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雪姬覺得自己簡直是對牛彈琴:“我說這半天,敢情你根本沒聽懂?算了,我去找凌哥兒。”
“哎,你別走。”雷霆扯住她,陪著笑,“我確實被氣糊涂了,你再給我說說,夜家和那個實驗到底有什么關系?”
芮雪姬甩開他的手,坐下來:“具體什么關系我暫時不清楚,但是我敢斷定,林杳絕對沒本事一夜之間就滅了夜家滿門,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幫忙。”
雷霆像是聽懂了的樣子:“會不會是郭錦鴻?”
芮雪姬看他一眼,搖頭:“不知道,要真的是郭錦鴻,那這人也太恐怖了。不過我覺得可能性不大,郭錦鴻是這兩年才在康城發展壯大起來,之前他不是一直在港灣區么?”
雷霆實在想不起來還有誰了,但又想找點話跟芮雪姬說,于是問:“大家都還好吧?”
“還好,你不用擔心,就是媽一直擔心你。”
雷霆笑了笑:“我沒事,你叫她別擔心。纓姐兒回去了么?”
“沒有,出這么大的事,你讓她怎么回去?”
“都是我的錯,等事情過了,我去雷家雷祖列宗面前認錯。”
“你應該去夜家人面前認錯。”
“好好好,我去。”雷霆好脾氣地隨著她,看了她一眼,“這些年其實你一直在調查夜家的事是不是,你給我說說,都查出什么了?”
芮雪姬冷笑一聲:“你不是一直在保護那女人么,我能查到什么?”
“我錯了,二十年來我錯得離譜,我該死。我跟你道歉,行不行?求你告訴我,你查到什么了?”
自從他主動投案自首到現在,不知道是不是放下了內心隱藏了二十年的秘密所以輕松了些,芮雪姬感覺他像變了個人似的,不止脾氣變好了,連皺紋都少了些。
她并沒有覺得高興,只覺得悲哀心酸,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很快她就拋卻了那些復雜的情緒,開始說正事:“我一直在查林家背后的人,但是很可惜,沒有查到。你跟她在一起二十多年,你就一點沒發現她有什么可疑之處?”
又回到這個問題,雷霆搖頭:“真沒有,我發誓。”
芮雪姬起身:“你休息吧,我去雷氏看看凌哥兒。”
雷霆不敢留她,期期艾艾地問:“那你晚上還給我送吃的嗎?”
芮雪姬看他一眼,搖頭:“不來了,我約了朋友見面,你讓房伯給你弄。”
說完這句,她沒有多停留哪怕一秒,拎著包包離開。
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雷霆還癡癡呆呆地看著,良久,嘆息一聲。
房伯也嘆息一聲。
雷霆斜眼看他:“你做什么學我唉聲嘆氣的?”
房伯又嘆息一聲:“老爺,我是為您可惜。太太那么好的女人,哎……”
雷霆琢磨了幾秒,明白過來他的意思,眉毛飛起來:“你什么意思?”
房伯從果盤里抓起兩個水果,答非所問:“您休息吧,我去給您洗水果。”
自從老巴盤下那家日料店,只要蕭北鳶在工作室,午飯一般都是那邊做好了送過來,她們幾個就在一樓的小餐廳吃。
蕭北鳶正在大廳整理櫥窗里的漢服,同城快遞服務員敲門,抱著一束花進來:“請問誰是拾壹小姐?”
蕭北鳶愣了一下,走過去,那人把一捧花遞給她:“您好,這是您的花,請簽收。”
蕭北鳶下意識接過來,簽了快遞單:“謝謝。”
快遞小哥離開,離歌葉恩聽到聲音從小餐廳出來,擠眉弄眼的:“這么快就有新的追求者了?”
蕭北鳶一臉懵逼表示不清楚,離歌拿起花里的卡片,自顧自念起來:“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這句話什么意思,思念你卻不能相見,小拾壹,有人暗戀你誒。這是鳶尾花嗎,藍色的,葉恩,藍色鳶尾花的花語是什么?”
