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到三月底,母親大人就捎帶著我,到了楚將軍府上。
楚將軍府邸與我家隔了兩條街。
母親出門未卜卦,笑吟吟地說:”今日不用卜卦。“
見我不理會,母親大人拉著我說:“你可知那天在出云觀,我既問了你的事,也把楚家大姑娘的生辰遞了過去,長老說此女乃我家媳婦。”
這番話真讓我哭笑不得,然而母親深信不疑。
我不知道楚家祖母與母親說了什么,只是我也不愿意聽,便在外候著。才喝了一盞茶,一個小婢女來我跟前,“秦小姐,我家大姑娘尋您去一趟。”
我即刻站了起來,可是想起母親那副神情,我只能回她,“你且回你姑娘,我現(xiàn)下不得空,待會我母親瞧我不在,要罰我。”
小婢女有些為難,還是說:“秦小姐,您就去一趟。”
楚湘極有涵養(yǎng),倒是養(yǎng)出這么個倔強的小婢女,我愣了一會兒,“現(xiàn)下真不得空,我前些天落水,現(xiàn)在母親看得緊。”
小婢女聽了,甚是不解,她一副我誆騙她的樣子。
“我家姑娘等了您許久,”小婢女氣呼呼,“您和我在這里說話這會兒,你都能走到內(nèi)宅去了。”
這么纏人的小婢女,我亦是第一次見著,只得跟著她走,看著她急急忙忙的樣子,我又只好小跑著跟上。要是讓人見著了上清侯家的滄止姑娘這般失禮,我又得成為笑話了。
等見到了楚湘,她看了我好一會兒,有些疑惑地說:“你怎么滿額細(xì)汗,小心一吹風(fēng)就著涼。”
喚我來的小婢女咯咯地笑起來,“秦小姐著急了,一路跑著過來。”
這個伶牙利嘴的小婢女,惹得我多看她幾眼。
楚湘似乎一下子明白了,有些惱怒又有些無奈,“紅豆,秦小姐落水剛好了些,你這樣子作弄她,要挨罰。”
她似是有些委屈,急著要辯解,可是又怕受罰。見此狀,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沒作弄我,也說了實話,是我著急了。”
楚湘聽了,直說:“那便作罷。”
紅豆聽了,臉色又掛上了笑容,“奴婢出去了。”說罷又飛奔出去,也不知道是去哪里。
“倒是個機靈的,”我對楚湘說。
楚湘只是笑了笑,“辛虧是遇上你,要是別人,她怎么會少一頓罰?”
她說得如此親昵,完全不見半點生分,可想她與兄長情誼深厚。我只能客氣回她,“她是府上婢女,我要是氣她,就是我失禮了。”
楚湘怔住了,疑惑地看住我,目光里帶著疑惑不解又有些黯然。
相望兩不語,屋里安靜得令人不安。我目光一轉(zhuǎn),望到桌上放了衣裳,心中一下了然,便對她說:“是做了新衣裳?”
楚湘點點頭,說到:“這回不用送過去了,也不用怕不合身,當(dāng)下一試,不合身便改。”
她提醒了我,鳳起兄長四月中旬將到洛都,確實就不用送了。
“兄長四月中旬將至,到時候一并改,你也不用那么費神。”
楚湘聽了,似是想起什么來,繼而又怨我,”你怎么說話顛三倒四,你現(xiàn)下先試,等鳳起大哥來了,我再幫他改就是了。“
她說得自然妥帖。然而從她口中聽到兄長的名諱,忽然便覺得她與兄長真乃天作之合。
鳳起兄長為人直率活潑,楚湘內(nèi)斂溫和,恰好相互扶持。再者有哪家貴女愿意到南方貧國遭罪?楚湘家中,除了她與祖母,均在恒昌,想來她也樂意到恒昌去。又想到母親大人在出云觀那一卦,這個楚家姑娘當(dāng)真是我兄長良配。
“靜兒,你今日是不舒服么?”楚湘見我久久不言語,頗為憂心。
能有這樣子的長嫂,亦是我的福分。想到此,我松了一口氣,對她說:“我沒事。只是想著其他事,現(xiàn)在好了,事情都想通了。”
楚湘聽了,眉頭舒展,拿著一襲霜色袍子,在我背后比劃,過了好一會兒,她一邊拿著針線做記號,一邊說:“是什么事能讓你想這么久?”
