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狀來得比想象中還快。</br> 這節英語課上到一半,蔣堯就被敲門而入的張教主叫走了。</br> 直到放學才回來。</br> 尹澈見他一副沒事人兒的樣子,估摸著應該是解決了,沒多加過問。</br> 晚上,一群寫完作業沒事干的中二少年非要找點樂子。</br> 進入高三,好幾個人的智能手機被家長沒收了,換成了只能打電話發短信的老人機,苦不堪言。男生的娛樂活動無非就那么幾項,不能打游戲,那就聊妹子。</br> 開學月余,高一新生里長得好看的學弟學妹在哪個班、叫什么名字,幾乎都被挖了出來,貼吧里討論的帖子很多。</br> 章可作為少數仍擁有智能機的人,在宿舍里被一群男生圍著,共享手機。</br> “哇靠這個真漂亮。”</br> “這個也不錯啊,幫我看看幾班的?”</br> “這個妹子我見過真人,真心好看,堯哥,考慮一下?”</br> 蔣堯心不在焉地:“嗯……沒興趣,你們什么時候回去?”</br> “我們才剛來,你這就趕我們走?”</br> “那行,你們待著,我去隔壁串個門。”</br> “?”</br> 章可手一滑,恰好滑到那個開學以來就熱議不下的帖子:有沒有人覺得咱學校的校霸和校草很配?</br> 配不配另說,這如膠似漆的程度……好像比去年還厲害了?</br> 306的門沒鎖,但蔣堯先敲了門,得到應允后才進去。</br> 尹澈難得沒在看書做題,躺在床上,枕著折疊好的被子。似乎剛洗完澡,頭發還濕著,在被子上洇出了水痕。看見他的第一句話是:“哥,我有點熱。”</br> 空氣中隱約飄來omega信息素的淡淡甜味。</br> 終于!</br> 蔣堯聞著味走過去,坐到床邊,指尖撫上他的臉:“要我怎么做?自己說。”</br> 尹澈顰眉:“你欺負我。”</br> “一招只能用一次,第二次無效。”</br> 尹澈不說話了,默默地望著他,眼里有些朦朧水汽,襯得黑眼仁又透又亮,像琉璃似的。</br> 蔣堯再次落敗。</br> 撈起心機小兔子的腰,俯身壓下去。</br> 兩個人都在床上,身體交疊在一塊兒,衣服還那么薄,彼此的心跳都感知得一清二楚,很難不失控。</br> 蔣堯親一會兒分開一會兒,逼迫自己保持冷靜,慢慢將自己的信息素渡過去,慢慢提高信息素的濃度。</br> 到百分之三十的時候,尹澈的喘息開始不勻,身體也變得緊繃,露出戒備姿態。</br> 這是到極限的意思了。</br> 蔣堯不再釋放信息素,轉而安撫他的情緒,嘴唇磨蹭他的臉頰,托在他后背的手自上而下地來回撫摸他的脊背:“好了好了,不親了,今天就到這里……”</br> 身下人突然一顫,發出一聲很輕的低吟。</br> 蔣堯愣住。</br> 尹澈也愣住。</br> “你……”蔣堯視線往下,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被一腳踹下了床。</br> 尹澈扯過被子:“不熱了,謝謝,再見。”</br> 蔣堯哭笑不得:“要不要這么絕情啊?”</br> “你得寸進尺。”</br> “我就摸了摸你后背……哎,算了,爭不過你。下次發熱直接找我,不要忍著,知道嗎?</br> “本來是打算找你的,但看到章可他們去你寢室了。”</br> “還挺乖。”蔣堯笑道,“你說你要是跟我復合,還用擔心這些嗎?直接把他們趕走,說我倆要做情侶之間的事了。”</br> 這是蔣堯第四次提起這個話題,得到的回答依然是“不要”。</br> 說實話,有點坐不住了。</br> “手也牽過了,嘴也親過了,為什么還是不要?”