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打掃衛生的阿姨略微佝僂著腰,推著齊腰高的垃圾桶往外走。
進電梯出電梯,她保持著略微低頭的動作,一直到出了住院部的大廳,她把垃圾桶推到過道上,然后折返回一樓的衛生間。
她躲在隔間換好衣服,把滿是汗味的工作服一股腦丟在垃圾桶,戴好帽子口罩,收拾好心情,然后一直走到醫院大門,穿過馬路到對面攔車。
坐上出租車,林杳大大松口氣,這種自由的味道,以前不覺得稀奇,現在才覺得如此可貴。
后排的車窗開著,她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閉上眼睛,感受熟悉的微風吹在臉上的感覺。
她自然不知道,從她喬裝從病房出來,就有人一直跟著她。
司機問了兩遍,發現坐在后面的人沒反應,不由得從后視鏡多看了幾眼,又問:“小姐,您要去哪里?”
“送我去最近的商場。”
“好嘞……”司機答應著,繼續往前開,但總是時不時從后視鏡看這個全副武裝的女人。
林杳不在意,只是改變了主意,掏出一張粉紅色票子遞過去:“師傅,不去商場了,麻煩你送我去最近的能買到手機的地方,不用找了。”
現在到處都有賣手機的大小店鋪,往前兩百米就有幾家,一百塊不用找,這種買賣,司機自然喜歡,接過錢去,指了指前面:“看到沒,那邊就有幾家賣手機的。”
林杳想了想,又塞過去兩張錢:“師傅,我剛出院,傷口疼得厲害,能不能麻煩你幫我買個手機,再買張卡。”
沒人不愛錢的,司機接過去:“沒問題,你把身份證給我,現在都要實名制的。”
林杳眼眶迅速紅起來:“大哥,跟你說實話吧,我是被我老公家暴,我是趁亂從醫院跑出來的,我不能用身份證,我老公會找到我,他會打死我的。我有錢,我給你錢,大哥,求你了,你幫幫我吧?”
說著,她從口袋里掏出一沓錢遞過去:“全給你……”
家暴受害者這個虛構的身份,很容易就博得了司機的同情,又能幫助受害婦女又能賺一大筆錢,何樂而不為呢?
不到半小時,司機就把林杳需要的東西全弄了回來。
確認不再需要自己,司機高興地離開,林杳在附近小藥店買了一些消炎藥和止疼藥,又打了一輛車,前往客運站。
買了前往滇城的長途車票,她去衛生間,撥出一個號碼,沉聲問:“讓你查的事情怎么樣了?”
對方反應了一下,認出來她的聲音,一板一眼匯報:“郭先生確實和周助理在一起,根據我查到的信息,他們保持這種關系,已經三四年。”
林杳捂著聽筒:“我給你那么多錢,你知道的,我要聽的不是這個。”
對方沉默了幾秒,低低嘆息一聲:“他們確實有一個女兒,寄養在周助理的老家,您需要地址嗎?”
林杳答非所問:“那對狗男女現在在哪里?酒店名字告訴我。”
“好的,我發在您這個號碼上。”
林杳掛斷電話,半分鐘不到,手機上收到一個地址,她從包包里掏出筆和筆記本,記下來,然后摳出電話卡,掏出打火機點燃,又掏出一張新的電話卡放進手機,這才從衛生間出來。
……
米國,蕭北鳶的手術,移植前的預處理非常成功,受者和供者HLA配型也非常成功,干細胞動員也達到醫生的預期,接下來就是干細胞采集和干細胞會輸。
現在醫學非常發達,一些列操作下來,全程都在醫生掌控中,不管是數據采集還是蕭北鳶本身的身體和情緒,都非常好。
宮本武道一家幾乎是全程陪同寸步不離,在這個過程中,蕭北鳶和他們建立了非常深厚的默契。
有舅舅和哥哥姐姐陪著,加上有些事雷凌特意避開她,她倒也沒時間去管康城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只是在九叔他們來的那天,她隨口問了一句:“緝毒大隊那邊抓到郭錦鴻了嗎?”