我一下子輕松了,便告訴她,“是兄長的事情。”
“他怎么了?”楚湘停下手中細(xì)活,“可是南方出了什么事?”
我見她著急,便安慰她,“你莫要擔(dān)心,南方無事。兄長也快來洛都,我只是擔(dān)心他的婚事。因著這件事,他與母親大人有了一些生隙。不過現(xiàn)在想來,大約是要皆大歡喜。”
楚湘似乎聽了什么大消息一樣,神色一下憂心起來,:“這些事,鳳起哥哥從未說起過。”
“你不用擔(dān)心。事情的轉(zhuǎn)機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我對她說。
“你已知道?”楚湘滿臉驚訝,隨之又有些了然,喃喃說道:“這世間便沒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四月至,思瑤終于放出府來。一出府,便來尋我去玩。原本還以為是她信守諾言,卻想不到她是想借著我去鮮花樓討些便宜。
原來自那日在穆郡主府上的一出鬧劇,我一時間成為洛都城里最炙手可熱的人物。當(dāng)下我的名聲,竟比錢娘子還要大了許多。
“靜兒,我今日借著你的名頭,肯定可以和錢娘子見上一面。”思瑤毫無愧疚之色,“原本也不想勞煩你,可是昭陽妹妹出不來,我也不夠錢,只能讓你幫一下我了。”
“我也沒錢。你怎知我來,你便能見錢娘子?名聲又不能抵錢。”
“你的名聲可以抵錢。”思瑤樂呵呵地說,“你是不知道人們都是怎么說得,說你是天縱奇才,愿意花錢買你作的畫,哈哈哈。”
我甚是無奈,思瑤卻半點看不出來,“靜兒,你是不知道,能掙錢時一定要馬上去掙。要是你以后沒了這個盛名,你想作畫去賣,都尋不到人要。”
“就算賣了錢,那也是我的,不是你的。”我白了她一眼。
思瑤想了一會,說到,“我知道。可是我能找許多買家。你想想,你在京中,除了我和湘姐姐,你和誰熟悉?我不一樣,全部都認(rèn)識,至少也能說上話。我作為中間人,肯定要賺一點錢。”
聽她這么一說,我竟無言以對,“誰教你的?”
思瑤咯咯地笑了,“昭陽妹妹。”
她竟懂得這些。我心中很是意外,只覺得這個金枝玉葉真是刁鉆極了。
“還有湘姐姐。”思瑤悠悠飄出這么一句。
“她?”我愣住了,“你們平日里,都在忙乎什么?”
“這個可不能告訴你。”思瑤洋洋得意,“你別以為你是世上最聰明的,我們會得可多了。何況你就是作文作畫,有什么意思?又不能產(chǎn)五谷,也不能養(yǎng)活別人。雖然湘姐姐她們說你這是經(jīng)世之才,可是我覺得你要是去了戶部,我們都得挨餓。”
“你可知你在說什么?”我斥責(zé)道,“妄議國事,即便你是皇家子弟,也逃不過罰。”
思瑤聽了我的話,白我一眼,“你怎么像個老人家,總是這么認(rèn)真。”
“我只是怕你禍從口出。”
“我知道分寸規(guī)矩。”思瑤很是委屈,“你這么無趣,真不曉得,別人為何都稱贊你。”
見她這副樣子,我忍不住笑了,“那些都是虛名,別人只是開玩笑,你何必認(rèn)真計較。”
“你怎么這么虛偽,老裝作若無其事。”思瑤聽了我的話,又絮絮叨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