葉恩啪嗒啪嗒按手機:“藍色鳶尾花的花語,贊賞對方素雅大方或暗中仰慕,可以送給優雅女性,表達心中的仰慕之情。也有人認為,是代表著宿命中的游離和破碎的激情。臥槽,誰送的?”
她們倒是比蕭北鳶還要激動,離歌又拿起卡片看下面龍飛鳳舞的簽名:“承頤……臥槽,真的是他?拾壹,這是明目張膽的追求誒。”
一旁的小助手也是一臉曖昧樣兒:“承頤誒,就是昨天那個大叔,他好有魅力,眼睛特別好看。”
“對啊對啊,法式風情,放蕩不羈,我最愛了。”
蕭北鳶把花轉手塞給她們:“喜歡啊,送給你們。”
兩個小助手忙著搶花,離歌和葉恩一左一右攬著蕭北鳶往小餐廳走:“老實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知道她們腦子里都是些什么東西,蕭北鳶翻白眼:“什么都沒有,吃飯。”
“你不是和雷凌鬧離婚?那正好,我覺得承頤挺不錯,大叔會寵人,把你當女兒一樣的寵著。”
離歌這么說,葉恩也點頭附和:“就是,我也支持你和大叔。再說了,華家那么有錢,承頤還能虧了你不成?我不是說雷凌不好,只不過他爸害得夜家那樣,你要是和仇人的兒子在一起,也不好是不是?”
蕭北鳶嘆氣:“承頤給你們灌迷魂湯了是不是?”
離歌和葉恩猛搖頭,異口同聲:“我們只是希望你幸福。”
蕭北鳶笑:“我謝謝你們,我覺得現在很幸福。這個話題打住,吃飯。”
離歌又湊過來:“你不給人家回個電話過去?或者晚上約頓飯看個電影什么的?”
“閉嘴。”
因為情緒被影響,蕭北鳶隨便吃了一點就沒胃口了,說要出去透透氣。
看她臉色不好,其他人不敢說話。
蕭北鳶到了外面,深深吸幾口氣,還是覺得內心煩躁不已。
電話是不可能打的,昨晚的事還歷歷在目,她才沒那么蠢,往槍口上撞。
什么南風知我意,什么吹夢到西洲,什么藍色鳶尾花,全是狗屁。
她又不喜歡鳶尾花。
外頭日頭毒,路過的姑娘都戴帽子撐傘躲避怕曬黑,蕭北鳶笑了笑,沒有人知道她是多么的渴望陽光。
在黑暗里生活久了的人,特別特別珍惜站在陽光里的機會。
所以,她不允許,堅決不允許再有人把她拽回過去的黑暗里。
蕭北鳶邁下臺階,走到小廣場上,微微仰頭,閉上眼睛,擁抱陽光。
一個穿漢服的姑娘以這種奇怪的姿勢站在這里,是很容易引起關注的,路過的人竊竊私語。
蕭北鳶不以為意,就那么站著。
等到心臟上最軟的那塊肉沒那么冷沒那么痛了,蕭北鳶才睜開眼睛,直視太陽。
還是和以前一樣,根本沒辦法看,反而眼前一黑。
她趕忙低下頭,一陣頭暈眼花,踉蹌了一下,有人扶住她。
低沉醇厚的嗓音:“小心……”
熟悉的嗓音像是炮彈似的在耳朵里炸開,他手掌干燥的溫度通過她的漢服傳到她皮膚上,蕭北鳶渾身哆嗦了一下,抬起頭。
承頤笑了笑:“看你老半天了,站在這里干什么呢?”