</br> “不要就是不要。你自己答應我的,會等我。”</br> “是會等你,可我也想早點和你在一起,這樣可以更好地保護你。”</br> “我不需要你保護,我只要你把沒履行的諾言實現。”</br> 說到底,還是之前的事。</br> 陰影面積太大,不看到一個結果,無論過程再怎么順利,總覺得不夠安心。</br> “沒得商量嗎?”</br> “沒得商量。”</br> 蔣堯嘆了聲氣。</br> 尹澈攥著被子的手緊了緊:“……其實沒幾個月了。”</br> “嗯。”</br> “……只是走個形式而已。”</br> “我知道。”蔣堯抓抓頭發,“就是覺得,特別不安心,感覺你隨時會被人搶走。”</br> “誰會搶我,我又不像你這么搶手。”</br> 蔣堯笑了,替他掖好被角:“你又來,我這就跟你說說你有多好,比如——”</br> 剛開了個頭,宿舍門就被敲響了,章可風風火火地沖進來:“堯哥!我看到一條帖子……”</br> 床上兩個人,一個躺著,裹在被子里,一個坐著,手里捏著被角。</br> “你倆……這是……?”</br> “他生病了。”蔣堯從容不迫,繼續用被子裹小兔子,“有點發低燒,我讓他出會兒汗。”</br> 尹澈給了他一個“真能編”的眼神。</br> “難怪你們這兒這么熱……”章可不疑有他,繼續說,“堯哥堯哥,我看到一條關于你的帖子。”</br> 尹澈從被子里探出頭:“什么帖子?”</br> 蔣堯拽著章可往外走:“八成又是猜我的對象是誰,一群無聊的瞎子,不用搭理。”</br> “不是的,是有人說你唔唔唔!”</br> 尹澈的聲音驟然降了八度:“你別捂他嘴,章可,你說。”</br> 章可得以解脫,大喘氣:“我好心跑來告訴你你還謀殺我……就是有人說堯哥霸凌新生,發了幾張受傷的照片,挺嚇人的,現在好多人在議論。”</br> 尹澈立刻猜到:“是下午那個alpha?”</br> 蔣堯瞞不下去,索性坦白:“嗯,是他。”</br> 章可:“帖子里提到了班級,高一3班,我托我朋友問了問,這個班今天是有個alpha受了傷,叫程昊,真是你揍的啊堯哥?”</br> 蔣堯:“嗯,這小子欠揍。”</br> “可帖子里說,你在老師那兒承認欺負同學了,出了辦公室門又翻臉威脅同學,沒這事吧?你要不要澄清一下?”</br> “沒什么可澄清的,是承認了,是威脅了。”</br> 尹澈皺眉:“你承認欺負他?”</br> 章可也問:“為什么啊?堯哥你明明不是那種人。”</br> 蔣堯聳肩:“他受了傷,我完好無損,也沒人證,我還能說什么?”</br> 不對,是有人證的。</br> 尹澈立刻懂了,蔣堯不想把他牽扯進去,自己認了錯,想息事寧人。</br> 可對方似乎沒有善罷甘休。</br> “我明天跟你一起去找老師。”</br> “你給我好好休息。”蔣堯把他按回去,眨眨眼,“你發燒了,別瞎折騰。”</br> 章可:“對,澈哥,你別又像上次那樣進醫院了。”</br> “……”</br> 尹澈要是會乖乖聽話,也就當不上這個校霸了。</br> 第二天一早就到校門口堵了張教主。</br> 張教主在一中工作幾十年,從來都是堵學生,第一次被學生堵,看著眼前氣勢洶洶面無表情的男生,傻眼了:“這是干嗎?要跟老師打架啊?”</br> “老師,昨天的事,不是蔣堯先動手的,我在旁邊。”</br> 校門口幾個站崗的學生都豎起了耳朵。現成的校草八卦,怎能錯過?</br> 張教主無語:“你倆每次要么不惹事,要惹就一起惹,感情這么好啊?”</br> 其他學生竊笑,張教主聽見了:“別偷聽!好好站崗,別放過一個遲到的。你,跟我去辦公室。”</br> 到了德育處,張胤峰坐下,敲敲桌子,問站著的人:“說清楚怎么回事,別包庇你兄弟。”