殷禮,他更恨那占據了他身體之人。
溫瑾瑜勾起唇,毫不猶豫的懟了回去,“殷禮,你已被孫師叔逐出師門,已不再是我太虛仙宗弟子,怎可喚本公子師兄?”
聞言,殷禮微微一怔,轉而便微微一笑,并不在乎的道,“看來溫師兄回宗后,對青虹真人說了不少秘密,否則青虹真人怎會將我逐出師門呢?”
殷禮開口閉口都是青虹真人,一副渾不在意被逐出師門的姿態,甚至還將逐出師門四字毫不在乎的宣之于口。
孫承平雖然早就猜到殷禮的心思,這會兒殷禮將真面目露出來,他的臉色還是不大好看。
而孫承平身側的謝博明更是用震驚的目光看著殷禮。
——小師弟……不,殷禮,殷禮他當真是師尊所說的那種不擇手段的人嗎?
那番話,儼然是將沈和風和孫承平此前的話給坐實了。
“我果然沒看錯你。”溫瑾瑜冷厲的目光看著殷禮,似想將其活剮。
殷禮輕笑,半步不讓的與之對視,“過獎。”
溫瑾瑜輕笑一聲,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了溫舟的身上,“這位看著眼生,不知如何稱呼?”
見狀,殷禮頓時皺起眉。
溫舟抬頭,對上溫瑾瑜隱含殺意的目光,心中一凜,轉而想起身上穿著的仙品法衣,便又放下心神,不待殷禮插口,便道,“溫逸倫。”
唰!
紅光一閃,溫瑾瑜伸出手握住召出的離火仙劍,指向溫逸倫,“當日在試煉之地,便是你幫殷禮偷襲重傷于我,閣下將我太虛仙宗視若無物,來去自如,是否該給我太虛仙宗一個交代,給我一個交代?”
凌厲的劍氣撲面而來,溫舟有一種溫瑾瑜立刻就會拿劍捅死他的感覺。
回過神,將溫瑾瑜的話消化完后,溫舟竟不知如何反駁。
他本以為溫瑾瑜會顧及神王的警告,不會將身體被占一事以及他的身份道出,卻沒想過,溫瑾瑜那般睚眥必報的狠人,怎么會輕易咽下這個大虧。
溫瑾瑜確實是不敢輕易拿性命去實驗天譴,但他卻可以給自己安插另外一個身份,名正言順的找他的麻煩。
比如,剛才溫瑾瑜說的,他當初幫殷禮在試煉之地暗殺他這個借口。
看著溫瑾瑜凌厲的眉眼,溫舟終于體會到自己跟溫瑾瑜的不同。
明明他也曾占據那個身體,但溫瑾瑜重新掌控身體之后,展現出來的風姿,令人心折。
這才是《仙道》的終極反派——溫舟,溫瑾瑜。
溫舟本以為溫瑾瑜如此睚眥必報,他定會很痛恨溫瑾瑜,但真正見識到溫瑾瑜的風姿,他發現自己其實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恨溫瑾瑜,甚至還有幾分欣賞。
——他一定是腦子進了水,怎么還會欣賞這個神經病?
若是讓殷禮知道他此刻的心思,只怕一劍劈死他的心的都有了。
殷禮在一旁也將溫瑾瑜的所作所為看在眼里,見溫瑾瑜隨口給溫舟扣下個大帽子,還拿離火仙劍指著溫舟,哪里還不明白,溫瑾瑜是猜到了溫舟的身份就是當初占了他身體的人。
也是,以溫瑾瑜的心性,曉得面前的溫舟就是當初占據了他身體的人,又怎么會不找麻煩?
只不過饒是對溫瑾瑜心性極為了解的殷禮,也沒想到溫瑾瑜會拿當初試煉之地的刺殺說事兒,那回確實跟溫舟不相干,但是溫舟卻是因為那次的暗殺而占據了溫瑾瑜的身體,說是幫著他對付溫瑾瑜倒也勉強說得過去。
殷禮正想說什么幫溫舟把這茬兒給揭過去,就聽溫舟道,“長垣是我結義兄弟,我幫他自然是理所應當,至于閣下說的交代,”溫舟語調微頓,忽的就聲調上揚,“我為何要給你一個交代?”
