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句接著一句的凌厲質問,像是一記重錘,狠狠敲擊著鐘晚的心,她快要無法呼吸了。
鐘晚唇瓣血色盡褪,她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鐘晚想,可能這就叫做自作自受!
雖然她已經想清楚不能那樣做,然,終究還是被他發現了。
他手里的U盤是真的,那她這幾天藏著的呢?
還有,他這幾天沒有回家,也是在調查這件事嗎?
鐘晚又想起了那通電話,再聯想肖明煙早上對她的冷嘲熱諷,還有前段時間,她突然落了U盤在公司,那時……
鐘晚閉了閉眼睛,無力解釋。
她的反應,像是已經承認了這個事實。
他的枕邊人,在算計他。
余止深笑意蒼涼,他松開了鐘晚,接著踩下油門——
邁巴赫在馬路上橫沖直撞,他也不顧紅綠燈,也不怕撞了人。
那種像是要帶著她一起死的決心,讓鐘晚心跳幾近驟停!
鐘晚不敢去攔他,擔心和他周旋中會發生事故,她只好緊緊地攥著安全帶,額頭滲出細密冷汗。
她顫抖著聲音,沙啞問道,“余止深,你要做什么?”
他表情冷硬,菲薄的唇緊抿,沒有回答她。
鐘晚一顆心都懸了起來,這個時間正是下班高峰期,他這樣開車,很容易發出交通事故。
鐘晚有些崩潰,她手心里的汗,濡濕了安全帶,啞著聲音嘶喊道,“你要做什么,停車,停車!”
余止深轉動方向盤,他看起來過于淡然了,這像是隱藏在狂風驟雨下的飛石,隨時都會砸傷人。
他竟然笑了一聲,語速緩慢的說,“鐘晚,你想見江惟?我帶你去見他。”
鐘晚怔住。
她眼前忽然閃過林染被折磨時的畫面,對于余止深來說,林染所做的事,大概抵不過江惟對他的調查吧……
鐘晚本以為,他會顧念著江惟是他表弟,而不傷及他的性命。
可顯然,她把一切都考慮的太簡單了。
余止深他,早已被這些年來的風霜利劍,磨成了鐵石心腸。
鐘晚的眼淚掉下來,抗拒他那些殘酷的手段。
她哭著搖頭,“不,我不想見他,你快停車……”
余止深第一次面對著鐘晚如此震怒,他不想看她的眼淚,不想體會她的無助和恐懼。
他只想讓她記住,她生命里的男人只能是他。
生,她要和他一起。
死,她也要跟他葬在一處。
永遠!
余止深薄唇闔動,殘忍道,“不必著急,很快你就能見到他。”
鐘晚紅唇微張,努力的汲取著空氣,她覺得胸悶,車廂里逼人的壓迫感,快要讓她窒息了!
她凝著男人冷峻的側臉,最后一咬牙,狠下心解開安全帶,然后開了副駕駛車門——
余止深反應過來,要抓住她時,手指卻只觸碰到女人的衣角——
“晚晚!”
突兀的剎車聲劃出一記刺耳聲響,鐘晚嬌小的身形倒在血泊中,那樣刺目的紅……
……………………
私人醫院,急救室的燈暗了。
醫生從里面出來,摘了口罩。
等在門口的男人已經接連抽了幾支煙,旁邊偶爾路過的護士很想提醒他:這里不能抽煙。
可一瞧見男人的表情,硬是把話給咽回去了。
余止深的手都在顫抖,這一刻,他六神無主。
閉上眼睛時,眼前便浮現鐘晚躺在血泊里的身影。
心尖兒揪緊的疼著,他竟然那么害怕失去她。
他又一次后悔自己所有的行徑,除了那天在書房,她此后再沒進去過。
顯然,她并不想調查他的事,可他偏偏,要把自己的心里震怒都發泄在她身上。
余止深吸了口煙,很想給自己一巴掌!
醫生走過來,給了他一個讓人松口氣的消息,說,“余先生請放心,鐘小姐沒有生命危險,但是……”
欲言又止。
醫生凝重的表情,讓余止深剛剛放下的情緒又提了起來。
他緊張地問,“怎么了?”
這位周醫生也是余止深的私人醫生,這些年來一直定期過去余宅,給鐘晚檢查身體。
周醫生皺著眉,無奈道,“她不認得我了。”
……
鐘晚被轉到了加護病房。她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余止深站在窗前抽煙,窗外星光熠熠,潑墨夜色襯著點點晶瑩,倒是一副美景。
可他心里,卻像是空了一塊。
送到醫院救治的時候,她的確醒來了幾分鐘。
可周醫生說:她一直在小聲哭鬧,問他們是誰,要做什么,她要回家……
鐘晚怎么可能不認得周醫生呢?
余止深不敢想,她會連他也忘了嗎?
