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寧回家時,阿寶哭得雙眼紅腫,即便睡熟,嘴里還呢喃喚著“娘親”,瞧得江若寧心頭一軟。</br> 小草道:“夫人一走,寶小姐就一直哭,我和二妞姐好不容易哄住她,偏前頭高小姐來玩,吵著要回家找娘親。她憶起來又哭了許久。夜里又不肯睡覺,一直吵著要娘親,近了三更才好不容易睡著了。”</br> 阿寶微微睨著眼,一見江若寧在,輕喚一聲“娘親”,伸出小手拉住江若寧的手不放開。</br> “乖,娘親只是出了一趟門,不會不要阿寶的,阿寶乖乖睡。”</br> 聽她說話,阿寶這才闔上雙眸,睡得沉穩。</br> 江若寧洗了個澡,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時分,阿寶還在一側睡得香甜。即便睡熟,她的小手也死死拽住江若寧的食指。</br> 江若寧試著把小手扳開,她嘴里嘟囔著“娘親”,喚得江若寧心頭一軟,索性又躺下。</br> 睡得迷糊時,阿寶瞪大眼睛,看著身邊的江若寧,甜甜地笑著。</br> 小草進來道:“寶小姐,我沒騙你吧,你睡醒了夫人就回來了是不是?”</br> 江若寧睜開眼睛,回以阿寶一笑。</br> “娘親,阿寶要吃換換(飯飯)。”</br> 阿寶突地抬手壓了過來,一雙小手端端就壓住了江若寧的胸口,她被阿寶襲\胸了,她又羞又惱:“阿寶!”</br> “娘親,我要摸娘親的奶奶,我要……”</br> 江若寧汗滴滴,不是古代孩子都很矜持么,怎的這孩子要摸。</br> 阿寶一臉期待:“娘親……”她扁著小嘴。</br> “不讓摸,你摸自己的。”</br> “阿寶沒,只要娘親才要,我要摸,阿寶就摸一下下,一下下。高高說她是吃娘親奶奶的,我沒吃,我要摸……”</br> 堂屋上,溫如山聽著女兒那軟糯的聲音。“摸奶奶”這是從哪兒學來的,再不能讓阿寶跟前頭高高的孩子學,這大戶人小姐的小姑娘,三歲時便得學禮儀規矩。</br> “嗚啊……”阿寶扯著嗓子就要哭。</br> 江若寧一把將她抱住,“好了。別哭。”</br> “娘親讓我摸,我就不哭。”</br> “摸一下,就一下。”</br> 阿寶伸出小手,一把從江若寧的中袍里探了進去,卻又摸著肚兜,她隔著肚兜輕輕地抓捏著,“我小時候……就是吃娘親奶奶的?”</br> “不是,你吃奶娘的奶奶。”</br> “哦,娘親把奶奶取下來,掛在奶娘身上。我每天就有奶奶吃了?”</br> 阿寶歪著小腦袋,捏一下又一下,一副很陶醉的樣了</br> 奶奶能摘下來送給奶娘?</br> 阿寶居然是這樣看的?</br> 江若寧險些沒笑噴,然,堂屋里已經傳出一個控抑不住的聲音,溫如山笑了,完全被他女兒那稚嫩的聲音給逗笑了。</br> 江若寧的臉刷的一下紅成了大蘋果。</br> 阿寶繼續道:“我沒奶娘,是不是奶奶被娘親收走(斗)。娘親,我也要奶奶,你把奶奶給我掛上。快摘下來給我……”</br> 自己玩奶奶?</br> 小草憋得一臉通紅,這小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居然要自己玩奶奶,還讓江若寧摘下來送給她。</br> 江若寧笑問:“阿寶想要是不是?”</br> 阿寶拼命的點頭。這會子完全忘了她餓的事。</br> 江若寧起身走到衣廚前,打開柜子,然后佯裝摘了什么東西出來,手里卻拿著一套漂亮的連衣裙。</br> 阿寶立馬雙眼一閃,“我的!娘親,我的!我的!”</br> “娘親給阿寶穿上漂亮的裙子。阿寶就會變成小仙女,一會兒娘親再給你梳最美美的髻。”</br> 阿寶被江若寧打扮了一番,小草帶著她走到堂屋時,阿寶得意地抬著下頜,“爹爹,娘親說我今天是小仙女,我是小仙女哦!”</br> 好看!</br> 袖子是額黃色的,身子和裙子都是粉色的,下面穿的褲子、小繡鞋也都是額外的,頭上還綁了粉色的絲絳,戴了兩朵粉色的絹花。</br> 阿寶原就生得粉妝玉琢,此刻更是可愛得像個瓷娃娃,惹得溫如山一把將她抱在懷里,“阿寶今天真美!”</br> “娘親把奶奶摘給我了!”她低下頭尋覓著,很快就尋到了一個香囊,“爹爹,娘親的奶奶是香的,你聞!”</br> 這是香囊!</br> 到了夏天,大戶人家的孩子,無論男女都會佩上這個,可以防蚊蟲鼠蟻,阿寶的這個雖然式樣尋常些,但香囊很香,味道也很自然。</br> 溫如山道:“這不是奶奶,這是香囊。”</br> “是,娘親說是。”</br> 溫如山一陣無語,江若寧說什么都對,而他糾正反而不成。</br> 阿寶一臉生氣狀:“我不和你玩,我找娘親。”</br> 小草出了東屋,折入廚房取了早飯,“夫人,二妞姐去平安村摘菜,阿歡還在東廂房睡覺。”