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好順子后百刃還是有些不放心,這半年來他習慣了事事聽祁驍的吩咐,如今出了這樣大的事,百刃心里不安穩的很,猶豫了下還是命人套了車,自去尋祁驍。</br> 太子府的內書房中祁驍正在看夫子廟送來的密報,聽見百刃來了祁驍眉頭微蹙,一目十行匆匆看完,打開香爐將密報扔了進去,等百刃進門時,祁驍正氣定神閑的拿纏枝銀挑子撥香灰。</br> “殿下……”</br> 祁驍擺擺手讓屋中丫頭出去,對百刃一笑道:“怎么想起過來了?”</br> 百刃頓了下,低聲道:“殿下知道了么?文鈺……文鈺他出事了。”</br> 祁驍點頭:“順子走前跟我說了,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要讓他們做的?你直接吩咐順子就好,之前不是跟你說了么,賭坊那邊的人都給你了,你隨意就好。”</br> 百刃搖搖頭:“沒……我沒甚吩咐的,就是,就是想來找你。”</br> 祁驍心中輕嘆,天可憐見,自己這一年的細心調|教,總算是有些成效了。</br> 百刃見祁驍不說話干笑了下:“你可是覺得我沒主見么?出了事就想來找你。”</br> 祁驍搖頭一笑:“不,我是慶幸。”,祁驍走近,攬著百刃的腰輕聲一笑:“慶幸太子妃陰天下雨的知道往家里跑了。”</br> 百刃一愣,忍不住笑了出來,祁驍低頭在他唇上寵溺的親了下,低聲呢喃:“你要早能什么都問我什么都聽我,何至于兜兜轉轉的繞這么大圈子,行了,去寢殿。”</br> 百刃啞然:“還沒用晚膳呢,去寢殿做什么?”</br> 祁驍不滿的“嘖”了一聲,在他腦門上敲了下:“剛夸你開竅了,這就又回去了,你見過哪家夫妻是在書房里商議事情的?不都是準備了幾碟點心,烹上一壺熱茶,兩個人一起坐到榻上蓋上毯子親親熱熱的商量么?我們雖不敢比別人,也不能在這里冷冰冰的說話吧?閨房之樂,你懂不懂?”</br> 百刃心里一暖,笑著同祁驍去了。</br> 寢殿中,祁驍歪在榻上,靜靜的聽百刃重復自己早就知道的事,末了問道:“你是怎么想的?”</br> 百刃坐在祁驍身前,聞言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剛聽順子說的時候,我頭一個想到是你做的。”,祁驍失笑:“我在你心里就是那惡貫滿盈的賊首么,出了什么事你都要頭一個想到是不是我做的。”</br> 百刃連忙解釋道:“不是,你對我好,想著替我報仇,這說得通……”</br> 祁驍挑眉:“知道我對你好就行。”,說著將百刃拉到自己懷里來,在他身上揉了兩把,繼續問:“之后呢?”</br> 百刃倚在祁驍臂彎中,低聲道:“之后又想到了馮家,這接二連三的鬧事故,馮府同我們府上算是接了仇了,馮家如今起復無望,想要報復也說得通,但還是有些牽強……畢竟,他們該更恨我的,這樣處心積慮的安排,也該是對著我來啊,沒道理倒追到嶺南去行這一步。”</br> 祁驍含著笑聽百刃分析,點頭道:“接著說。”</br> 百刃蹙眉:“而且……馮家既然能動手,那就沒必要只是……只是那樣子害人,直接將人結果了不是更解恨?