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紅的太陽從東邊地平線升起,剛開始還略帶羞澀,沒過多久便火辣奔放起來。戈壁灘上,主要是礫石,比熱小,溫度變化快。在這里,白天能達到攝氏40度,晚上卻又降到十度以下。吃早飯時還凍得瑟瑟發抖,現在太陽毫無阻礙的直接照射在這片不毛之地上。礫石經過陽光的炙烤,迅速升溫,又把溫度反射到空氣中,形成干燥灼人的上升氣流。車在滾燙的柏油路上疾馳,我們紛紛脫掉沖鋒衣,打開窗子吹著車外呼嘯的風。一種游牧民族的自由灑脫之感油然而生。關貝勒戴一副墨鏡,脫光了膀子,探出半個身子坐在車窗上,在陽光下肆意展示著兩個月來練成的黝黑的肌肉。仿佛座下不是汽車,而是奔騰的駿馬,而他,就是騎在馬背上手持套馬桿的威武雄壯的蒙古漢子。
“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關貝勒迎著風叫聲怪嘯。
“關忠賢你套馬子我信,套馬還差得遠!”鄭凱連忙用對講機嘲諷。
“比你強,你連馬子都套不到!”
“切~你哥我可是脫離低級趣味的人。”
“套馬子這么高尚的事怎么會是低級趣味?你還是處男吧?你省塑料你驕傲是吧!”
單就互噴而言,能做關貝勒對手的人我至今還沒見過。看著他們說說笑笑,我本是陰郁的心情也漸漸放開。巴圖布赫是個稱職的翻譯,他負責幫我們與當地人溝通,卻從不打聽我們來的目的。我們提出讓他幫忙搞幾把槍,他只是稍稍的錯愕一下,便滿口答應,并表示說,只要價錢合適,別說槍,火箭筒也搞得到。
廣袤的戈壁并非荒無人煙,我們途徑一個小鎮,巴圖布赫把我們領進一個其貌不揚的小酒館。酒館老板是個地道的蒙古人,寬寬的臉龐一副和氣生財的樣子。巴圖布赫跟他嘰里咕嚕聊了兩句,老板瞅了我們一眼,點了點頭。巴圖布赫回頭招呼我們跟老板來到酒館的地下室,老板掀開一個木箱,露出一把把*和黃澄澄的子彈。
“黃羊、豹子、狼,都可以。”老板用生硬的漢語跟我們說道。
幾個兵痞嘬著牙花子拿起獵槍在手里掂了掂,紛紛表示不趁手,問有沒有更專業一點的。
酒館老板看我們不太滿意,轉臉問巴圖布赫。巴圖布赫又跟他解釋了一番,老板聳聳肩膀,打開另一個箱子,兩把迷彩色*躺在里面。
“德拉古諾夫狙擊步槍!”馮攀像見了他失散多年的兄弟一樣撲了上去。
SVD德拉古諾夫狙擊步槍,傳說中的殺人利器。7.62毫米口徑,輕便穩定射速高,久經沙場的人命收割機。但卻因為射程只有800米,在目前*普遍進入1500米射程的時代,它無法有效保障狙擊手的生存率,從而逐漸被現代戰場淘汰,頗有英雄遲暮的意味。但沒人會否定這把傳奇名槍身上所沉淀的榮耀。
俄羅斯混亂的軍火黑市讓幾條槍出現在這缺乏安全感的戈壁里不足為奇。我們痛快的掏錢買下了這兩把*和四把*。兩把*分配給了狙擊成績最好的馮攀和納蘭言喻,有了火力保障,我們對完成組織上交給的任務充滿信心。匆匆吃過午飯,我們又向酒館老板打聽了有沒有一行四個中國人到過這里。
酒館老板表示,來他這里休息吃飯的中國客人很多,不知道我們說的是哪些人。
“有一個漂亮姑娘,二十五六歲的樣子……”我趕緊向他形容了一下琴卿的樣子。
酒館老板笑瞇瞇的看著我,嘰里咕嚕的說了一堆話,還用手撫胸說騰格里神馬神馬。
我看向巴圖布赫讓他翻譯。
巴圖布赫笑著說道:“老爹說的確有這么一行人來過,時間大概是兩個小時以前。老爹還說,咱們草原上的漢子,當自己心愛的姑娘被別人搶走時,就該像藍天中的雄鷹一樣勇敢,像草原上的野狼一樣兇狠,即使是拼上性命也要搶回來。萬能的長生天祝你搶親成功!”
我大囧,鄭凱一伙人更是圍著我不停地起哄。古時候草原上自然條件惡劣,生存非常艱苦,生育率低下,所以就流傳下來搶親的傳統。我們現在又是買槍又是問人,說話間殺氣騰騰,也難怪老板會誤會。
既然老板說他見過,說明我們方向沒有錯。得知琴卿還跟盜墓賊在一起,我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飛過去。我們作別酒館老板,給汽車加滿油,便狂追起來。關貝勒給陸銘打了電話,陸銘從昨夜開始,憑借他超人的毅力,不眠不休的追趕終于在他望遠鏡的視線里出現一輛形跡可疑的車,具體是不是我們要追趕的盜墓賊還不得而知。從gps上看,我們現在據拷問出的交易地點還有大約五百公里,我們的車是改裝過的,動力強勁,在坎坷的戈壁上飛馳如履平地,全速前進完全有可能在四小時之內把他們追上。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拿著望遠鏡觀察著周圍。關貝勒擦拭著懷里的獵槍,動作輕柔,眼神專注,一副殺手行動前與愛槍交流的樣子。
“別擦了,再擦漆都蹭掉了。”我說道。
“吳爺……我怎么有些小緊張呢?”
