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時間停住了,有時候時間過得飛快。人總對時間有錯覺。
在元里的幾天就是屬于飛速運轉的時間,談語冰和莫容容兩人特別享受這段安靜的旅程,到了要走的前一天,她們倆都還有些意猶未盡。李寬張羅著給兩人送行,在梵店準備了一桌好菜大家聚餐。莫容容說還想再看一次元里的落日,就在用餐前拉著好友去了元里河邊。兩個女孩到達河邊的時候,石拱橋上方的天空紅霞燒的在正旺,橙紅的天空就倒映在清澈的水面,石拱橋成了水天一色的分割線。
“真漂亮啊?!比萑莞袊@
“這個地方每次看都有不同的美?!?br/>
隨著紅云的顏色慢慢轉淡,天空呈現出原本的顏色,仿佛一幕驚心動魄的舞臺劇正在落幕。這個落日讓她想起自己和周眾少時在小青山看過的落日。不同于如此艷麗的顏色,大多數時候小青山的落日都是清淡的,只飄來幾朵紅云,稀松掛在太陽邊上,不一會也跟著太陽墜下山腰。那時還在初中的兩個半大小孩有時會結伴去爬山,登到小青山山頂等太陽完全落下去才下山回家。自從初一上學期發生的斗毆事件后,談語冰在初中確實被孤立了很長一段時間,但她安之若素,并不苦悶,只是周眾時常還會鉆牛角尖把那次事件歸因于自己。
兩人看著紅霞退得差不多了,就往回走。整個巷子都處在落日的寧靜里,偶爾一兩人和她們擦身而過,連屋檐下的小狗都耷拉著腦袋窩在門廊處不聲不響。
轟隆一聲,剛剛還耷拉著腦袋的小狗都被驚的跳起來狂吠。談語冰下意識推著容容把巷子邊上靠,只是還沒來得及躲遠,一輛摩托車就呼嘯著從她身邊開過,而她肩上一輕,她的背包被帶走了,順帶她釀蹌了一下被旁邊的莫容容拉住才沒倒地。
談語冰被拉起來,才后知后覺地吼了一句:“我的包。”
然后就是拼命往前跑,追趕著怒吼的摩托留下的濃煙,她越跑越快,盡管摩托的轟隆聲越來越小,很快都要聽不見了,后面莫容容的聲音倒是越來越大
“你別跑了,包沒了就算了呀?!彼龤獯跤醯慕K于趕上來了,談語冰蹲在巷子中間,眼睛還望著遠處。
“你就別看了,我們哪里追得上摩托車?!彼贿叿銎鹫務Z冰一邊說
“可我上次買的機器貓泥人還在包里呢?!彼劬Χ⒅h處說
“再買一個不就行了?!?br/>
“不一樣。”她搖頭喃喃地說
少見她為了一個小物品這么傷懷,莫容容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東西有什么意義?”
談語冰這才轉回視線看身邊的好友,扯起嘴角說:“沒事了,沒了就沒了吧?!?br/>
“等等,你背包里有證件和錢包吧?”容容這時才反應過來問
“錢包在包里,我身份證沒放在一起,在我行李箱里面。”她一直有個習慣把重要證件和錢包分開放。
“哦,那還好。”
“語冰,你們在這怎么了?”夏從在背后問道
“哎,別提了,冰冰的包被搶了!她剛剛拼命去追。”
“被搶了?怎么回事?”他的聲音嚴肅起來又高了八度
“一個摩托車突然開過來,然后就……?!彼龥]往下說,想起那個泥塑哆啦a夢就這么不見了有點傷心。
“是不是染著紅頭發的小年青?摩托車是黑白色的?”
“我沒怎么看清,但是好像摩托車是黑白的。”姑娘在回想剛剛一閃而過的摩托。
“就是了,我們先回去,我打個電話給村長?!彼疽馑齻冏咔懊?br/>
“包里面都丟了些什么?”
“就是錢包還有一個泥塑的哆啦a夢,還有些雜物吧,小冰是不是?”莫容容口快,一刺溜就說完了。
談語冰點點頭,沒有看夏從。
“哆啦a夢?那個藍胖子?”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談語冰,想起自己弟弟小時就很喜歡讓他畫藍胖子還有他的神奇口袋。
“哥,藍胖子的神奇口袋能變出爸爸媽媽來嗎?”五歲的周眾還是個小胖墩,跟在哥哥身后回到空蕩蕩的別墅里經常這么問他。
也會問:“哥哥,藍胖子有爸爸媽媽嗎?”
……
姑娘笑著回他:“沒事,不用找了,沒什么貴重物品?!?br/>
夏從邊走邊打電話,那邊很快就接通了,只聽他說:“李村長,你好,元里的治安怎么都沒有人管嗎?我有兩個朋友過來玩今天晚上在巷子里被搶了包……“
打了很長一個電話,這可能是來元里幾天談語冰聽到他說話最多的一次。
三個人回到梵店,廳內已經擺了一圓桌的菜,宋未迎了出來
“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我們遇到搶劫了。”
一聽說搶劫,李寬就蹦到了容容面前:“怎么回事,你有沒有事啊?”