他痛恨不了溫瑾瑜,但卻不代表他喜歡溫瑾瑜的心性,更不妨礙他懟回去。
殷禮聞言一呆,很快反應過來,神情復雜的看了溫舟一眼。
他險些忘了,溫舟當初可是能將溫瑾瑜的脾性模仿個九成九的人,怎會應付不了溫瑾瑜?
倒是溫舟那理所當然的語氣,險些讓他以為自己看見了溫瑾瑜。
溫瑾瑜也是一愣,接著便皺著眉,眼神含著殺氣看著溫舟。
他想到了當初溫舟占著他的身體,模仿他的脾性,還欺騙他爹和他的親友,卻沒有一個人看出他跟溫舟的差別。
每每想到此處,他都不僅懷疑自己是否有存在的必要,只要這個人占著自己的身體,就沒有人發現他‘不見’了。
因為這個,他回宗之后閉關突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魔障。
溫舟的存在,成了他修行之路的障礙。
若不將溫舟鏟除,他的仙路可以說提前就斬斷了。
他絕不能忍受!
因此在見到溫舟后,他二話不說先給溫舟扣了口黑鍋,卻沒想到溫舟竟是不按常理出牌,承認了他瞎掰的借口不說,還理直氣壯的說不給交代!
那個口氣,儼然就是跟他一個樣兒。
“你——”
“好了,溫師侄,且先退到一旁,現在還是先處置殷禮再說其他。”沈和風皺著眉打斷了溫瑾瑜的找茬,在他看來,溫瑾瑜針對這個陌生男子,簡直是莫名其妙,他身上又沒有傳承,盯著他找麻煩做什么?
還隨隨便便扣黑鍋,當他眼睛瞎了看不出是故意找茬嗎?
沈和風截了他的話茬,溫瑾瑜目光一冷,卻沒有依言退開,依舊拿劍指著溫舟,“師伯,此人已經成為小侄修行之路的魔障,若不除掉此人,小侄寢食難安,師伯的話,小侄怕是不能允了。”
“溫瑾瑜!”殷禮一聽溫瑾瑜說的話,便知情勢不妙,溫瑾瑜竟然對溫舟起了殺心。
修行之路的魔障,只這一個理由,殷禮便猜到跟溫舟曾經占了他的身體一事有關。
但清楚歸清楚,他卻是不能眼看著溫瑾瑜對溫舟下毒手而不顧。
溫瑾瑜并不意外殷禮會站出來阻攔,他嗤笑一聲,道,“殷禮,你不站出來倒也罷了,我懶得跟你計較過往的恩怨,偏你要干預我跟他之間的事,就莫怪我心狠手辣了。”
殷禮全然沒講溫瑾瑜的話放在眼里,冷笑道,“你又何曾心慈手軟?滅我全族的雖不是你,但也跟你逃不開干系,倒不如今日新賬舊賬一起算個清楚明白。”
“殷禮,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你別多管閑事!”溫瑾瑜緊緊皺著眉頭,心里很是惱怒。
他很清楚,以殷禮如今跟他相當的修為,再加上神族傳承,他其實早就不是殷禮的對手,這才數次言語譏諷殷禮,希望他撒手不管,倒是他小看了殷禮對那溫逸倫的心思,還當殷禮只不過將溫逸倫當個玩意兒,現在看來,卻是動了真感情。
“逸倫是我結義兄長,我怎么能坐視你尋他麻煩?”
殷禮振振有詞的模樣險些將溫瑾瑜給氣樂了,旁人不曉得,曾經跟溫舟同用一個軀殼的他還能看不出殷禮的心思?
作為一個有數個男性修士追求的人,他太清楚這禁斷的感情了。
殷禮分明是對那溫逸倫動了情,真情!
但殷禮卻睜著眼睛說瞎話,扯什么結義兄長來當借口,他沒當場笑出來,已是十分給面子了。
他看向溫舟,正想說什么,卻見溫舟竟然毫不覺得殷禮說的借口有何不對。
剎那間,溫瑾瑜明白了什么,眼含深意的看了殷禮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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