這就有些說不通了,兩下都不對,大概就真是文鈺自己倒霉吧,那五石散我只是聽說過,并沒見過,許是藥性真那么強也未可知,且我聽說五石散又叫寒食散,吃了后要飲冷酒吃冷食,衣服都穿不住,聽順子說,當時將門推開時文鈺就是……就是光著身子躺在地上的,這條也能解釋了。”</br> 祁驍淡淡一笑:“自魏晉之后,服用五石散的人越來越少了,方子也大多殘缺,現在市面上賣的五石散多是假的,都是拿藥石摻了暖情藥配的,服下后同傳聞中五石散的功效相似,其實全是來唬人的,既都是假的,不免其中就有些藥效過猛的,倒是不知文鈺從哪里淘換來的藥,這次……怕是天罰也說不準。”</br> 百刃心有戚戚,搖頭道:“實在想不通,好好的,吃那種東西做什么,我以前看野史閑書,曾聽聞晉衰帝、北魏獻文帝都是吃這東西吃死的,當時就想不明白,無事做這樣糟踐自己的身子干什么呢。”</br> 祁驍勾唇一笑:“這有什么想不通的……你以為人人都跟你相公似得這般‘厲害’?他們身子不行,就只好吃藥了。”</br> 百刃哭笑不得:“哪有殿下這樣的,好好的說著古都要扯到自己身上來夸自己一番。”</br> 祁驍無辜道:“我怎么了?我說的不對不成?太子妃,孤行不行,你不清楚么?”</br> 祁驍就是有這一本正經的說葷話的本事,直將百刃說的面紅耳赤,百刃越發受不得,隨便拿話來岔:“殿下怎么那么清楚市面上的五石散是什么樣的?”</br> 祁驍一頓,以為百刃起了疑,笑了下翻身將百刃壓在身下,低頭在他額上親了親,低聲道:“如今也不怕告訴你了,去年剛將你騙到手時,我曾讓江德清給我買了不少的暖情藥來,那會兒知道的。”</br> 百刃瞠目結舌:“你……你還想吃藥?!”,祁驍失笑:“瞎想什么呢,是準備了來給你吃的。”</br> 祁驍淡淡一笑:“我那時知道你恨我,肯定是不肯俯就,就想著哪天被你惹急了,就給你下些藥,讓你乖乖聽話,不過……”</br> 百刃抿了下嘴唇:“沒有給我用過吧。”</br> 祁驍“嗯”了一聲,低聲道:“當初想的挺好,但真將你弄來后……又舍不得了。”</br> 百刃臉上微微泛紅,祁驍沉聲一笑:“如今更是用不著了。”,祁驍說著又要解百刃衣服,百刃連忙往后躲,連聲急道:“殿下……一會兒就要用晚膳了,讓人看……看見了怎么辦?”</br> 祁驍隨口敷衍:“我一會兒自己端了飯菜來給你吃……不讓別人進來。”,百刃還一個勁兒的躲,祁驍就故意撓百刃肋下,肩窩這些地方,百刃癢的笑成一團,正鬧著時,外面傳順子回來了,要見祁驍。</br> 百刃如蒙大赦,滾到一旁去收拾衣裳,祁驍揉了揉脖頸,皺眉道:“以后得跟他們吩咐一聲,以后我同世子殿下談事時,不是火燒眉毛的事都不必通報,掃興……”</br> 百刃叫苦不迭:“殿下……好歹給我留點臉面吧。”</br> 祁驍輕笑:“逗你玩的,把領子攏一攏……”,祁驍替百刃收拾上下好了,才命順子進來。</br> 順子在屏風后給兩人請了安,低聲道:“方才去那邊,又得著了些信兒。”</br> “那日郎中們將二公子救回來后,沒耽擱多長時間就將人送回嶺都了,嶺南王知道前后事故后大怒,一面嚴令眾人封口,一面讓人徹查當夜之事,不過據說是沒從那五石散里面查出什么不對來,就是尋常春|藥,不過二公子一共吃了多少眾人就不清楚了,還有就是……”</br> 順子頓了下,繼續道:“夏側妃哭的了不得,差點將跟著二公子的人生吃了,聽說又是遍請名醫,又是讓大師開壇做法,鬧得上下不寧,嶺南王一改常態,沒再順著夏側妃,夏側妃院里的事,他們打聽不那么清楚,不過聽說是讓嶺南王教訓了一通,責罵她平時不知好好教導兒女,一而再再而三的惹出事故來,還有就是不許她再作耗,二公子畢竟是那里得了毛病,不好大肆宣揚的。”