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軍中不乏精明之輩。</br> 他們,有的是經驗豐富的老兵。</br> 受了一輪的弩箭打擊,不少人就猶豫著要不要撤了。</br> 至少,不能跟騎墻硬拼。</br> 那絕對是自損一千,傷敵毫毛的愚蠢行為。</br> 一旦讓重騎近戰,遼軍兩千輕騎,還不夠人家砍的。</br> 主將命令一下。</br> 后隊變前隊,立刻要逃。</br> 然而,如此短暫的時刻,說撤就撤。</br> 混亂不說,原本就不容易。</br> “咻咻咻!”</br> 鐵軍的第二輪箭雨又到了。</br> 距離越近,鐵桿弩箭的穿透力越強。</br> 官兵們瞄得越準。</br> 因為,遼軍中還有不少火把照明呢!</br> 第三輪……</br> 第四輪!</br> 沈麟揮刀砍翻一個負傷的韃子。</br> 兩邊對沖。</br> 弩匣中的第五支箭,沒機會射出去了。</br> “嗆啷!”</br> “嗆啷!”</br> 清脆的拔刀聲響徹一片。</br> “殺!”</br> “殺!”</br> 鐵軍個個如下山猛虎,兇猛無敵。</br> 梁直、梁平死死地護衛在沈麟身邊。</br> 三人小組砍殺了五、六個遼人,面前就空了。</br> 回過頭來,滿地都是未滅的火把和尸體。</br> 四散的遼騎正在逃往黑暗深處。</br> 無主的馬匹彷徨嘶鳴。</br> “輕騎警戒,抓馬!”</br> “重騎打掃戰場,準備撤!”</br> 沈麟對這場遭遇戰很滿意。</br> 至少,視線所及,他沒看到倒下的鐵軍將士和馬匹。</br> 四十煉的具甲,防護效果,天下無雙。</br> 中軍攜帶的戰馬足夠好。</br> 這次所有人都身著重騎兵裝備。</br> 一開始,不過是追擊這伙莫名其妙的殘敵。</br> 連原本準備的破空弩都沒有帶。</br> 紅娘子縱馬而來。</br> 她兼任著中軍統計官。</br> 敵人被擊潰了,再次集結的可能性很小。</br> 她掀開面甲,笑盈盈地。</br> “我軍無重傷,無陣亡,輕傷四十有七!”</br> 沈麟劍眉一皺。</br> “怎么?這般多輕傷?”</br> 短短時間,都接近四分之一了。</br> 紅娘子指指滿地的人馬尸骸。</br> 遠遠近近,還有鐵軍官兵在補刀。</br> “被絆倒了唄!”</br> “經驗不足嘛!”</br> “那會兒……敵人太多了!”</br> 陳麟搖頭苦笑。</br> 鐵軍成長太快,卻太年輕了。</br> 一旦熱血上涌,很多戰場條例,就忘得干干凈凈。</br> 掩殺的時候,至少,你得避開敵人死傷累累的正面。</br> 其實,就連沈麟自己。</br> 也是從正面強行沖殺而過的。</br> 他還怨不得其他人。</br> 不過嘛!</br> 面前就有個倒霉蛋。</br> “陳無雙,你忘了戰場條例了?”</br> “不可掀開面甲!”</br> “你就敢保證?這滿地的尸體中,就沒有一個裝死的?”</br> 紅娘子嚇了一跳。</br> “啪嚓”一聲合上了黑漆漆的面甲。</br> 遼人以騎射聞名天下。</br> 她還真怕冷不丁地射來一支箭。</br> 奔著面門來啊!</br> 不死也得毀容。</br> “嗯嗯,公子……姐夫……阿不……大人,屬下知錯了。”</br> “下次……絕不再犯!”</br> “哎哎哎,好消息聽不聽?”</br> 白娘子拎著用慣了的九曲槍跑回來。</br> “夫君,敵人被打破膽了。”</br> “很難組織起有效反擊。”</br> 紅娘子輕蔑一笑。</br> “憑啥反擊呀?”</br> “我們草草總計過了,戰場遺尸近千!”</br> “逃走的那一半兒人,還有多少輕重傷?”