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淵坐在下座,頂著一張普普通通的臉,氣質卻絲毫不落人下。</br> “派人來洪寧城求助的人是我,所以這杯酒應該是我來敬。”</br> 他之前就察覺到阿書一直想為衛家欠她一個人情,所以他才會讓星河以自己的名義來洪寧城搬救兵。</br> 所以承這個人情的,也只能是他。</br> 看到秦陌淵,衛同昊當即就站起來,態度有些惶恐。</br> 見此,一旁的衛子邈趕緊開口:“爹,這是沈公子。”</br> 略帶提醒的話讓衛同昊瞬間反應過來,有些尷尬的坐了回去,“對……沈公子言重了,這杯酒我敬你。”</br> 兩人舉了舉杯,倒是沒再多說,將酒一飲而盡。</br> 大人之間觥籌交錯,孩子們則圍坐在一起,聊著自己的話題。</br> 孩子們本就跟衛靈關系好,加上這么久沒見,連向來話少的沈易旻都忍不住多說了幾句。</br> 沈易旻像往常那樣坐在衛靈身邊,幫她夾菜。</br> 黎玥書為了給衛靈調養身子,每頓飯都是單獨給她做的藥膳,很多東西都是要忌口的。</br> 而這些忌口,沈易旻全都記得。</br> 衛靈很乖巧,即便嘴饞也不會偷吃,沈易旻夾什么,她就吃什么。</br> 她乖乖的喝了口湯,疑惑的看著沈易旻,“易旻哥哥,這次你們去了重州,要什么時候才會回來?”</br> 沈易旻手一頓,眼底飛快的閃過一抹暗色。</br> 那個世人向往的高墻,進去了,是沒那么容易出來的。</br> 當年為了送他離開重州,外祖父拼上了全族人的性命,母妃也身中劇毒,被困冷宮。</br> 他不知道自己回去了,還有沒有機會再回來。</br> 可看著衛靈期盼的目光,他還是微笑著回答:“不管重州的事有多忙,只要有空,我一定回來看你。”</br> 說著,他轉頭看了眼正在跟衛子邈說話的黎玥書,補充道:“你也可以去重州找你書姨,一樣能見到我。”</br> 衛靈并沒有發現他眼底閃過的情緒,一聽這話,水靈靈的大眼睛里瞬間涌現出欣喜。</br> 她伸出自己的小手指,“如果易旻哥哥不回來,靈兒就去重州找你!”</br> 看著她認真的神情,沈易旻心底一柔。</br> 他伸出小指勾住她的手,眼中也帶著溫柔,“好,拉鉤!”</br> ……</br> 城主府熱鬧了一晚上,但對于來客的身份,除了府上認識的幾人,誰也不清楚。</br> 青永山后續的事就交給了衛子邈解決,但因為秦陌淵和周臣等人還要養傷,眾人就在洪寧城多住了幾天。</br> 這幾日,最開心的就是幾個孩子了。</br> 特別是沈知遇。</br> 自從發生青永山的事情后,那孩子忽然就堅定了“要好好學武功,保護娘親不被壞人欺負”的想法,天天跟著衛同昊一起煉。</br> 這讓衛同昊有種回到童木縣,每天帶著衛靈和沈知遇練武的感覺,立馬命人打造了兩把未開刃的小鐵劍。</br> 兩個小家伙高興壞了,除了吃喝拉撒睡,幾乎每時每刻都抱著小鐵劍。</br> 見沈知遇這么喜歡練武,星河忍不住在他喝水休息的空檔湊了上去,“四公子,你這么喜歡練武,是不是打算拜衛城主為師了?”</br> 沈知遇年紀雖小,但也明白拜師是什么意思,當即搖搖頭,“城主爺爺不厲害,不能當師父。”</br> 聽到這話,星河樂了。</br> 衛同昊能成為洪寧城的城主,除了是因為皇帝看中他有勇無謀好操控,也是因為他那一身武藝和帶兵打仗的本領能守得住洪寧城的銅礦。</br> 就算是自己跟衛同昊對上,也不一定能討到好,他竟然還嫌人家不夠厲害!</br> 星河眼珠一動,心里忽然升起一個主意,“那四公子要不要拜我為師?我可比衛城主厲害多了!”</br> 沈煨那家伙在王府時,就總是喜歡找自己切磋武藝,他要是知道自家兒子拜自己為師,會不會氣得棺材板都掀了?</br> 不遠處,正端著一碗藥路過的黎玥書剛好聽到這話,心頭咯噔一跳。</br> 微燙的藥碗貼著掌心,卻讓她感覺不到一絲熱度,雙手甚至在微微顫抖著。</br> 拜星河為師……</br> 阿遇雖被人販子拐走,但自己已經改變了他之后的人生軌跡,難道還是抵不過劇情的修復嗎?</br> 這一刻,黎玥書心里涌上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就好像自己不管怎么掙扎,最后都只是徒勞一般。</br> 但下一刻,沈知遇的話卻像一只大手,瞬間將她從地獄拉上天堂,“我才不要拜你為師呢!”</br> 沈知遇擦擦額頭上的汗水,直接白了星河一眼,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我爹比你厲害多了,就算要拜師,我也應該找他!”</br> 這話讓星河還真找不到話反駁。</br> 主子的武功甩出自己一大截,就算是整個天下恐怕都沒幾個人是他的對手!</br> 但他還是不死心,“他是你爹,怎么能做你師父?我……”</br>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何況阿遇從小就崇拜他爹,怎么就不能跟著他學武了?”黎玥書直接走過來,“還是說,你覺得你的武功比你家主子好,想跟他比劃兩下?”</br> 一聽這話,星河連忙又搖頭又擺手的,“不不不,主子的武功自然不是我能比的。”</br> 跟主子比武?</br> 他還沒活夠呢!</br> 黎玥書心情很愉悅,也沒繼續給他挖坑,將手上的藥碗遞過去,“這是你家主子的藥。”</br> 星河接過藥碗,轉身就跑了,生怕晚一點就會被黎玥書拉住。</br> 他這輩子最不想切磋武藝的兩個人,就是主子和夫人!</br> 黎玥書失笑,蹲下來將沈知遇抱在懷里,“阿遇乖,你想學武拜誰為師都可以,但千萬不能去找星河。他連你娘都打不過,跟他學不到東西的。”</br> 星河的武功肯定是比她高的,但因為上次切磋的事兒,他對自己已經產生心理陰影了,根本不敢跟自己動手。</br> 沈知遇并不知道這事兒,只是聽她這么說,趕緊將這話記在了心里。</br> 連娘都打不過,那跟著他根本學不到本事,也就不能保護娘了!</br> 因為這件事,黎玥書心情很不錯。</br> 終于看到一件不是自己插手,就脫離劇情設定的事兒,仿佛讓她這么久的努力終于看到了希望,怎么能讓人不高興呢!</br> 這一高興,黎玥書看秦陌淵的眼神都和藹不少。</br> 他雖然不是阿遇的親爹,但他武功比星河高,還得到了阿遇所有的崇拜和信任,這可是非常值得稱贊的事!</br> 秦陌淵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對于她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只感到一陣心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