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生并沒有打算在水盡城多留。</br> 他忽略了一個異常重要的事,因為他感覺到自己的魂火就要熄滅了。</br> 這一次比他想象的要久一些。</br> 為今之事是關于這些個姑娘的去處。</br> 陳長生曾問過他們的意見。</br> 大多數姑娘都表示自己是想回家,在外漂泊了這么長一段時間,他們想的估計也只有回到自己的家,才能安心。</br> 于是乎,陳長生便讓牙人安排他們回去,只需要跟著某個商隊回去就是了。</br> 對于男人而言,這也并不是一件難事。</br> 陳長生給了他一股難以預料的噗力量。</br> 同時也將牙人的性命盡數交到了陳長生的手中,沒有陳長生的允許,他不能死,只能按照陳長生的意愿去辦事。</br> 這與囚禁他毫無區別,但這就是牙人的歸宿。</br> 方妙自然也選擇要回去,臨走的時候他問了陳長生的名字又是住在何地,但是陳長生卻都沒有告訴他。</br> 方妙看陳長生的目光里有些不舍,她對自己這個救命恩人抱著別樣的情緒。</br> 在這個亂七八糟的人間,有時候看了別人一眼,就能將這個人記得很久很久,難以忘懷,更別說是這樣的救命恩情。</br> 如果沒有陳長生的話,或許他此刻已經在軍營里被那群人蹂躪而死,這是他難以想象的痛苦。</br> “大人……”</br> 方妙抿了抿唇,欲言又止。</br> 陳長生看著馬車對她擺了擺手,說道:“回去吧。”</br> 相遇相識,不過是萍水相逢,此次過后估計就是再也不會相見,世上的緣分就是這樣,寡淡無味,有的時候牽扯的越久反而越讓人心不安。</br> 不等那馬車出發,陳長生便回過身去邁步離開了這里。</br> 留給方妙的只有一道青衫背影。</br> 她暗暗將這個背影記下,期望著有朝一日能再次相逢。</br> 但其實等待她的是再不相逢。</br> 陳長生站在那水盡城頭。</br> 他的目光往下望去,看到那些馬車緩緩的離開了這座沙中之城。</br> 正當他要離去的時候,卻是忽然目光望向的遠處皺起了眉頭。</br> 在他的視線之中遠處,忽然看到一群行走在沙石之間的沙匪,他們好像在等待著什么。</br> 不過對于如今的牙人而言,卻是不用在意這些沙匪,但盡管如此,陳長生卻還是留下來看了看。</br> 當馬車緩緩從那片沙漠上駛過的時候,遠處的沙匪看見了他們,但僅僅只是看了一眼,卻并沒有任何動作。</br> 好像他們對于這幾輛馬車并不感興趣,更多的則是在等待著什么東西。</br> 陳長生察覺到有些不對,于是便在這里等了起來。</br> 大概過了片刻之后,水盡城中忽的有幾輛馬車駛了出來,馬車外面用布匹包裹著,沒人看得清里面到底放的什么東西。</br> 片刻后,拖著貨物的車隊遇上了沙匪。</br> 沙匪的頭子眼前一亮,隨機抽出刀來往前沖去。</br> 在陳長生的注視之下,現場亂做一團,沙匪開始搶掠馬車上的東西。</br> 而跟隨著馬車壓送東西的人也則是抽出刀來抵抗,但看著卻有些怪異。</br> 在一陣混亂之中,陳長生看到了,那車上裝著的東西都是什么。</br> 是糧食、酒、還有布料……</br> 在一些亂七八糟的打斗后過后,兩方人馬紛紛撤離了這里,只是剛才那車上壓的東西全都被沙匪搶了去。</br> 一群人落荒而逃,回到了水盡城。</br> 然而這些人是怎么去的,卻都是怎么回的,身上甚至連多少的傷都沒有受,更沒有人因此而死。</br> 好像他們與沙匪早就是商量好的,一般剛才那一出不過是一場戲罷了。</br> 陳長生跟著他們進了城,這些人在城中大肆說著自己被沙匪搶掠了,還報了官,哭喪著自己命苦。</br> 陳長生一路看著他們報官,最后無果,訕訕退去。</br> 這群人最終聚集在了水晶城的一個小院里。</br> 陳長生在不遠處的屋頂上看著,直到片刻過后,這群人換了一身衣裳,從里面走了出來。</br> 他們的身上披著甲胄,裹著頭巾。</br> 不會有錯了……</br> 是鎮守著水盡城的士兵。</br> 而他們也換了一副面孔,臉上掛著笑意,一邊走著,一邊聊著。</br> “這一趟大概能掙不少。”</br> “今晚上找兩個姑娘去。”</br> “哈哈哈哈……”</br> 直到天色快要暗的時候,陳長生看到其中一個人走出了城,在某個沙堆里挖出了一箱東西將其運回了水盡城中。</br> 當那個箱子打開里面全都是白花花的銀子。</br> 這一刻陳長生徹底明白了過來,原來這一切都是一場自導自演的戲碼罷了,根本就沒有沙匪搶劫,而是一場徹徹底底的生意。</br> 沙匪不是沙匪,而是北漠人假扮的,商隊也不是商隊,而是軍營里的人裝扮出來的。</br> 他們用這樣的方式掩人耳目,用糧食和酒給北漠人提供物資,再換回白銀。</br> 陳長生忽然明白了,過來為什么北漠人會這樣頑固不休,頑的不僅僅是北漠,還有那人性。</br> 那是人性的貪婪。</br> 這西北邊域已經爛到骨子里面去了。</br> 陳長生看到這一幕,不禁長嘆了一口氣。</br> 他覺得在之后一定會出意外,西北之地,將來一定會存在一次巨大的變革,只希望燕如初真的能運籌帷幄,將這一切全都扭轉回來,又或者說他迷途知返,立下太子,不讓這個世道變得這樣混亂。</br> 好像這個世道并沒有按照所希望的發展下去,這是讓人不想看到的,但卻無能為力。</br> 這是人間的命數。</br> 陳長生的目光看向遠處那最后一抹落日余暉。</br> 他長嘆了一聲,他的身形逐漸畫出沙礫,隨著這沙漠之中的風,逐漸飄向了某個地方。</br> 接下來便又是一場漫長而又難熬的昏暗。</br> 在陷入黑暗之后。</br> 陳長生開始考慮之前在黃泉那個人跟他說的話。</br> 黃泉的事比他想象的要深的多。</br> 那個人是不是自己,陳長生也無法去肯定。</br> 但不可否認的,黃泉一定是尤為重要的一環。</br> 天子的冊封就好像是開好的河道,給這條路指明了方向。</br> 現在唯一缺少的就是一條流通至此的河流,便是那黃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