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小將劉平介紹給了羅大壯,日后就由劉平來送貨取貨,結算仍是一日一次,是羅大壯要求的。</br> 羅大壯是個保守型的生意人,蘇小小對此表示理解,也并不覺得麻煩。</br> 蘇小小一共買了十斤排骨、十斤梅花肉、兩個大豬蹄子與兩副豬下水。</br> 蘇小小把錢袋給劉平,讓他結了賬,又送了羅大壯一包還冒著熱氣的點心。</br> 再次被渣后的羅大壯面無表情地遞給蘇小小一副豬腦。</br> 從此各不相欠!</br> 從集市離開后,蘇小小又領著劉平去了錦記。</br> 劉平在鎮上干活兒多年,路是熟的,主要是認人。</br> 劉平是第一次來錦記,確切地說是第一次進錦記,從前倒是路過了多少回,可惜不敢、也進不來。</br> “錦記真大呀。”</br> 劉平望著雕梁畫棟的大堂,深深地覺得自己跟著大丫長見識了。</br> 錦記多了幾個生面孔。</br> 蘇小小沒見到孫掌柜,來與他們接頭的是一個姓何的男子,約莫三十出頭。</br> 蘇小小聽到一旁的小二叫他何掌柜。</br> “你們是……”何掌柜皺眉看著一身村姑打扮的蘇小小與鞋子上還打著補丁的劉平。</br> “是蘇姑娘吧?”一個后廚的伙計快步走了過來,沖蘇小小笑了笑,對何掌柜道,“他們是來送貨的,之前孫掌柜定下的生意。”</br> 何掌柜的眉心再次一蹙,上上下下打量了蘇小小一番,沒有與蘇小小接洽的意思,一臉傲慢地走掉了。</br> 伙計和顏悅色地說道:“蘇姑娘,貨帶來了嗎?”</br> 蘇小小道:“帶來了,在外面。”</br> 伙計道:“勞煩送去廚房一趟。”</br> 蘇小小點頭:“好。”</br> 何掌柜回到了柜臺后,不知與身邊的小二交代了什么,小二走過來,對蘇小小呵斥道:“你們走后門!別沖撞了大堂的客人!”</br> 這話里話外的嫌棄與瞧不起,傻子也聽出來了。</br> 伙計尷尬地笑了笑:“蘇姑娘,咱們……走后門?”</br> 蘇小小:“好。”</br> 見蘇小小沒往心里去,伙計暗松一口氣。</br> “你們孫掌柜去哪兒了?”蘇小小問。</br> 伙計張了張嘴:“他……另謀高就去了,蘇姑娘請放心,原先定好的生意不會變,該是多少還是多少。”</br> “哦。”蘇小小沒再往下追問。</br> 劉平將一百個咸蛋黃搬去了后廚,四塊裝蛋黃的格子板留下,明天他拿新的過來,再把舊的帶回去。</br> 廚子們頭一回見到這種裝蛋黃的格子,紛紛感到無比新奇。</br> 這種格子裝雞蛋也可,不會倒,不易碎,拿取方便。</br> “小伙子,哪兒買的?”一個上了年紀的廚子問。</br> 劉平道:“我家東家教我做的。”</br> 廚子又道:“你東家是——”</br> 劉平指了指一板又一板的咸蛋黃,笑道:“就是給你們供貨的蘇姑娘呀!”</br> 眾人恍然大悟,同時也很震驚。</br> 他們原以為那丫頭只是廚藝好,不曾想竟是如此心靈手巧,這格子的設計……絕了!</br> 他們若是也有這樣的格子,每天能少摔破多少個雞蛋呀!</br> “能給我們也做幾個嗎?不白做的!”</br> “這……我要問問東家。”</br> 劉平出來,將廚子想要雞蛋格子的事兒與蘇小小說了。</br> 蘇小小想了想,說道:“讓他們自己找木匠做吧,反正格子給他們留下了,木匠看了應該都能做出來。”</br> 不是她不想掙這個錢,是不劃算。</br> 鎮上的木工活兒不貴,他們賣不出價錢,又耗時耗力。</br> 古代也沒申請專利一說。</br> 劉平道:“行,我去和他們說一聲!”</br> 另一邊,蘇二狗一邊看著驢車,一邊將點心擺出來。</br> 如今他們有個小板車了,不必再像之前那樣將托盤掛在脖子上兜售。</br> 用他姐的話說,他們如今也是有攤車的人了!</br> 盡管攤車只是一個拉貨的小板車而已——</br> 蘇二狗熱情高漲,咧嘴,露出了新年的第一抹商業微笑!</br> “賣——餅子咯——”</br> “快看快看!老婆餅出攤了!”</br> 正在錦記排隊的客人,被蘇二狗一聲吆喝,唰唰唰地過來了十多個!</br> 這些全是老顧客,吃過姐弟倆賣的餅子,比錦記的好吃多了,就是每日賣的不多,他們若是來晚了,大有可能搶不到。</br> “錦記也有老婆餅了。”一個仍選擇排隊的客人說,“那些鄉下人賣的東西,也不知干凈不干凈,吃病了怎么辦?”</br> 一個年輕公子道:“是啊,你吃錦記的點心,能活二百歲哦!”</br> 那位客人想罵一句這小子怎么說話的,見對方是個讀書人,又把嘴巴閉上了。</br> 沈川哼了一聲,啪的打開折扇,不再排錦記的隊,大搖大擺地去了排正宗老婆餅的隊了。</br> “給我來五個紅豆餡兒的!”</br> “我要兩個綠豆的!兩個紅豆的!”</br> “有蛋黃酥嗎?”