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下起了大雨。</br> 如意坐在屋檐下看著眼前雨水不停的落下,她撐著下巴心中思索著陳叔叔什么時候回來。</br> 等了蠻久,但最終卻是依舊沒有看到陳叔叔的身影。</br> 大概是在某個時候,她忽然反應了過來,或許陳叔叔已經走了,再見他或許又是許多年之后。</br> 如意只能默默嘆了口氣,回到了屋里。</br> 但她還是愿意繼續登上幾日。</br> 她覺得,或許陳叔叔不會不辭而別。</br> 可事實上,陳長生卻是因為出了意外,所以才沒能好好告個別。</br> 青天游和墨玉帶著墨淵去了通天江龍宮,因為墨淵醒了之后告訴他們,或許只有老龍王哪里能暫時穩住他的傷勢。</br> 京兆尹府也由此再度平靜了下來。</br> 后來如意在京兆尹府待了大半個月,但始終沒見陳叔叔回來,于是也就放棄了。</br> “如意如意,下五子棋。”</br> “不下不下,你去找別的玩去……”</br> “哦……”</br> 貍花很是失落,都走了,沒人陪它下棋了。</br> 而平安又是每天忙著公務,少有閑下來的時候,貍花便整日就只有在府上閑逛,要么就是在上京城里到處溜達。</br> 后來的某天里。</br> 如意告訴平安說道:“我得走了。”</br> 平安愣了一下,問道:“阿姐要走?”</br> 如意點了點頭,說道:“待在這里不安逸。”</br> 只是說白了就是,她早已經習慣了在外漂泊的日子,現在讓她待在這個地方,過著安逸而又舒適的日子,反而有些不痛快。</br> 而且她早就計劃著這次上京過后,就往西北去看一看那邊的光景,如今也到了要走的時候。</br> 平安有些舍不得,他張了張口,說道:“阿姐你好不容易來一趟……”</br> 如意眨眼道:“你就好好做官就是了,你阿姐我想法古怪,想一出是一出,而且這次也待的夠久了,也該走了。”</br> 平安抿了抿唇,說道:“江湖對于阿姐而言這般重要嗎?”</br> 如意聽后頓了頓,她搖了搖頭,說道:“也不是江湖,如果非要說的話,我也就只算是個旅人。”</br> “我有很多想看的東西。”</br> 如意是這樣認為的。</br> 平安聽到這話也明白自己怕是攔不住阿姐了。</br> 他也沒心思在吃飯了,低著頭好似在思索著什么。</br> 如意看向他,笑道:“至于平安你嘛,就好好當官咯,記得阿姐說的,別蠢乎乎的,非要做個好官,不管是做什么,也別忘記了自己,舍己為人是大義不假,但陳叔叔此前不也告訴過我們君子不救的道理嗎?”</br> 平安聽后愣了一下,說道:“阿姐還記得這個啊。”</br> “你忘了?”</br> “沒忘呢。”</br> “我看你是忘了。”</br> 平安是個好官,但卻又是一個失敗的官,畢竟少有像他這般做官做到這種地步的。</br> 但這一點其實并不是難以理解,或許也是因為平安曾經吃過一些苦,所以才知道這人世間的苦難到底是如何讓人煎熬,故而才會選擇去幫上一把。</br> 世上的人做一些事總是有一些道理的。</br> 如意覺得,像平安這般,或許有朝一日會像那位劉縣令一般名垂青史,但如果是那樣換來的名垂青史,如意寧愿不要。</br> 他是京兆尹,更是她如意的弟弟。</br> 如意摸了摸平安的頭,說道:“乖啊,阿姐就出門看看,要不了多久就回來,平安要是被欺負了就給阿姐寫信,就寄到…就寄到西銘城去,阿姐一定會去取的,要是你過的不好,阿姐就馬不停蹄的趕回來,哪個欺負你,阿姐就幫你揍誰,就算是皇帝老子,你阿姐都敢去揍。”</br> 她的嘴里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br> 但事實上,如意說的也并不是假話。</br> 她最見不得的就是平安被欺負。</br> 在她看來,只有自己才能欺負平安,其他的,誰也不行。</br> 哦,陳叔叔也能欺負一二。</br> 也只有他們兩人。</br> 平安也沒再勸如意什么,他也明白阿姐的心思,與其如此,他更愿意阿姐能做自己想做的事。</br> “阿姐若是遇到了難處,也要給我寫信,平安雖然不是什么大官,但一樣能帶著許多人來救阿姐。”</br> 如意笑了笑,答應了一聲:“嗯,好。”</br> 貍花在一旁聽著他們姐弟二人的對話。</br> 它虛起了眼睛,不禁道了一句:“你們兩個真是肉麻,貍花吃魚都吃不下去了。”</br> “有你事嗎?”如意看了它一眼。</br> 貍花看了一眼如意,它輕哼一聲,“貍花不跟不講道理的人講話。”</br> “那你魚也別吃了。”</br> “別別別,要吃要吃。”</br> “胖貍花。”</br> “胖就胖吧。”</br> 貍花對此已經不反駁了。</br> 這么些年下來,它也成長了許多,長胖什么的早已經無法阻擋它對吃魚的向往。</br> 隔了兩天過后。</br> 如意也收拾好了東西就要出發。</br> 平安聯系了一家商行,商行的掌柜跟平安是好友,此行正是要往西北去的,雖然說到不了西銘,但這一路好歹也有個照應。</br> “我走了!”</br> 如意抱著貍花,回頭看了一眼平安。</br> 平安點了點頭,說道:“嗯……”</br> 如意微微點頭,隨后便上了馬車。</br> “阿姐!”</br> “又怎么了?”</br> “要平平安安。”</br> 如意聽后笑了一下,說道:“傻子,你是平安,我是如意,你應該保佑我萬事如意才對。”</br> 平安聽后無奈一笑,隨即說道:“那阿姐萬事如意。”</br> 如意笑了笑,隨后擺了擺手,接著便見那馬車往前駛去,要不了多久就出了上京城。</br> 趴在如意懷中的貍花問道:“如意,西北好玩嗎?”</br> 如意想了想,說道:“應該還算好玩,我聽說更西北的地方有一堆沙子,到時候你能在上面打滾。”</br> “太蠢了,貍花才不在沙子里打滾呢。”</br> “是嗎?”</br> “嗯嗯,不打滾。”</br> 貍花又問道:“西北魚多嗎?”</br> 如意唔了一聲,說道:“那怕是要讓你失望了,越往那邊就越是沒有魚。”</br> “……”</br> 貍花頓了頓,說道:“貍花能下車嗎?”</br> “不能。”</br> “如意為什么不早跟貍花說。”</br> “你也沒問啊。”</br> “貍花要下車。”</br> “不準下車!”</br> “要下車!!”</br> “不準!!”</br> “啊啊啊啊,如意!”</br> 隨即貍花的腦袋上就挨了一下。</br> “你叫個頭啊!”</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