“沒事,小冰的包被搶走了。還好證件不在里面?!?br/>
李寬舒了一口氣,連聲說:“人沒事就好,來來來,趕緊去坐著,我們吃飯壓驚呀?!?br/>
幾人坐定了,袁老師最后才來得,坐在夏從的右手邊。
剛剛她在里面已然聽到搶劫的事情,這會也關注起來,坐下就問夏從
“是小談她們被搶了包嗎?你和村長打了電話沒有?……八成就是那兩個不要命的小兔崽子。”
“已經聯系過村長,他說那兩個小紅毛確實回村了。”
“這么快就回來了?上次不給送到派出所蹲著了嗎?……”
“您是不知道,那兩個在鎮上有親戚,還是司法機關的,有點關系?!?br/>
“這世道……?!?br/>
談語冰怕自己的事情給他們惹麻煩,連忙說:“袁老師,我就丟了錢包,沒什么大礙,明天反正也走了,就不用去追究了。”
“你沒事倒好,行,先不說這些糟心事,我們先吃飯好吧?!?br/>
一桌子菜大多是談語冰和莫容容兩人的口味,安排的人是心思玲瓏,兩個人吃得很盡興,莫容容還和他們喝了幾杯,談語冰不敢再沾酒,直接拿了可樂當酒感謝他們這幾天的照顧。平時不做聲的宋未出了餿主意:“小談,你就喝可樂,我們一杯啤酒,你喝兩杯可樂!”
談語冰想也沒想就答應,心里還覺得自己占了大便宜,嘴角彎彎地說:“好呀!”說完舉起一杯可樂就豪氣地往下灌。
夏從在旁邊只笑而不語,心想這姑娘果然是這些年都在大學里念書,估計沒嘗試過可樂脹肚的痛苦。
從小被教育不能喝太多可樂,談語冰的飲食也是被爸媽嚴格管控,別說喝酒就連可樂都是極少上他們的餐桌。第一次喝可樂還是上初中和周眾玩奧數題目贏了,然后她說就喝可樂,當時周眾還說,女孩子都喜歡喝果汁,你怎么要喝可樂。她回道:“你這是想要賴賬嗎?”
今天晚上喝的可樂應該是把這輩子的可樂都喝完了,她在吃完這頓飯的時候想原來不只是喝酒難受,這可樂喝多了也是要人命得。
吃到一半,她就開始斷斷續續得打嗝,好在其他人都高談闊論也沒怎么注意到她。就連夏從都在旁邊和袁老師討論古城的整體改造。她中途偷溜著去洗手間一趟舒緩了一點,回來就被逮住繼續喝可樂。吃得差不多的時候,談語冰看她前面多了一杯橙汁,正疑惑誰給端來的,旁邊的夏從溫聲說:“可樂喝膩了吧,換橙汁喝?!?br/>
她低聲說:“謝謝。”心想他剛剛明明都在和袁老師說話,什么時候去倒得橙汁。她嘗了一口橙汁,還是鮮榨得,甘甜可口,果然比可樂舒服很多呀。
享受完這杯愛心橙汁,飯桌上似乎清醒的人不太多了,莫容容靠在她身上有氣無力的哼哼要去睡覺,那邊幾位倒沒那么明顯,只是要不就話多了,要不就開始唱歌,林緯也喝了不少,今天還和談語冰干了幾杯可樂,一改之前橫眉冷對的態度,也讓她摸不著頭腦。
清醒的袁老師和藹地問:“小談明天你們幾點的車?”
“買了10:30的高鐵票,從這里應該一大早就要走?!?br/>
“這樣呀,夏從,你明天開我車去送送吧?!?br/>
“哎,不用,太麻煩你們了。我們兩人坐最早那班車走。”
夏從給自己倒了杯水,不經意地說:“沒事的,我明天早上正好要去鎮上辦點事情?!?br/>
再推脫就有點矯情,她只能接受這份好意。
莫容容身高腿長,但好在還算清醒,兩人扶著回了房間。安頓好醉酒的人,她也回了房間。
這時候聽到有人叩門的聲音,梵店沒有門鈴,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可叩門聲又想了,這才走過去開門,門外是夏從,手插在褲兜里,靠在走廊的欄桿上。
“有事嗎?”
他也沒回答她,只是從口袋里拿出錢包然后塞過來一疊紅紅的老人頭,說:“你先拿著,給你路上應急?!?br/>
她趕緊把錢推回去,急忙說:“不用,容容身上還有錢,我們路上也花不了什么錢?!?br/>
他沒應,直把錢往她手上塞。
“……真不用,我……?!彼忠粋€勁地往外推,只是對面的力量到底大一些,拉鋸之間錢最終落在她掌心,夏從終于松手,把手放回褲袋里。
她有些傻眼,夜深人靜的弄出太大動靜實在不好看,看著手心的錢愣了會,突然跑回房間。
“哎,你干嘛呢……”
他話沒說完,談語冰已經拿了手機出來,看著他說:“我在微信上把錢轉給你。”
“???”
“轉給你錢……你剛剛給我的是1000吧,我現在轉給你?!彼谑謾C上按了幾下,直接發了轉賬,還給他看了一下。
“哦,我忘記告訴你,我不用微信收錢!”那人靠在欄桿上氣定神閑地說
這下是談語冰傻眼了,諾諾地說:“……那你用什么收錢?”
“現金!”
“……”
兩人在走廊上陷入尷尬的沉默。
夏從看著杵在面前正琢磨怎么解決問題的女孩有些好笑,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悶笑,順手敲了一下她頭頂,說:“這么認真干嘛,和你開玩笑得。我又不是藍田人?!?br/>
談語冰被他敲得似乎思考都慢了半拍:“什么藍田人?”
“嗯,藍田人應該不會用微信收款?!彼槐菊浀卣f
她突然反應過來對面的男人全程在逗她,咬牙切齒地爆出一聲:“……哎呀!”然后頭也不回地回房間把門給關了。
門合上的霎那,聽得外面人說:“記得明天早上7點在樓下等。”
被戲弄的人回房間洗漱完看到手機微信上顯示對方已經接收轉賬,當下發了一個抓狂的表情過去,不解恨又發了一個錘子敲頭的圖片。
那邊過了十分鐘才回了一個:“晚安,早點睡。”
談語冰看著最后這條微信沒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