</br> “開壇做法沒成,名醫倒是請去了不少,二公子什么藥都肯吃,院里藥吊子不斷,但……沒聽說有什么用,不過咱們的人這一路上就用了十日,現在病有起色了也未可知。”</br> “還有就是康泰郡主,一開始咱們的人只以為嶺南王說給康泰郡主定下婚事來只是說辭,沒想到這事倒是真的,定的是夏家的二子,是嫡子,自幼養在夏老太太房里,很受夏老太太和夏太太的寵,屬下多嘴問了句這人品行如何,他們說只回了一句……慈母多敗兒。想來康泰郡主也是不太滿意,得知親事是真的后去王府正院大鬧了一場,嶺南王因二公子的事正氣憤交加,康泰郡主這當口撞了上去,受了一頓重話,挨了一巴掌不說,聽說還被嶺南罰去跪宗祠,咱們的人回來的時候還沒聽說放出來,和夏家的婚事,想來是板上釘釘了。”</br> 祁驍知道百刃最想聽什么,沉聲道:“王妃呢?”</br> 順子頷首:“王妃自二公子和郡主一回府就病了,一直沒出自己院子,中間勉強讓人扶著出來看了二公子一次,但王妃那神情實在不好,嶺南王就打發王妃回去安心養病,不必再出來操持了。”,怕百刃多想,順子連忙道:“殿下放心,他們特意去跟給王妃請脈的太醫打聽了,王妃身子其實好得很,這幾日下不來床……大概是別有緣故。”</br> 百刃徹底放下心來,轉頭感激的看向祁驍,柔嘉大婚前祁驍曾將一個自己倚重的嬤嬤暗暗□□了去嶺南迎親的隊伍里,之后迎親的人跟著嶺南一行人回來了,那個嬤嬤卻留在了嶺南,費了幾番周折,進了王府,如今專門伺候王妃。</br> 祁驍手下經年的老人,自是與別人不同,嬤嬤在宮里伺候了半輩子,光是皇帝就見過三個,內幃的事沒她不清楚的,如今王妃能學會裝病,還瞞過了眾人,想來就是這位嬤嬤幫忙料理的。</br> 百刃低頭輕嘆:“母妃癡心了半輩子,如今終于看透了些,知道自保為上了。”</br> 祁驍輕笑:“我府里一個女眷也無,嬤嬤早就愁著沒有自己施展拳腳的地方了,如今到了嶺南,倒能大展抱負了。”</br> 順子在外面道:“大面上的事就是這些了,我方才已經跟他們說了,撤回全部人手,不過這一開一回也是功夫,等所有人回來,也得半月之后了,大概還有新的事故帶回來,到時候屬下再同殿下細說。”</br> 祁驍聞言蹙眉:“撤回人手?誰讓他們撤回來的?!”</br> 順子一愣:“世子……還沒同殿下說么?”</br> 祁驍看向百刃,百刃有點不大好意思,祁驍略一想就全明白了,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擺擺手道:“沒……他說了,是孤忘了……你下去吧。”</br> 順子點點頭,行了個禮下去了,祁驍轉頭將百刃攬在懷里,低頭在他脖頸的嫩肉上狠咬了一口:“自作主張……”</br> 百刃嚇了一跳,往后縮了縮,祁驍輕嘆,又寵溺的在他咬的地方親了親……</br> 作者有話要說:o_o^真的不牙疼么……</br> 感謝王雅雅33333姑娘的手榴彈,感謝gyla、彎豆、公子無憂幾位姑娘的地雷</br> 謝謝支持mua</br> 鞠躬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