這一天,他始終守在病房里。
周醫生說,她晚上應該會醒過來。
越是接近她醒來的時間,余止深就越不安。
一支煙未吸完,他覺得滿是苦澀。
余止深心煩意亂,回身走到沙發前碾滅了煙蒂。
這時,病床上小小的人兒,似乎動了一下。
來不及多想,余止深已經快步過去,站在了床邊。
那天,她從車上跳下去,恰好后方駛過來一輛車,沒來得及剎車,就那樣撞在她身上——
余止深一想起來,心臟就揪緊的疼著。
鐘晚在男人緊張的眼神中,緩緩張開了雙眸。
“晚晚。”
余止深低緩出聲,語氣很輕,像是怕驚擾了她。
終于,聽到他的聲音,鐘晚稍稍歪頭看了過來。
她的表情很迷茫。
余止深坐在了她身側,握住女人冰涼的小手,從心底長嘆了一聲,“晚晚,你醒了。”
鐘晚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顫抖著。
她像是有些怕他,掙扎了一下收回手,然后問道,“你叫我什么?”
余止深臉色一僵,他薄唇微張,竟是半晌沒能發出聲音。
鐘晚,果然失憶了嗎?
余止深俯身,雙手捧住女人的臉,“晚晚,你不認得我了?”
他的情緒有些激動,“你再好好看看我!”
鐘晚慌張的像是迷了路的小動物。
她推開余止深的手,然后朝著病床另一側挪了挪身體。
她的頭受傷了,頭上還纏著醫用紗布。
鐘晚伸出手指來碰了碰,然后皺著眉哼道,“我頭有點疼。”
余止深不相信她鐘晚失憶了,她怎么能失憶,怎么能忘了他?
他握住女人冰涼的手,想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
他磁沉的嗓音里,帶著顫意,“晚晚,你是我的妻子。”
“妻子?”
鐘晚眼眸睜大,震驚的看著他。
她像是不相信他說的話。
“你還記得,你是因為什么進醫院的嗎?”
余止深眼眸一深,步步緊逼的追問,“江惟呢?記得這個名字嗎?”
鐘晚的思維已經全亂了,她小手捂住自己的頭,“不記得,不記得……”
她聲音里夾著哭腔,眼角掉下眼淚,她哭求道,“不要再問了,我好難受。”
余止深也知道自己的情緒太激動了,可能嚇到她了。
他松了手,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冷靜下來后,他低聲安撫道,“好,我不問了,你不要再想了。”
鐘晚的雙手攥成拳,抵在自己眉心間,捂住了巴掌大的小臉。
余止深見她不再顫抖,這才將她撈到懷里。
她沒有抗拒,也像是忘記了掙扎。
他溫柔的動作,輕撫她的背,如同耐心的哄著一個小孩子。
男人的下巴上已經冒出一點胡茬,他抵著女人臉頰,嗓音嘆息,“我的晚晚……”
臉頰柔嫩的肌膚被他剛冒出的胡茬磨的有些癢癢的,但是她不敢亂動。
這一刻的余止深,如此狼狽。
從外表,到內心。
他因為鐘晚,丟了魂兒。
……………………
周醫生說,鐘晚車禍的那天,撞傷了頭,可能造成一時的記憶錯亂,等她的傷痊愈了,也許記憶會慢慢恢復。
余止深一開始的不安緊張,這幾天倒是稍稍放輕松了。
因為他發現,鐘晚失憶了,反而更乖巧了。
他說什么,她就做什么。
也不像以前那樣,鬧著要離婚,揪著他領帶追問他:為什么喜歡她?
余止深的心情倒好了許多。
這幾天,他都在醫院陪著鐘晚,公事都拿到了醫院處理。
一些應酬,也都是林檢代為出席。
實在有推脫不開的,他才會稍稍離開一會兒。
可不出兩個小時,他就要跟對方說:老婆病了,在家里等他。
然后,便告辭了。
這天,余止深和鐘晚兩人坐在沙發上。
她身上的傷口很多,要忌口,所以吃的東西都比較清淡。
鐘晚失憶了,可口味倒是沒變,一見到這些清淡的東西就皺眉。
余止深只好哄她,“乖,過幾天傷口好些了,我再帶你去吃愛吃的,好不好?”
鐘晚癟了癟嘴,乖巧的點頭。
這時,敲門聲響了兩下。
元九的聲音,從虛掩的房門傳來,“先生,喬律師過來了。”
余止深專注的給鐘晚喂飯,隨口應道,“讓他進來。”
喬居安知道鐘晚出事了,一直沒有機會過來瞧瞧,今天借著找余止深談公事的機會來看看鐘晚。
他剛進門,還沒說話。
那頭,余止深頭也不抬的丟給他一句,“先等一會兒,她還沒吃飯,我先喂她吃飯。”
喬居安,“……”
鐘晚又不是手斷了,喂什么飯?
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