</br> 尹澈把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沒添油加醋。</br> “你說的這些,蔣堯昨天都說了。但抓一下你的胳膊怎么了?人家新生剛來學校,不知道你的忌諱很正常,覺得你合眼緣,想跟你交個朋友,有錯嗎?蔣堯都不聽人家解釋,就把人家手臂弄折了,這不是霸凌是什么?”</br> 尹澈:“蔣堯覺得那人動機不純,想保護我。”</br> “這話他也說過了,可就算別人對你有想法,選擇權在你,你拒絕不就行了?他瞎摻和什么,他又不是你對象。”</br> 尹澈一怔。</br> 突然明白為什么昨晚蔣堯那么說了。</br> “總之這事已經翻頁了,看在他承認錯誤的份上,我沒給他沒記過。你回去多勸勸他,以后別這么意氣用事,都高三了,專心學習……”</br> 尹澈被迫聽了二十多分鐘的教育,踩著第一節上課鈴回了教室。</br> 一坐下,旁邊推來兩包子,還是熱乎的,塑料袋里面一層薄薄的水霧。</br> “你早上去哪兒了?寢室沒人,食堂也沒看見。沒吃早飯吧?喏,給你帶了。”</br> 尹澈側頭看他。</br> 蔣堯漫不經心地笑著,眼睛彎起的弧度很好看。</br> 他的眉眼生得英氣,眼睛有時候會透出一絲銀灰色,顯得深邃危險,但大多數時候都像撒滿了陽光,呈現出溫暖的褐色。</br> 尹澈沒見過東城名聲赫赫、據說心狠手辣的校霸蔣堯,只見過表白時會臉紅、親吻時很溫柔的同桌蔣堯。</br> 蔣堯才不會無緣無故打人。</br>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相信這點。</br> 到了晚上,再刷到那個帖子時,輿論風向已經明顯偏向了程昊。</br> 因為對方的受傷照實在觸目驚心。</br> 一中校風嚴謹,又是優等生扎堆之地,一屆都難得遇上一次校內打架斗毆事件,何況打人的還是學校風云人物,關注度直線上升。</br> 蔣堯來一中后沒惹過多少幺蛾子,但這不妨礙有些人眼紅他,趁此機會,大肆酸嘲:</br> “他以前在八中不就是個混混嗎?據說每天都要打一次架。”</br> “喜歡他的都是些花癡omega吧?人家不知道泡過多少妞了,就這種渣男,你們還當塊寶似的。”</br> “他家里好像挺有錢?難怪打傷了人也不記過,真·特權階級。”</br> 眾口鑠金,蔣堯的過往從前,都被挖出來批判了一遍,傳言說他有暴力傾向,仗勢欺人,恃強凌弱,在八中被人打敗了才灰溜溜地轉到一中來。</br> 什么校草,什么學霸,也就那么回事兒。</br> 1班一群男生擠在307宿舍,義憤填膺。</br> “這傻逼有病吧?不去治手在這兒狂發自拍賣慘,戲精。”章可都看不下去了。</br> 郭志雄更是想捋起袖子沖進屏幕干架:“堯哥為什么不揍別人偏偏揍他?肯定是他先挑釁!”</br> 韓夢氣得蘭花指亂抖:“這人還說我們全班包庇,放屁,蔣堯要是跌下校草神壇,我第一個拍手鼓掌。”</br> 章可:“?”</br> 郭志雄:“?”</br> 韓夢:“我是說以正常的方式。”</br> 蔣堯聽得頭疼:“好了,沒什么大不了的,過兩天就消停了,你們快回去,澈澈還在發燒呢,需要休息。”</br> 眾人轉頭看向尹澈。</br> 后者正坐在書桌上,一條腿曲著支起,一條腿碰著地,邊看帖子邊喝完了一罐冰可樂,手一緊,空罐子被擰成了麻花:“操他媽。”</br> 眾人轉回頭看蔣堯:“他看起來不像需要休息,倒像是準備送人歸西。”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