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篇下來引人入勝，環環相扣。</br> 眾人聽的是津津有味。</br> 但轉過神來，卻又不禁一愣。</br> “先生開篇時說這《聊齋》乃是記述妖鬼仙佛之書，為何這一篇《胭脂》中卻并無妖鬼，也無仙佛。”</br> “是啊，是啊。”</br> 眾人經此一提醒也反應過來，方才所聽之中，的確并無鬼怪。</br> 陳長生和煦一笑，說道：“《胭脂》之中的確并無鬼神亂力，但諸位于這天下之間可曾真的見過鬼神？”</br> “所謂平生不做虧心事，不懼半夜鬼敲門，那兇手便是心中有鬼，故而才露出馬腳，在此之前還想栽贓陷害，以此脫身，所以有的時候，人心往往比鬼神更加可怕，心鬼，一樣也是鬼。”</br> 隨著那話語落下，堂下有人呢喃一聲。</br> “說的好！！”</br>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該如此，就該如此，哈哈哈……”</br> “那斷案的施學也是妙人。”</br> “是極是極。”</br> “有賞！”</br> 伙計捧著竹簍上前，但凡覺得聽的滿意的便會放上兩個賞錢。</br> 不過片刻，那竹簍之中便已有近百銅錢，有的出手闊綽的，扔進簍中便是一兩銀子。</br> “這位先生初上臺面，便當是登臺之禮吧。”</br> “小的替先生謝過了。”</br> 曹伙計將這人記下之后便又去了后面，一圈下來，賞錢堆滿了整個竹簍，抬著都有些費勁。</br> 其實倒也不是臺上先生講的有多好，而是這頭日登臺，臺下的聽客們多是會賞些面子，往年初上臺的說書先生也是這般待遇的，并不稀奇。</br> 莊掌柜也松了口氣，“還好是撐住了。”</br>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今日這位先生倒是留的好懸念，對比昨日可是截然不同。</br> 倒是走眼了，看樣子是有真功夫在身，昨日還只是稍露山水罷了。</br> 曹伙計忙完之后便去給陳長生上茶去了。</br> “先生喝些茶水潤喉。”</br> “有勞了。”</br> 陳長生道句謝，隨即便見莊掌柜迎了上來。</br> “陳先生果真大才，莊某佩服。”</br> “掌柜過獎了，陳某還差許多火候。”</br> 這話也不是謙虛，是的確差些火候。</br> 這一點上，莊掌柜也看的出來。</br> 莊掌柜坐下后問道：“先生為何不講那《西游記》，以先生對此書的見解與詩言，定然是會贏得滿堂喝彩的。”</br> 陳長生道：“掌柜的應當也不想陳某被請走吧。”</br> 莊掌柜聽到此言頓時明白了過來。</br> “是了！”</br> 莊掌柜笑道：“我說先生今日怎么不講《西游記》，倒是莊某多嘴了。”</br> 之前那位先生就是講的好就被請走了，他可是記得的。</br> 如今這青山城里就這么一根獨苗了，可不能再讓人給搶了。</br> 至于陳長生為什么不講西游記……</br> 其實只是單純的不太想講。</br> 一說起來，他便總是會想起當年上京時的那位已故的縣令。</br> 莊掌柜又問了問這《聊齋》的話本是哪里來的。</br> 陳長生只說是前人寫下的，自己也是從旁人口中聽得的，西游記是前世耳濡目染，此世又得神魂修行才通曉的原文，但那聊齋，陳長生卻只是看了幾篇最為出彩的，全文自然是記不住的，不然他便從頭說起了。</br> “這樣嗎……”</br> 莊掌柜暗道可惜，隨即又問道：“先生明日也是講《聊齋》？”</br> “正是。”陳長生點頭道。</br> 莊掌柜道：“都說內行看門道，莊某其實也不該過問這些，但茶樓喝茶的幾位爺可不好伺候，不免多一句嘴，想問問先生明日要講的篇章比起這《胭脂》怎樣？”</br> 他就是怕明日要講的東西不如今日，這樣子不免會有許多非議。</br> 陳長生道：“掌柜放心便是，明日所講，只好不差！”</br> 莊掌柜笑道：“有先生這句話我便放心了！”</br> 另外今日的賞錢也有不少，按照先前說好的分出了五成給先生，但莊掌柜卻多拿了一成，算是人情。</br> 陳長生磨不過便收下了，到了時辰之后他便離開了茶樓。</br> ……</br> 轉眼又是幾個日夜。</br> 有了說書先生過后，唐記茶樓的生意要比之前好上許多，并且當第二日陳先生講出《聶小倩》的故事之后，茶樓里的生意就有些忙不過來了。</br> 莊掌柜也沒想到會有這樣大的反響，于是乎又招了一個伙計來幫忙，這才稍微緩和了些，不至于怠慢了人家。</br> 他也是沒想到，這《聊齋》之中的故事這樣吸引人，鬼神仙佛，各種之事在這位陳先生口中說的尤為真實，惹人動容，有的人甚至從北城專程跑過來聽書，就是想見一見這位陳酒茶有什么厲害。</br> 后又有人道：“原是看走了眼，我以為那《胭脂》就是這位酒茶先生的全部本事了，不曾想后招更盛，這次莊掌柜真沒說大話。”</br> “正是正是，先是《聶小倩》又是《嬰寧》，真是新奇的很，往年聽那《西游記》說起天兵天將覺得宏偉，但卻覺得遙遠，如今聽了這《聊齋》才知曉鬼神仙佛近在咫尺一般，依我看，可比《西游記》好上太多了。”</br> “誒，此言差矣，應當是各有千秋。”</br> “是極是極。”</br> 而隨著陳長生在臺上的次數多了起來，這說書的本事也越發熟練了，該斷的地方也斷的干干凈凈。</br> 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時常惹的眾人破口大罵。</br> 簡單來說，便是學壞了。</br> 這位酒茶先生也因此被坊間眾人所熟知。</br> 就連陳長生去打酒的時候，李老二也會問上一句。</br> “陳先生今個講的什么？”</br> 陳長生笑著回答了一句：“今個講的《公孫九娘》乃是人鬼情緣之事，回頭李二哥可以問問聽過的，故事還算是可以的。”</br> 李老二聽后嘆了一聲，說道：“我還想著親自去聽，可同一個故事，陳先生卻從來不講第二遍啊。”</br> 陳長生笑道：“說不定往后會講第二遍呢。”</br> “那成，到時候可得提醒我一聲。”</br> 李老二將酒遞了上去。</br> 陳長生掂量了一下，笑問道：“李二哥每日打酒，莫不是還會手抖？”</br> 李老二笑道：“多出一兩，送先生了。”</br> 陳長生卻是道了一句：“李二哥這是做什么，我也知曉是李二哥看得起才多了這一兩酒，陳某記在心里，不過在陳某這卻從來沒有占便宜的道理。”</br> 說著放下了兩文錢。</br> “誒，你這……”</br> “明日我還來打酒，李二哥可別再這樣了。”</br> 陳長生擺手離開了酒坊。</br> 李老二瞧著那桌上的兩文錢，他笑著說道：“這人還真挺有趣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