九叔搖頭:“那家伙很狡猾,巡捕抓到他和洛猜的手下蛇爺的時候,發現那些全是面粉,連槍支也是假的……姓郭的說辭是,他們看多了好萊塢槍戰片,想玩角色扮演。”
蕭北鳶點點頭,好像不感興趣似的,轉移開話題:“等我手術結束了,咱們一起去櫻花國吧?”
最近她很容易累,一天大部分時間都是昏昏欲睡,說了沒幾句就腦袋一栽一栽的,大家不敢再說話,退出病房。
同一時間,瑞士,雷嘉言一臉滄桑地在手術室外面徘徊,柏玉玲的手術已經進行了十多個小時,之前準備的血漿全部都送了進去,蒙托的助手拉開門大喊,說血庫告急,要雷嘉言趕緊想辦法。
之前,蒙托醫生說以防萬一,所以準備了超三倍劑量的血漿。
當時雷嘉言心里挺忐忑的,還問他有多少把握手術成功。
蒙托特別自信:“你放心,就算柏小姐去了閻王殿,我也保證把人給你弄回來。”
不是信心滿滿么,怎么就血庫告急了?
雷嘉言急得要死,但是這時候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他只能叫人去把提前飼養著的人叫過來抽血。
又過了大概七八個小時,手術室的門打開,蒙托虛脫一般走出來,雷嘉言沖過去,還沒開口問,就見蒙托整個人滑下去。
“哎,你怎么了?”雷嘉言眼疾手快架住他的胳肢窩,“蒙托,玲玲怎么樣?你他媽倒是說話啊,玲玲怎么樣?”
蒙托滿頭大汗臉色發白,昏過去之前,艱難地比了個OK的手勢。
意思就是手術成功,雷嘉言狂喜,也顧不得蒙托了,丟下他,拔腿就往手術室沖。
“玲玲,玲玲……”
沖進去幾步,他的腳步滯住,幾個醫生推著柏玉玲出來。
大約是需要一個隔離真菌的環境,柏玉玲被放在一個透明的罩子里,身上插滿了管子。
雖然蒙托表示手術成功了,但是柏玉玲現在看起來跟以前沒什么區別,雷嘉言心里特別沒底,胸口劇烈起伏著,深深喘幾口氣,小心翼翼問:“她怎么樣?”
金發碧眼的醫生回答:“恭喜您,手術很成功,雷太太現在需要轉移到無菌病房觀察幾天。”
“我……我可以跟進去陪她嗎?”知道規矩,雷嘉言又接著開口,“我會去換無菌服,我保證,就半小時,求你們了。”
他現在算是這里的老板,他竟然開口求他們,醫生沒辦法,只能同意。
到了無菌室,雷嘉言迫不及待把醫生護士全趕出去,還把窗簾都拉上了。
回到床邊,他不敢坐下,就站在那里,看著床上的人。
看著看著,眼淚就那么落下來。
以前有人告訴他喜極而泣,他覺得挺裝逼的,現在自己哭了,才知道高興到了極點真的會哭。
站了好大一會,他小心翼翼坐下來,小心翼翼抓起柏玉玲的手,放在唇邊親了又親:“玲玲,玲玲,太好了,咱們……咱們又可以在一起了。你快點好起來,等你好起來,咱們就結婚好不好?”
蒙托被人攙扶到辦公室,補充了一些能量,又休息了一會兒,覺得不放心,就打算去無菌室看看。
這并不是他第一次做這種手術,但是柏玉玲被診斷為植物人快半年且多器官出現衰竭現象,基本算是無力回天,他去了半條命,成功完成這個手術,還真的是可以載入史冊。
出門,助手過來:“雷先生一直在無菌室。”
這個在蒙托意料之中,他問:“全程錄像了嗎?”
“錄了,多角度無死角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