</br> “咱們可是射了四輪箭。”</br> “復合弩,二百步內,中者非死即殘。”</br> 戰果這么大?</br> 如此一算,咱們輕傷四十七人,的確值了。</br> 沈麟贊同道。</br> “如果遼軍指揮官沒死在這里的話。”</br> “他多半在惶惶不安呢!”</br> “不說反擊了。”</br> “他應該擔心,我們會不會去攻城略地。”</br> “重騎在此。”</br> “輕騎還會遠了么?”</br> 幾人頓時會心一笑。</br> 按照常規,重騎兵是不可能單獨作戰的。</br> 五百重騎,至少有三倍以上的輕騎伴隨。</br> 這兩千左右的遼軍,被沈麟的五百重騎殺得大敗而逃。</br> 碰上一幫鐵疙瘩,怎么襲擾?</br> 不迫近五六十步。</br> 遼軍的騎弓、步弓根本就穿不透鐵甲。</br> 到這個距離了。</br> 你當人家還發現不了你?</br> 幸存的遼軍指揮官,只怕要著急上火。</br> 重騎碰上了。</br> 輕騎去了哪里?</br> 難道,周軍的輕騎奔著咱們的后方去了?</br> 那還了得?</br> 為了應對丹水的緊張局勢。</br> 最近的泊頭鎮。</br> 留守的駐軍只有五百。</br> 還是挑剩下的弱旅。</br> “踏踏踏!”</br> 吳七騎著神俊的爪黃飛電疾馳而來。</br> “麟哥兒,那邊有條大道。”</br> “好家伙,遼軍扔下二百余輛大馬車。”</br> “全是糧草輜重!”</br> 這家伙仿佛沒打過過癮似的,興沖沖地慫恿道。</br> “根據七爺我的判斷。”</br> “據此往北,頂多幾里地。”</br> “多半有馬場或者鎮子。”</br> “再次,也得有個軍營地!”</br> “要不,咱們……再干一票?”</br> 二百多架軍用大馬車?</br> 運載的糧草肯定在五千擔以上。</br> 這是兩千騎兵半月所需。</br> 遼軍出動,皆是一人雙馬,耗費比沈麟的鐵軍還大。</br> 當然,沈麟現在也能做到一人雙馬的配置。</br> 只不過,他的作戰距離近。</br> 水路暢通,不會動不動出動幾百輛馬車而已。</br> “打個屁呀?”</br> 沈麟沒好氣地笑罵道。</br> “你看看這滿地的戰馬尸體,幾百上千!”</br> “完好無損的,也差不多這個數。”</br> “糧食五六千擔。”</br> “老七……你先告訴我。”</br> “怎么弄回去?”</br> 吳七愕然,片刻下就耷拉著腦袋不吭聲了。</br> 只要稍稍一算,他就知道。</br> 弄再多東西,運不回去,也是枉然。</br> 雖說繳獲了三艘三千擔戰船。</br> 可那玩意裝了十幾架投石機,床弩。</br> 就算把所有石彈都扔了,能騰出多少運載空間?</br> 鐵皮船六艘,也沒多少寬裕。</br> 九艘船加起來,能騰出一萬擔的運量。</br> 就得謝天謝地了!</br> 繳獲的火油彈可舍不得扔。</br> 運回去改造一下,就是專用的磷火彈了。</br> 鐵城不缺棉籽油。</br> 唯獨缺乏具有凝固效果的動物油脂。</br> 這么點運量?</br> 又得分兩批,先運到對岸去放著,慢慢轉運吧。</br> 近千匹的戰馬尸體,也是難得的肉食。</br> 吃煩了魚肉,微微酸澀的馬肉,在瀘水鐵城也很受歡迎的。</br> 遼人的兵器皮甲得帶走。</br> 留下來資敵么?</br> 運回去,無論是送給老丈人,還是賣給沈毅的軍隊。</br> 都算是稀罕物。</br> 至少,沒人會嫌棄遼人堪稱精良的小梢弓。</br> 人家的做工和威力,就是比大周制式弓弩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