她頓了一下,一邊盛粥,一邊絮叨:“奴婢來的時候,江姥姥再三叮囑,叫我們別花冤枉錢,家里的菜多得很,讓我們往后每天都去家里摘菜。再不去,江姥姥定要生氣,是我催著二妞姐去的。”</br> 江若寧道:“家里的事,你和二妞商量著辦。”</br> “是。”小草將阿寶坐在貴妃椅上,盛了大半碗粥喂阿寶吃,阿寶扭擺著頭:“我要娘親喂,娘親,這奶奶真香。”</br> 小草一陣無語,尷尬地看著溫如山,他只作未聽見。</br> 汪安則是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阿寶所說的“奶奶”是何意,立時神色窘。</br> 江若寧輕聲道:“阿寶忘了,小孩子吃飯的時候不可以說話,不可以笑,不可以哭。”</br> 她小手一抬,捂住了小嘴。</br> 江若寧又道:“從前啊,有一個很可愛的小姑娘,長得像小仙女一樣,她已經會走路了、會說話了,可是她站在一邊,看著娘親喂弟弟吃奶,她就想。我要把娘親的奶奶搶走,這樣就是我的了……”</br> “娘親有兩個,可以摘一個給她。”</br> 江若寧神色微凝,阿寶又捂小嘴。然后直直地看著江若寧。</br> “小姑娘也是這么想的,到了晚上,娘親和弟弟都睡熟了,她就想去摘奶奶,可怎么也摘不下來。然后她跑到廚房拿了刀子,把娘親的奶奶割下來,結果呀,娘親就流了好多好多的血,然后娘親就疼死了,弟弟沒奶奶吃,餓得哇哇大哭,后來弟弟也死了……知道什么是死了?”</br> 阿寶哪知道,拼命地擺頭。</br> “就是娘親沒有了,不姑娘沒娘親了。也沒弟弟了。”江若寧又與她喂了幾口,“奶奶是長在人身上的,如果我把你的小手斬下來能行嗎?”</br> “出血血!”</br> “對,會出血血,要是出血太多,就會沒了。這不能摘下來的,而且會走路、會說話的小孩子不可以再碰奶奶,這會被人笑話的。碰著碰著,小孩子就變得更小了,最后就變得不能說話、不能走路……”</br> 騙小孩子。她很惡毒吧。</br> 阿寶嚇得張著大嘴,連連搖頭:我再不摸了,再也不摸了……</br> “我看前頭的高高,是不是沒你聰明。沒你漂亮,那就是她摸她娘親奶奶摸的。我們家阿寶要從小仙女變成大仙女,千萬不能提奶奶的事,也不能摸,記住了?”</br> 阿寶連連點頭。</br> 江若寧笑微微地道:“我們阿寶最聰明、漂亮了。阿寶知道了這個秘密,是不是應該告訴高高?叫她別再摸奶奶。不然高高要變丑丑、變笨笨了。”</br> 阿寶不說話,用搖頭、點頭來代表自己的態度。</br> 喂完了飯,江若寧給她擦了嘴,又用濕帕擦了她的小手,“現在你可以說話了。”</br> 阿寶立馬道:“娘親,高高是我朋朋哦!”</br> 朋朋?是朋友吧。</br> 也不知道阿寶這些詞語從哪里來的。</br> “朋友之間要互相幫忙,既然你知道了這個秘密,你一定要悄悄地告訴高高。”</br> 阿寶又點頭,瞪大眼睛的萌樣煞是可愛。</br> “那阿寶還有什么朋友?”</br> 阿寶歪頭想了一陣,“白白。”</br> 小草連忙解釋道:“是對面街上白家的小孫子,比寶小姐略大,前兩天過來找寶小姐玩。近了晌午,白白還不愿走,說要把寶小姐帶他們家去。”</br> 江若寧笑道:“阿寶是小仙女,小仙女不能隨便去男孩子家玩,要在自己家玩,出門也要帶著服侍丫頭。”</br> 阿寶聽得很認真。</br> 小草見阿寶受用,“寶小姐可是小仙女,不能去別人家,小仙女都是待在家里的哦。”</br> 阿寶又連連點頭,然后張著嘴巴,“娘親,啊——”</br> 江若寧喂了她一口,她回東屋抱了個布猴子出來,每過一會兒就跑過來“啊”一口。</br> 阿歡起床后,匆忙梳洗,坐到堂屋如同狼吞虎咽。</br> 阿寶這會子沒見著江若寧,一進東屋就見她換了捕快服,這意味著娘親又要出門了,她一個踉蹌抱住江若寧的腿,“娘親,我也要去,我要和娘親在一起……”</br> “娘親是去縣衙!”</br> 在阿寶幼小的記憶里,曾有好長一段時間她看不到娘親。</br> 她似乎是怕了,此刻不依不饒地抱住江若寧的腿:“娘親帶我去……嗚哇!”被拒絕后,扯著嗓子放聲大哭。</br> 江若寧將她抱在懷里,“小仙女在家,大仙女要出去打壞人。”</br> 壞人……</br> 阿寶似懂非懂。</br> 江若寧又道:“大仙女要保護小仙女,還要保護小仙女的朋友,阿寶想想,你的高高、白白,多可愛,可是有壞人,娘親就出去打壞人,然后帶了好玩的回來給阿寶。”</br> 阿寶依舊緊拽著江若寧,她就記得昨天有好一會兒看不到江若寧,這一次她再不撒手了。(未完待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