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旺了解墨玖曄與赫知冉的脾氣,兩人雖說平日里與大家相處時都是和顏悅色,那是沒有人惹到他們。</br> 尤其是赫知冉,她當初吼周老八的場面還歷歷在目……</br> 彭旺做了這么多年的押解官差,還是第一次在路上與犯人打成一片。</br> 如今他已經拿墨玖曄當成好兄弟,真心不想他們被人為難和算計。</br> 因此彭旺覺得,在找崔縣丞辦理手續以前,他有必要提醒一番。</br> 思及此,彭旺命令隊伍在縣衙門前暫候,他一個人來到了墨家人面前。</br> 墨玖曄見彭旺過來,定是有話要說,便主動詢問。</br> “彭大哥可是有什么要說的?”</br> 彭旺往墨家人群里湊了湊,小聲說道:</br> “兄弟,剛剛縣衙門前的官差說了,允城前任縣令去別處任職,新的縣令還沒有到,如今你們辦手續就由這里的崔縣丞全權負責。”</br> 剛剛官差告知彭旺這些話,墨玖曄也聽到一些。</br> “縣丞辦理手續還有什么說道不成?”</br> 彭旺看了看縣衙門口的兩個官差,隨即低聲道:</br> “墨兄弟有所不知,崔縣丞為人貪財又好色,以往我送犯人來辦手續,但凡是崔縣丞接手的,哪個不是得出些好處給他。</br> 還有那不拿女兒當回事的人家,為了能夠分得一個好的去處,把清清白白的姑娘都獻出去了……”</br> 聞言,墨家人全都黑了臉。</br> 墨初寒越過墨玖曄來到彭旺近前。</br> “如果我墨家堅決不給好處呢?”</br> 彭旺嘆了口氣。</br> “允城所有的村子都接收流放犯人,這村子也分為三六九等。</br> 崔縣丞拿到滿意好處的,毫無疑問,會將犯人分配到環境好,條件相對優越些的村子。</br> 還有那些實在拿不出好處的人家,愿意放低姿態說好話的,崔縣丞一高興,也能將人分配到中等些的村子。</br> 反之,不想給任何好處又不愿意放低姿態討好的,自然是分配到沒人愿意去的偏遠村子。”</br> 頓了頓,彭旺像是想起了什么,繼續說道:</br> “還有啊,我聽人說,這里有幾個村子十分特別,環境什么的都挺好,可就是沒有人愿意去那里。</br> 原因就是那里的村民不好相處,但凡去了那里,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排擠得無家可歸。”</br> 墨家人越聽越氣憤。</br> 墨初寒攥緊拳頭,怒聲道:“還真是沒有王法了,一個小小的縣丞竟然如此狂妄。”</br> 八嫂見自家夫君有發怒的跡象,連忙上前勸慰:“夫君,這事還是和九弟他們好好商量,不要沖動而為。”</br> 墨初寒努力按壓住心中的怒火,看向家人們。</br> “娘、九弟、九弟妹、各位嫂嫂,對于此事你們如何看?”</br> 二嫂率先表態:“這樣的狗官絕不能縱容。”</br> 五嫂也贊同:“二嫂說的對,不能慣著他。”</br> 墨老夫人看向墨玖曄與赫知冉。</br> “玖曄,你們夫妻倆如何看?”</br> 墨玖曄與赫知冉對視一眼后回答:“娘,咱們就見機行事。”</br> 墨老夫人點頭:“嗯,就見機行事。”</br> 彭旺搞不清楚墨家人的見機行事究竟如何,總之,他該提醒的都已經說清楚了,至于墨家人要選擇如何做,也只能看他們自己了。</br> 方家與謝家人毫無疑問的,一路上都以墨家馬首是瞻,即便墨家真的去了最不好的地方,他們也一定會選擇跟隨。</br> 彭旺再次折回縣衙門前,跟守門的官差說了幾句,一名官差就去縣衙內稟報。</br> 不多時,官差回來,引著一行人進入縣衙。</br> 彭旺熟悉的走進一間屋子,很快便折回,他招呼著所有流放犯人跟著他一起進入。</br> 大家緊緊跟在彭旺的身后進入房間。</br> 房間很大,應該是特意安排分配這些流放之人的場所。</br> 大家全部站在中央的空地上,一點兒都不顯得擁擠。</br> 再看上首的桌后,坐著一個年紀看上去三十出頭,身材瘦削的男子。</br> 這就是崔縣丞無疑了。</br> 崔縣丞慵懶的抬起眼皮,掃視了在場眾人一眼,隨即朝著彭旺傲慢的點了一下頭。</br> 彭旺是八品,比崔縣丞的九品還高上一些,自然不會對他卑躬屈膝。</br> 奈何,崔縣丞在自己的地盤,向來目中無人慣了,根本不將彭旺看在眼里。</br> 對此,彭旺也見怪不怪了,畢竟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人人都懂,他交了差事早些返回京城復命才是最重要的,他也懶得與崔縣丞這種小人一般見識。</br> 盡管崔縣丞不將彭旺看在眼里,彭旺也同樣不會放低姿態。</br> 他朝著周老八一擺手,周老八就將一疊公文送到了桌上。</br> 彭旺隨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言不發。</br> 崔縣丞拿起公文簡單翻看了一遍,隨即瞇眼看了看下面站著的一眾流放犯人。</br> “護國公墨家、兵部侍郎方家……嘖嘖,還都是響當當的大人物呢!”</br> 說著話,崔縣丞瞬間變了臉色。</br> 他狠狠一拍桌面:“本官不管你們曾經是如何顯貴人家,如今到了我的地盤,就要守這里的規矩。”</br> 緊接著,一個官差上前,毫無顧忌的說起了這里分配的條件。</br> 他先是念了幾個村子的名稱,隨即說道:“這些村子,在允城來說,是一等一的好去處,當然,能不能去這樣的地方生活,要看你們自己的表現。”</br> 官差的話音剛落,何志遠的大兒媳劉氏就諂媚的上前詢問:“官爺,不知要如何表現才能分配到您說的這幾個村子?”</br> 官差打量劉氏幾眼,見她衣衫襤褸,身上瘦得沒有二兩肉,那張臉也不耐看,頓時就有些不高興。</br> “你們曾經都是官宦人家的家眷,難道如何表現還要我教嗎?”</br> 劉氏當然清楚這其中的彎彎繞,她之所以詢問一番,是想先了解一下行情。</br> 誰知,她好言好語的上前,竟遭到一番嘲諷。</br> 盡管如此,劉氏也沒有放棄巴結的打算。</br> 這一路上,他們何家人受的苦已經夠多了,好不容易抵達西北,他們不能再過那種苦哈哈的日子,起碼生活條件上要改善一些才是。</br> “官爺,您別生氣呀,咱們好商量,好商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