“熊樣兒,你平時的囂張呢?”
“我緊張的不是這個……是那位……”
我一愣,隨即明白關貝勒指的是琴卿。按照酒館老板的說法,琴卿是與三個盜墓賊在一塊,而且一起去吃飯休息,作為綁匪和人質,這種行為不是很奇怪嗎?
我打電話給陸銘:“關于那個女人質,你有什么計劃?”
陸銘沉吟的一會兒,說道:“我知道你遲早要問,伏羲給的指示是以完成任務為重……到時候我們見機行事吧。”
我一時不知該說什么,伏羲的命令我可以理解,畢竟,我們不是負責解救人質的警察。我們的任務自始至終只有一個,那就是奪回周靈王玉匣。
我們在驕陽下一路疾馳,瘋狂的追擊讓人精神亢奮,亢奮時間長了就會變成焦躁。所有人此刻都憋足了一股勁,只等發現目標,開始廝殺。陸銘的信號終于傳來:目標正在掉頭向他沖來。
“你暴露了?”我問道。
“可能是,我盡量拖住他們,你們趕緊來支援!”
“我們距你不遠了,你多小心!”我一邊用對講機向鄭凱他們說明前線情況,一邊催促開車的關貝勒快一點。琴卿就在前面,陸銘正在阻擊盜墓賊,萬一盜墓賊狗急跳墻做出對琴卿不利的事,萬事休矣!
“啪”,一聲槍響傳來,在空曠的戈壁上顯得那樣蕩氣回腸!用望遠鏡遠遠地看到,陸銘端著槍隱蔽在車門后面,橫攔在道路上。盜墓賊的汽車輪胎被打爆,幾個人也躲在車后與陸銘對峙。
我們兩輛車迅速斜插趕上,包抄到盜墓賊的兩翼。
“一組就位!”
“二組就位!”
我們占據一個高丘,納蘭言喻抄起*趴在車頂上,關貝勒充當他的觀察手,順手抓了一把沙子輕輕灑下,口中說道:“距離85,風度0.8,溫度39,濕度15……
“目標鎖定,是否開槍!”耳機中同時傳來納蘭言喻和馮攀的聲音。
“不要!”我沖話筒低吼道。關貝勒回頭看我,納蘭言喻仍然死死盯著瞄準鏡。
“各組先不要動,他們有人質,聽我指令!”陸銘說道。
一個盜墓賊躲在琴卿身后向前走了兩步,沒錯,是琴卿,我在望遠鏡了清楚的看到了她滿是淚水的臉。盜墓賊把槍抵在她的頭上,聲嘶力竭的喊著什么。這情形像極了我的那個夢,那時的我怯懦的不知所措,今天,心愛的人真的遇到危險,我必須有所行動!
“目標鎖定,適合射擊,請指示!”馮攀和納蘭言喻的口令再次傳來。
“不要,先不要射擊。”
“吳鉤!你想干什么!這里誰是指揮!”鄭凱呵斥道。
“他們在說些什么,讓我去試著跟他們談一下吧!讓我試試!”我向陸銘請求道。
“跟他們有什么好談的!你這是在貽誤戰機你知道嗎!”
“一切責任由我承擔!”
“你他媽承擔得起嗎!”鄭凱徹底怒了。
“啪”又一聲槍響,琴卿的肩上暴起一團血色。琴卿絕望的慘叫聲讓我心如刀絞。我不再等陸銘的指示,直接扔掉獵槍向琴卿跑去。遠遠地聽到盜墓賊在叫囂:“風暴來了還不逃命!都他媽一起死吧!”
風暴?天色突然暗了下來,不知何時形成的厚重的積云就像壓在我們的頭頂上,周圍的空氣好像一下子被抽光了,緊接著氣壓又驟然升高,空氣就像被濃縮成有實質的物體一樣砸向我的身體,所有人都像身處激流之中站不穩腳跟。
耳機里傳來陸銘的嘶吼:“撤!先撤!”
我回頭看時已經晚了,空中傳來隆隆的聲響,原本是天邊一條線的沙塵暴轉眼之間就撲到面前。一望無盡的沙涌轟然而至,鋪天蓋地的黃沙把白晝變成了黑夜,仿佛要碾碎面前的一切。
沙粒涌入口腔和鼻孔讓我窒息,呼嘯的風聲讓我失聰,彌漫的黃沙讓我失明,我的喊叫在這自然之怒面前顯得微不足道,轉瞬之間便消失在風暴的嘶吼中。我憑記憶里的方向向前沖去,當時我距琴卿只有不到五十米,我一定可以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
我捂著頭在黑暗里摸索,時速一百公里的狂風攜帶的沙石威力不亞于子彈,風肆意的把我推搡,黃沙也不斷把我的腳湮沒消耗我的體力。面對自然狂野的一面,恐懼已不足以形容我的感受,這次死定了,我沒有悲戚,心中滿是憤怒,我只想在死之前找到我愛的人共赴黃泉,這么卑微的請求過分嗎!神跡所謂的諸神現在哪去了!你們欠我一個恩惠!
突然,我摸到了一只手,細膩柔軟,我再熟悉不過的感覺。我猛地把她拉進懷里緊緊地抱住,感謝長生天,是她,真的是她!我在她耳邊撕心裂肺的吼道:“對不起!我救不了你!但至少,我可以陪你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