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為思瑤不會誆騙我，等我們從馬車上下來，思瑤才與我說，“靜兒，待會你多多擔待。”

　　“什么意思？”我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難看，只是一下子就把思瑤嚇怔了。我心中一團怒火正不知往何處燒，便瞥見一個男子走到我們跟前，他對我行了禮，又對思瑤耳語幾句。

　　我認得此人，他正是三月初八，核對畫作與鑒品是否一致的內監。今日要見我的，不是昭陽郡主，還能是誰？我只是意外思瑤竟然能若無其事地邀我出來，還能藏得住秘密。

　　內監與思瑤說完話，又恭順地與我說：“請吧，秦小姐。郡主娘娘在里面等著你們。”

　　思瑤低著頭，不敢看我，說：“我也是迫不得已，總之會保你平安無事。”

　　“那你又在心虛什么？正大光明說清楚，我也不會不出來。”

　　思瑤聽了，不可思議地說：“你雖虛偽，膽子倒是大得很。”

　　鮮花樓里依然有許多客人，然而我一進樓，那掌柜的便看見我了，正想迎上來，看到領頭的是內監，便停住了腳步。

　　我對他使了個眼色，他便笑著給我點頭，了然地回到原本的位置。

　　我們一路走到五樓，此處一整層都是護衛，雖然換了常服，卻依然能看出是羽林衛出身。

　　再經過三道門，我才見到昭陽郡主。見了她，我立刻跪拜。

　　她很喜歡看我狼狽地跪在地上。等了許久，我才聽得思瑤說：“昭陽妹妹，你就別為難她了。”

　　昭陽聽了，才緩緩說：“起來吧。”

　　我起身站到一邊，不經意一瞥，見她穿著一襲黛色袍子，做了一身男子裝扮。她身材嬌小，這般穿著，越發顯得玲瓏，哪里有半分少年模樣，到是有半點要長大成人的意思。

　　“靜兒，你過來這邊坐。”思瑤拉著我，要我坐到郡主旁邊。

　　我十分不解，悄聲對她說：“太造次，我站著就好。”

　　“沒事，昭陽她是害羞，才不知道和你說什么。”思瑤盡量細聲與我解釋。

　　那昭陽郡主看我倆拉拉扯扯，又悄聲細語說話，似乎是有些生氣，“你們做什么？”

　　思瑤瞧她那樣子，大大咧咧地說：“我與靜兒說，你害羞不敢與她說話。”

　　昭陽郡主聽了，氣得滿臉通紅，“思瑤姐姐，你怎么亂說話。是我懶得與她說話。”

　　思瑤半分面子不留給她，說道：“你分明很多事情要問她，現在見到了，你又一句都不問，不是害羞是什么。”

　　“羅思瑤，你別胡說八道！”昭陽是氣急了。

　　思瑤似乎很無奈，也不管昭陽說什么，直接拉著我坐一旁，然后她坐我旁邊。

　　昭陽無話可說，那內監見了，便迎了錢娘子進來。

　　錢娘子見了我，無半點意外，大約掌柜與她說了。驕傲的郡主娘娘自然不會與她說半句話，思瑤就不一樣了。

　　“你便是錢娘子？”思瑤起身拉著錢娘子，語氣中帶著欽佩與高興。

　　“是的。”錢娘子告訴思瑤。

　　思瑤忽然笑著回頭，對我說道：“靜兒，你幫我倆畫肖像。”

　　錢娘子聽了這話，忍不住笑了，她也是第一次見這樣子的人，將喜愛表現的淋漓盡致。

　　“你且先唱，我們這位秦小姐，只需看了剛才一眼，就能把畫作出來。”思瑤對錢娘子說，“她就是那個上清侯家的神童。”

　　錢娘子看了我一眼，點頭應下思瑤的話。

　　不一會兒，幾個小婢女給我取來紙筆墨硯，思瑤也不與我多說幾句，便忙著上前看錢娘子去了。

　　樂曲鋪開，錢娘子歌聲幾要溢出屋外。她唱得是些小詞，倒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幾首曲子的功夫，我就差不多完成這幅肖像，就差上色。因為習慣了平兒在身邊調顏料，一時忘乎所以，便說道：“朱砂，添五分水暈開。”

　　等我反應過來，昭陽郡主正按著我吩咐，調好了顏色。

　　我連忙放下筆，跪下來請罪：“請郡主原諒。”

