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雨水越發猛烈,那江面上的光景也越發讓人瞧不清楚,似是霧里看花,不見模樣。</br> “嘩……”</br> 大雨打在亭子上,周圍的一切聲音都在這雨聲之下黯然失色。</br> 江邊長亭,垂釣雨水。</br> 一時間竟讓人分不清魚在江中,還是雨水中。</br> 本是一幅絕佳美景,但對某些人來說,這場大雨,卻如一場噩耗一般。</br> “啪嗒,啪嗒……”</br> 沾著黃泥的靴子踩過水坑,有一人身披蓑衣頭戴斗笠走在江邊,可這雨實在太大,依舊將他的衣衫盡數打濕了去。</br> 身披蓑衣的之人目光凝重的望著那江山的瓢潑大雨,心中越發擔憂了起來。</br> “這可如何是好……”</br> “老天爺啊!”</br> 那人一拳錘在胸上,目光之中盡是憂傷。</br> “嘩……”</br> 雨水順著斗笠低落下來,他一雙渾濁的眸子好似看到了一場大災即將來臨。</br> 他步路蹣跚,小心翼翼的朝著江邊走去,下了臺階之后看向那刻在江邊巨石上的水位線。</br> 如今通天江的水位,已然超過了近七十年間最高的水位,并且還在上漲之中。</br> 披著蓑衣的人顫抖著,睜著眸子看著那刻度。</br> 不知是雨水進了眼眸還是怎么,他的雙眸竟是有些發紅,瞧著有些滲人。</br> 大雨積攢成水,順著江邊流淌進通天江中。</br> “砰噠……”</br> 一道聲響傳來。</br> 披著蓑衣的人轉頭看去,目光之中卻見一塊石頭順著那階梯滾落下來。</br> 僅是一塊小石頭,卻在水流的沖擊之下變得尤為之快。</br> 他想要躲開,可卻為時已晚。</br> “嘭。”</br> 石塊砸在了他右膝之上,頓時腳下一軟,身形也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br> “撲通。”</br> 斗笠落入江中被江水沖了下去。</br> “噗,噗……”</br> 他的口中灌了幾口江水,掙扎著想要從江中爬上來。</br> 可那水流湍急,身上厚重的蓑衣再沾了水,根本就沒有辦法抵抗。</br> “來人!”</br> “快來人……”</br> 大雨聲蓋過了他的聲音,他只能任憑江水將他沖向遠處。</br> 不過片刻之間,他便被那江水淹沒,不知飄向了何方。</br> ……</br> 長亭中尤為平靜。</br> 陳長生睜開眼眸,伸手摸向了腰間,卻是落了個空。</br> 他頓了一下,不由得嘆了一聲。</br>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江面上,等了半天也不見魚兒上鉤,他一時也沒明白那通天江中的魚兒上哪去了。</br> 正當他想收桿的時候,他的目光透過那朦朧之景,似是看到遠處江面上飄動著一道身影。</br> “嗯?”</br> 陳長生愣了一下,見那道身影越來越近。</br> 他微微一頓,隨即看向手中的桿。</br> 陳長生探出雙指,在那桿上輕輕一點,魚線逐漸變長,泛起了些許金光。</br> “去!”</br> 拋竿而出,那根絲線直奔江中那道身影而去。</br> 飄在江中之人被長線包裹,陳長生扯回桿來,將那人越拉越近。</br> 來到跟前的時候,陳長生抬手揮去一道微風,將那江中的身影給托了起來。</br> “啪嗒……”</br> 那人渾身濕漉,落在了涼亭之中,臉色雙眸皆是泛著白色。</br> “這魚沒釣上,反倒釣上個人來。”</br> 陳長生摸了摸下巴,看向此人。</br> 面前之人臉上盡是褶皺,發絲黑白交錯,想來是經歷了許多風霜。