蕭北鳶一下子甩開他,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她戒備心這么強,見了他像見了鬼似的,承頤內心苦澀:“小拾壹,你收到我的花了嗎?我知道昨晚的事是我不對,我來找你,就是想跟你說,我們的事不著急,慢慢來。”
蕭北鳶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汗毛就豎起來:“我們的什么事?承頤,昨晚我已經跟你說得很明白了,我們之間,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都沒可能。我還有事,我先進去了。”
她轉身就走,承頤一把拽住她,因為太用力,蕭北鳶狠狠撞在他懷里。
她自然是劇烈掙扎,承頤摁住她:“拾壹,你聽我說。你只是暫時忘記了我,等你恢復記憶,你就會想起來我才是你最愛的男人。”
這里人來人往的,已經有人駐足指指點點,還有人拍照,蕭北鳶是氣憤的擔心的,卻又掙脫不開:“承頤,你干什么,你放開我。”
承頤越發抱緊:“我不放,你是我的,你永遠都是我的。拾壹,以前是我錯了,以為你不記得我也沒關系只要你開心,但是我怎么能眼睜睜看著你在另一個男人身邊巧笑嫣然,我怎么能眼睜睜看著你不愛我,你是我的呀,你明明是我的。”
他像是瘋狂了,蕭北鳶是害怕的,大庭廣眾之下這樣被他抱著,不知道吃瓜群眾會怎么說。
她決裂掙扎,但是承頤人高馬大,力氣不知道是她的多少倍,她怎么掙脫得開?
就在這關鍵時候,有人沖過來,舉著包包猛砸承頤的后背:“你干什么?你放開她……”
承頤吃痛,不得不松開手,芮雪姬把蕭北鳶護在身后,氣喘吁吁指著承頤:“你耍流氓,信不信我報警?”
她又扭頭安慰蕭北鳶:“小拾壹別怕,媽媽在,媽媽不會讓他欺負你的。”
蕭北鳶扯了扯她:“媽,別理他,我們進去吧。”
芮雪姬知道她是被嚇壞了,點點頭:“好,我們走。”
承頤自然是認識芮雪姬的,他抵著后槽牙:“怎么,老母雞護小雞仔呢?芮小姐,你知道我和小拾壹什么關系嗎?”
芮雪姬隨時關注網上的新聞,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懶得與他客氣:“我管你們是什么關系,那都是你一廂情愿。”
承頤陰陽怪氣笑:“一廂情愿,當初小拾壹跟我同居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我記得她懷孕的時候,我們去非域……”
他竟然說出這種話來,蕭北鳶上前一把,指著他:“你閉嘴。”
承頤身子前傾:“怎么,小拾壹怕了?剛才我怎么說的,你是我的,你永遠都只能是我的。”
周圍全是看熱鬧的,昨天他們兩個才上過熱搜,今天又鬧出這一出,蕭北鳶只恨手里沒針線,要不然非得把這人的嘴巴縫起來。
她冷笑兩聲:“承頤,昨晚我也告訴你了,不要用過去來困擾我,我寧愿死,也不會和你在一起。”
承頤頓了幾秒:“既然如此,那咱們一起死好了。”
芮雪姬是大家閨秀,她鮮少和人白臉,但是現在也被承頤的不要臉弄得火冒三丈:“你不會聽人話么,小拾壹說了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你那些所謂的過去,如同過眼煙云,不值一提。”
承頤不為所動:“你根本不知道我和她的過去……”
和他簡直沒辦法溝通,蕭北鳶打斷他:“那你自己一個人在這里回味過去吧,媽,我們走。”
回到辦公室,芮雪姬還是氣憤難當,她一直冷靜克制,連笑都是標準的美人笑,蕭北鳶還是第一次見她這個樣,忍不住安慰她:“媽,別生氣了,不值當。”
芮雪姬越想越害怕:“不行,今天是我過來,要是他在糾纏你呢?不行不行,我得給凌哥兒打電話。”
蕭北鳶阻止她:“媽,不用,我和雷凌……”
芮雪姬拍了拍她:“拾壹,媽媽知道你們鬧矛盾了,因為雷霆,你和凌哥兒出了點問題是不是?你聽媽媽說,夜家的事還有很多疑點,你不能因為這個就和凌哥兒離婚。再說,爸爸是爸爸,兒子是兒子,你和凌哥兒歷盡千辛萬苦才在一起,可千萬別沖動。”
這件事真是越抹越黑,蕭北鳶笑起來:“媽,先別說這個,你怎么過來了?”
