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里全是男人女人還有兒童的叫喊聲和求饒聲,但是這聲音不止沒讓蒙面人生出憐憫之心,反而激發(fā)了他們內(nèi)心的狂亂。
他們嘰里咕嚕說了什么,其中兩個人下車去,很快又拎著汽油桶上車來。
又是驚懼的尖叫,他們越是喊叫,那些人越是把汽油倒在他們身上。
蕭北鳶一邊掙扎一邊大喊:“放他們走,求你們,放他們走……”
話音落,一個黑人兜底拎起汽油桶,朝她頭上倒下來。
放肆又恐怖的笑聲里,后排有一個金發(fā)碧眼的男人大喊一聲,跌跌撞撞沖過來,護(hù)在蕭北鳶面前。
他因為太過于用力,竟然連坐著的椅子也拔起來,他連人帶椅子擋在蕭北鳶前面,大喝一聲:“不許碰她。”
蕭北鳶滿頭大汗像是剛從水里撈上來似的,她氣喘吁吁喊:“麥克,別管我。”
喚作麥克的外國男人操著熟練的中文,沖著蕭北鳶大喊:“你是不是傻,我早就告訴過你雷凌有問題,你偏偏不信。現(xiàn)在可好,我們大家要陪你一起死。”
蕭北鳶笑了笑,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刺客,車廂里傳來女人的尖叫聲,一個黑人婦女指著蕭北鳶的椅子下面,嘴唇哆嗦著:“她……”
麥克低頭,看見椅子下面紅色的液體像是水流似的流過來,他的聲音就顫抖起來:“夜拾壹,夜拾壹,你聽得到我說話嗎?喂……”
人沒反應(yīng),血越來越多,麥克沖著蒙面人喊:“還愣著干什么,快找醫(yī)生。我告訴你們,要是她和孩子有什么三長兩短,你們別妄想能拿到我的配方。我就是死,也不會給你們。把我的原話,帶給麥瑟爾。”
很快一個蒙面人跑下去,大約是去報告麥瑟爾。
麥克又沖著另外的蒙面人喊,那些人一改剛才的戾氣和變態(tài),竟然還真的給他解開了繩索。
麥克怒目而視,那些人只好又給蕭北鳶解開繩索。
麥克撲過去,拍了拍她的臉:“小拾壹,小拾壹,你醒醒,聽得到我說話嗎?”
沒反應(yīng),他有點著急又有點生氣,竟然開始威脅起女人來:“夜拾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想死是不是?你給我聽好了,你要是為了雷凌那渣男就要死,那么,我可以成全你。但是,我一定會窮盡畢生精力救活這個孩子,然后我告訴他……”
手臂被人抓住,蕭北鳶虛弱低睜開眼,笑了笑:“麥克,對不起……是我錯了……”
她能醒過來就是好事,麥克也笑,笑得眼淚鼻涕全裹在一起:“別說話,保存體力,知道嗎?我一定不會讓你和孩子有事。”
蕭北鳶搖頭:“好想喝你研制的藥水啊……如果能忘了這一切該有多好。”
麥克點點頭:“小拾壹,你撐住知道嗎?等咱們安全了,我給你藥水,我?guī)湍阃四莻€渣男,忘了這一切。”
蕭北鳶虛弱地勾唇,然后緩緩閉眼,本來抓緊麥克的手垂下去。
“不要,小拾壹……”
雷凌驚坐而起,雙手伸在半空中像是想抓住什么,沒抓住后他愣住。
愣了足足有兩分鐘,他才看清:沒有非域大草原,沒有蕭北鳶,沒有柏玉玲,沒有麥瑟爾,只有羅斯醫(yī)生。
雷凌揉著太陽穴,只覺得渾身刺痛,口干舌燥,身心俱疲。
一只手被拉下來,然后手里多了一杯溫水。
他也不矯情,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胸膛劇烈起伏著,呼吸也是晦澀。
羅斯醫(yī)生接過杯子放在茶幾上,不說話,就安安靜靜陪著。
良久,雷凌開口:“羅斯醫(yī)生,剛才我去到了……非域大草原,又去到了當(dāng)年我做手術(shù)的醫(yī)院,我……”
他不知道該怎么表達(dá),抬起雙手蓋住臉,細(xì)細(xì)碎碎的聲音從指縫間漏出來:“她以前做夢總是重復(fù)一句話,你為什么不救我……呵,原來是這樣,都是我的錯。羅斯醫(yī)生,人在催眠狀態(tài)下看到的,是真的嗎?”
羅斯醫(yī)生點點頭:“你是想問,如果你看到的都是真的,為什么這些年你一點印象都沒有是嗎?”
雷凌點點頭:“對,為什么我一點都不記得……還有蕭北鳶,除了那個夢,她也什么都不記得了。”
羅斯醫(yī)生拿起自己剛才做的筆記看了看,然后合上,緩緩問:“剛才催眠的時候,你回到了非域?”
“對……”
“那你看到的,和雷太太夢境里的內(nèi)容一樣嗎?”
“基本一樣……”
羅斯醫(yī)生點點頭:“現(xiàn)在基本可以確定的事,確實有非域那一出。至于你們?yōu)槭裁炊疾挥浀昧耍艺J(rèn)為目前有以下兩種可能。第一,人在受到嚴(yán)重刺激后,會選擇性忘記一些痛苦的回憶,就是我們通常說的選擇性失憶。你們有可能是在非域出了什么意外,那意外讓你們痛苦,痛苦到?jīng)]辦法排解,只能選擇忘記,記憶因此沉睡下來。第二種可能,就是你之前懷疑過的,你們的記憶被人動了手腳。有人不想你們記得那些事,或者說有人不想你們在一起。”
羅斯醫(yī)生的解釋比較通俗易懂,雷凌松開手,看著他:“那你認(rèn)為哪一種可能性更大一些?”
“我個人趨向于第二種,你們的記憶被人動過手腳。因為,如果是第一種,兩個人痛苦的部分不可能一樣……就算一樣,人和人之間是有個體差異的,不可能你們忘記的是同樣的內(nèi)容。”
雷凌笑得一臉苦楚:“當(dāng)年我得血液病,有人給我捐獻(xiàn)骨髓,我一直以為是柏玉玲……雖然也懷疑過,但是都沒去深究。但是剛才我回到了當(dāng)年我手術(shù)的醫(yī)院,見到了我的主治醫(yī)生,也見到了給我捐獻(xiàn)骨髓的人。原來,這些年,我錯得離譜,錯得不可饒恕。”
羅斯醫(yī)生問:“當(dāng)年救你的人,是雷太太對嗎?”
雷凌點點頭,笑容里帶了點慶幸,也帶了點遺憾:“是啊,是她救了我……一轉(zhuǎn)眼,都七年了,她救我的時候,只有十七歲,花一樣的年紀(jì)。”
“知道是雷太太救了你,你不高興嗎?為何還愁眉苦臉的?”
“我當(dāng)然高興,該怎么形容那種感覺……實不相瞞,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我也是有心魔的,總覺得被柏玉玲救過,我是不干凈的是骯臟的,是會被大家厭棄的。是小拾壹不離不棄,她讓我覺得,我是可以被原諒的。現(xiàn)在知道是她救了我,我確實高興,但是又實在高興不起來……如果剛才催眠的時候我看到的那些都是真的,那么在非域的時候,我一定是做了很多讓她難過失望的事情,還有那個孩子……小拾壹要是知道真相,肯定不會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