　　“你快快畫，不然思瑤姐姐要說你的。”她并不怪我。

　　我又重新執筆。

　　昭陽郡主忽地說到：“上回我并非故意推你下水。”

　　“臣下知道。”我一邊輕輕上色，一邊應她。

　　“你是真心信我，還是騙我。”

　　“自然是真心的。”

　　“你怎么證明？把心剖開給我看嗎？”

　　我嘆了口氣，輕聲說：“您是郡主娘娘，要殺我又何必自己動手？”

　　這是我后面想明白的事情，即便昭陽驕縱，她也不必要那么傻，一來未必可以殺死我，二來敗壞她名聲。

　　“你就是愛賣弄小聰明。”

　　“這些事情，臣下不敢賣弄小聰明，都是真心實意。”

　　昭陽聽了，終于安靜下來。

　　一盞茶時間，終于完成了思瑤這幅畫。我也是許久沒有畫肖像，如今再次練手，心下也有些得意。猛地抬頭，想要招呼思瑤過來，卻把郡主撞倒了。

　　她哎呀一聲，一旁的內監嚇得連忙上前。因不知道昭陽郡主靠在我身后看畫，我也撞得頭暈腦脹。可是我顧不得自己頭暈，轉身要扶起她，還未把她扶起來，自己卻撲倒在她身上，兩人一時都跌倒了。

　　原本認真聽曲的思瑤見了，趕忙上前來看我兩人。

　　“昭陽妹妹，還好么？”思瑤似是被嚇了一跳，都要被嚇哭了。

　　我這才好了半分，望了昭陽一眼，見她似是痛得臉色發紅，額頭又有些紅腫，料想真是把她撞壞了，連忙跪下來，“郡主賜罪。”

　　“你、你，”昭陽指著我半天，就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妹妹，你先不要責怪靜兒。”思瑤很是擔憂，“叫太醫看一下，千萬別弄傷了頭。”

　　“我沒事。”昭陽語無倫次，“我要回宮。”

　　她一點都不像沒事。我只好上前說：“思瑤，我略懂醫術，尤其是外傷，在恒昌見得極多，讓我先看一下吧。”

　　那內監聽我說這番話，連忙勸昭陽郡主讓我看看。

　　思瑤也對昭陽說：“先看一下，要是真出事了，我們都沒命。妹妹，你不想你自己，好歹想一下我。”

　　昭陽被說服了，眼睛撇過一邊，她應該很氣我撞著她了，不愿意看我半眼。我檢查她的額頭，也沒有外傷。只是見她痛極了的樣子，我便問她：“郡主，你頭暈么？”

　　昭陽點頭。

　　可是按理是不會的。我剛才那一下子，也是有些頭暈，可是當下一點事都沒有。是我的頭特別硬，還是郡主的千金之軀特別柔弱。

　　“郡主，我知道您惱我撞了您，您待會找人罰我便是。您現在能不能看著我，我看看你的眼睛，才能知道你嚴不嚴重。”

　　昭陽郡主不配合。思瑤便勸道：“好妹妹，你快讓靜兒看一下。”

　　“我不想看她。”昭陽很倔強，把臉別過一邊。

　　我嘆了口氣，對著昭陽說，“那便多有得罪了。”說罷，我趁她不注意，雙手扶住她的臉，仔細看了她的雙眼，神色正常極了。

　　回頭對內監說：“沒事的，可能是嚇到了。你們去弄塊熱巾，熱敷一下便好了。”

　　他們得了令，便連忙去準備熱巾。思瑤松了口氣，對我說：“靜兒，昭陽妹妹不會罰你的，你不用擔心。”

　　“是我罪該萬死，一時沒注意到。”我也希望她不要罰我，可是上次那樣的小事，她都生出好多事來，這回真令人擔憂。

　　“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昭陽郡主在一旁幽幽地說道，“你不要再待在這里。”

　　思瑤聽了，哈哈大笑，“妹妹，你聲如雄鐘，真真是沒事了，真是謝天謝地。”

　　我也松了口氣，不過聽得她這么說，我也知趣，便回她：“郡主莫氣，臣下這便走。”

　　思瑤也朝我揮手，忙示意我快離開。

　　我心中卻有種很微妙的感覺，郡主娘娘想殺我也。

　　等我上了馬車后，便反應過來。我摔倒時，不小心冒犯她了，似是碰到了她的胸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