“媽媽不放心你,就過來看看你,看看才安心。”
“我沒事,我挺好的。”
芮雪姬愛憐地摸了摸她的臉:“瞎說,你看你都瘦脫相了。我不是每晚讓凌哥兒給你送吃的么,你沒吃是不是?肯定是那家伙又惹你生氣了,我等下要去雷氏,我幫你教訓他。你想吃什么跟媽媽說,我做好了讓凌哥兒送來給你。”
“不用,我住在九叔那里,挺好的。”
芮雪姬搖頭:“九叔那里全是一群大老爺們,哪懂得照顧你?要不你搬到四合院?”
緊接著她又自我否定:“不行,四合院人太多,惹你心煩。你搬回你和凌哥兒的家,媽媽去照顧你好不好?”
她拳拳殷切,目光真誠,蕭北鳶快要招架不住從實招來,只能拼命轉移話題:“媽,既然你來了,我帶你去看你的漢服,看看尺寸合不合適?”
芮雪姬很快被轉移了注意力:“我的漢服做好了啊,真好真好。”
送走芮雪姬,下午一些,蕭北鳶和承頤又上了新聞,有人拍下他們在小廣場的視頻,配上煽情的文字。
發視頻的人斷章取義,截取了他們抱在一起那一段,標題取得很驚悚:雷氏父子雙雙頭頂大草原。
蕭北鳶掃了一遍,沒心情再看下去,也沒心情再畫圖,坐在電腦前發呆。
麒麟推門進來,就看見她嘟著嘴氣鼓鼓的如同小金魚。
“妹妹怎么了?”
蕭北鳶沒精打采打招呼:“你怎么來了?”
“想你了唄,難道你不想哥哥?”
蕭北鳶招招手,麒麟湊過來,她低聲問:“哥,承頤太煩了,你有沒有辦法讓他別出現在我面前?”
麒麟看著她:“你想買兇殺人喲?”
“沒有,我是守法公民,我就是煩他,天天揪著屁大點的事來煩我。”
麒麟認真起來:“他現在和那個姓郭的蛇鼠一窩,都是一肚子壞水。但是你若是真嫌他煩,我倒是有辦法弄他。”
蕭北鳶心亂如麻:“算了算了,非常時期,你別沖動。”
麒麟拿起書桌的圖紙左看右看,淡淡然開口:“不用我出手,華南潯那小子是個不錯的選擇。”
蕭北鳶想起昨晚的情景:“我怎么感覺承頤有點怕華南潯?”
麒麟神秘兮兮笑起來:“那是當然,他有把柄在華南潯手里。”
“什么把柄?”
麒麟湊過來,貼在她耳邊耳語幾句,蕭北鳶臉色劇變:“真的假的?”
“如假包換。當初承頤要弄死華南潯母子,說是要替他母親報仇,其實并不是。他完全是想滅口,幸虧你及時阻止。這些年,華南潯母子一直拿你當救命恩人。”
雷氏辦公室,芮雪姬繪聲繪色把小廣場的事說給雷凌聽,發現兒子一點反應沒有,她拍了拍桌子:“你有沒聽我講話?你老婆被人調戲了,你怎么無動于衷?”
雷凌笑起來:“媽,她是不是我老婆還是未知數,您激動什么?”
芮雪姬氣得臉色變了:“你胡說八道什么,你們結婚了的。”
“結婚了可以離,我爸對夜家那樣,我和蕭北鳶還怎么在一起?所以我先給您打預防針,您要有心理準備。”
芮雪姬板著臉:“我看你是在外面有人了。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個小演員,叫什么,靈溪是不是,她在微博上說明晚要跟你參加酒會。凌哥兒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雷凌合上文件:“媽,現在的公子哥哪個不是花天酒地花紅柳綠的,我就是覺得靈溪挺漂亮挺溫柔,想……”
“想什么?除了小拾壹,別的女人你都不準想。”
雷凌扶額:“媽,您是希望您兒子打光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