</br> “栗子糕!栗子糕!栗子糕!”</br> “今天有沒有板栗餡兒的老婆餅呀?給我留幾個!別一會兒賣完了!”</br> 姐弟二人出攤只賣一百個,熟客都知道餅子要搶,不然就沒了!</br> 蘇小小說道:“大家不用擠,今天多做了一百個,都能買到的。”</br> “我要兩個梅干菜的!”一個年輕的婦人說。</br> “抱歉,今天沒做梅干菜的,有新品,嘗嘗嗎?”蘇小小切了一小塊肉松餅遞給她。</br> 婦人接過,先給孩子吃了一口,剩下的才自己吃了。</br> 母女二人喜歡得不行。</br> 小丫頭道:“娘親,我不要梅干菜的了,我要這個!”</br> “給我也嘗嘗!”一邊的大娘說。</br> “好。”蘇小小給她與前邊的幾位客人都切了一點。</br> 大家嘗過后,一如既往地驚艷。</br> 果然啊,這對姐弟賣的點心就沒讓人失望過!</br> 大娘問道:“和你們之前賣的餅子不一樣,這個也是老婆餅嗎?什么餡兒的呀?”</br> 蘇小小笑而不語,看向一旁的蘇二狗。</br> 蘇二狗挺直自己的小腰桿兒,自豪滿滿地說道:“這是,二狗餅!”</br> 二狗餅?</br> 是他們理解的那個二狗嗎?</br> 怎么會取這么奇怪的名字啊?</br> 太土了叭!</br> 不過味道是真絕呀!</br> 咸咸甜甜的,有別于梅干菜油潤細膩的口感,它吃起來沙沙的,綿密松軟,越嚼越香!</br> 它的餅皮也更軟,給人一種溫柔豐盈的感覺,讓人咬它的力道都不自覺地放輕了。</br> 天啦,怎么會有人把餅子做得這么好吃?</br> “給我來十個!”一個年輕男子說。</br> “我也要十個!”他身后的大嬸兒說。</br> “十五個!”</br> “二十!”</br> 等等,你們還沒問價呢!</br> 過了個年,都變得這壕了嗎?</br> 肉松餅的定價比老婆餅高一些,一是工序更復雜,二是成本也擺在那兒。</br> 蜜棗肉松餅十五文一個,咸蛋黃肉松餅二十五文一個。</br> 這個價錢絕對算不上親民了,劉平一開始聽到簡直嚇一跳,他估摸著最多能賣出去一半。</br> 可他不過是去后廚傳了個話,過來時整個人傻眼了!</br> 你們是不是排錯地方了?錦記在旁邊呀!</br> 蘇二狗收銅板收到手軟,不斷有人把銅板朝他遞過來,遞不到他手上的就直接塞進他懷里。</br> “哎呀呀!別搶別搶!排好隊呀!”</br> “不許摸我!”</br> “嗷嗚!誰掐我屁股!”</br> 蘇二狗兵荒馬亂!</br> 蘇小小有條不紊地給客人包好點心,動作行云流水,記憶力驚人,一個差錯也沒有。</br> “大爺,您的三個栗子糕。”</br> “小兄弟,你的五個二狗餅。”</br> “……對,一人限購五個。”</br> “好的,馬上給您包好,一共一百二十文。”</br> 劉平目瞪口呆,媳婦兒和他提過,大丫的生意很好,每天做的餅子都能賣完。</br> 可賣一天是賣完,賣一個時辰也是賣完,這排隊排的,快比錦記門口都要長了!</br> 不知道的,還當這兒才是錦記開的攤。</br> “大家別跑錯了——錦記在這兒!點心馬上就要出鍋了!外頭賣的不是錦記的點心!錦記不賣路邊攤!”</br> 是錦記一個新來的伙計。</br> 估摸著是哪位何掌柜的親信,出來瞧見自家排隊的客人被搶了不少,以為是對方冒名頂替,故而吆喝了這么一嗓子。</br> 一位挎著籃子的大嬸兒叉腰懟了回去:“老娘買的就是路邊攤!”</br> 眾人哈哈哈地笑了!</br> 是啊,他們買的不就是姐弟倆的路邊攤嗎?</br> 哪里來的二傻子?</br> 還跑錯?</br> 你跑錯我們都不會跑錯!</br> 那邊錦記的點心也出爐了,然而蘇小小與蘇二狗這邊的客人,一個也沒被搶過去。</br> 不僅如此,蘇小小明顯感覺這次的客人里有不少是大戶人家的管事或下人。</br> 這說明她的客源又往上提了一個檔次。</br> 她即將殺入新的市場,這絕對是開年最大的驚喜!</br> 一直到二百個餅子賣完,才有客人又回到錦記那邊排隊。</br> 這種情況,早一個月都是見不著的。</br> 蘇小小與蘇二狗剛出攤那會兒,客人們是買不上錦記的點心,才來買姐弟倆的解解饞。</br> 劉平驚得不要不要的。</br> 他方才真沒眼花吧?在鎮上混跡了好幾年,真沒見過能和錦記搶生意搶成這樣的,還只是個路邊攤!</br> “給我幾個餅子,什么口味都行。”</br> “抱歉,賣完了,明天再來吧。”</br> “旁邊不是還有三個嗎?”</br> “那是給我弟弟吃的。”</br> 現場吃播三個,是蘇二狗的標配。</br> 今天生意太好了,還沒來得及吃。</br> 蘇小小記著呢,不會把他的那一份快樂賣出去。</br> 等等,這個聲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