</br> 陳長生引一縷金光順著此人鼻尖進入肺腑之中。</br> 隨即便聽一聲咳嗽響起。</br> “咳咳……”</br> 幾口江水從此人的口中吐了出來。</br> 那蒼白的面色也得以緩解,氣息慢慢的也平靜了起來。</br> 陳長生見其無恙便再沒多做什么,拿起魚竿繼續釣起了魚來。</br> 他看向江中,眼中閃過一抹微光,隨即對那江中,笑道:“我說,龍君還沒玩夠嗎?”</br> 在那江面之下,四處皆是游魚。</br> 但唯獨在這江邊長亭外的江面下一條魚都瞧不見。</br> 也難怪陳長生釣不上魚來。</br> 面前江面下的魚都被驅趕到別的地方去了。</br> 唯有一條老龍坐在那江底笑著打量著這一幕。</br> 應征透過江面瞧著那長亭中盤坐的身影,他咧嘴一笑,說道:“反正老夫不管,老夫到底都得丟件寶貝,怎么也得在別的地方找回來。”</br> 長亭中的陳長生無奈一笑,說道:“你好歹是龍王,怎的盡耍些無賴伎倆。”</br> “我就是無賴。”</br> 老龍王應征笑了笑,隨即站起身來,說道:“陳先生慢慢釣吧,老夫就不奉陪了,哈哈哈……”</br> 陳長生的目光透過江面瞧見了老龍王那囂張的嘴臉,他不禁搖了搖頭,隨即看向了手中的桿。</br> “也罷,大不了陳某不釣魚就是了。”</br> 陳長生笑了笑,有了別的主意。</br> 既然這老龍王無賴,那他也耍耍無賴。</br> 說著,陳長生收起桿來。</br>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微光,似是在尋找著方向一般。</br> 確定了位置之后,陳長生再一次拋出了桿去。</br> 魚鉤入江,卻是始終都沒有沉下去,而是順著那江底龍宮所在之處飄了過去。</br> 如此一來,江底龍宮都不必去了。</br> 陳長生心中暢快,口中念叨道:“江上風雨,江底翻涌,妙哉,妙哉。”</br> 陳長生又轉頭看了一眼方才被他吊起來的人,看了片刻后便收回了目光,專心釣起了‘魚’來。</br> .</br> .</br> 亭外大雨,連同著那江水也起了漲勢。</br> 幾個時辰之間,便又漲了兩寸,但這小小的兩寸卻是影響巨大。</br> 亭外的雨忽而猛烈,忽而平靜,但自始至終都沒有停下來。</br> 九日大雨,江水翻涌。</br> 通天江的各處支流亦是有所影響,最為直觀便是被淹沒的農田,而在上游閘口之處,所蓄水位也已快到了臨界。</br> 昏迷中的牧材良喘息著,臉上慢慢有了血色。</br> 若非是正好遇上,或許此刻的他便已經淹死在江中了。</br> “咳……”</br> 牧材良咳嗽了一聲,他的手指微微動了動,那緊閉著的雙眸,也慢慢有了知覺。</br> 當他完全醒來之時,隨即便環顧起了四周。</br> 牧材良的眼中盡是茫然,當他瞧見那盤坐在面前的青衫之人時,慢慢的也回過了神來。</br> “這位……”</br> 陳長生聽見身后的聲音,轉頭看向了此人。</br> 當牧材良見到面前之人的面容時不禁愣了一下。</br> 面前之人手握長桿,垂釣江邊,不似人間來者。</br> 牧材良一時恍惚,開口問道:“我死了嗎?”</br> 陳長生轉頭看向江中,隨即說道:“亭中有柱子,不妨撞上一下,若是疼,那便是還活著。”</br> 牧材良聽后反應了過來,“我,我還活著!?”</br> 他看了一眼自身,隨即也明白了過來。</br> 牧材良說道:“可是公子救了在下?”</br> 陳長生想了想,回答道:“也不算吧,陳某在此地釣魚,碰巧將你給釣上來了。”</br> 牧材良聽后一愣。</br> “釣上來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