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房價漲得很快,路楠在臨海市城郊買的那三套‘老破小’是全權委托給中介出租的——雖然租金少一點,勝在省事。</br> 在CBD上班的很多年輕人都選擇住在那一片,去年那邊地鐵通了,黃女士在中集大廈進進出出,偶有聽人說那那附近像要拆遷。</br> 她特意去打聽了一下百合園現在的房價:哎呦!女兒買的時候才一萬出頭的均價,現在已經一萬八/九千了,尤其小戶型,均價直逼兩萬。</br> 這才幾年啊!當初女兒花了兩百五六十萬買的房子,市值就翻倍了!</br> 股市、房子、商鋪……</br> 黃女士也納悶:我懷路楠的時候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胎夢?怎么就生了一個買啥啥漲的女兒呢?</br> 不過孩子能干,總比沒出息、啃老要強多了。</br> 這樣一想,黃女士還挺開心的。</br> 她覺得,烏城商鋪這種,前期得租實體店、雇員工、擺樣品、做流水、交稅費等等,花二三十萬甚是三五十萬去賭,風險還是太大了。萬一沒有抽簽資格,那些錢就等于打水漂。</br> 但是買房就不一樣!</br> 付了首付款,慢慢還按揭,不管是漲還是跌,反正房子都是自己的,又跑不了。</br> 黃女士本來就是一個求穩的人,買房在她看來真是再好不過的投資啦,要不是手里還欠著女兒的錢,她肯定也會去海臨市買一套的,省會嘛增值空間大。</br> 如果女兒能在京市買房定居,她肯定是有點兒舍不得的。</br> 可是首都畢竟是首都,如果女兒在那邊能有更好的發展(黃女士暗自盤算:最好是換一份工作),那做長輩的不能阻攔孩子奔前程的呀,再一個,親朋好友里頭說起來,多有面子。</br> 她也想通了,現在交通這么便利,三五個月飛過去一次看看女兒也不是不可以的。反正機票也不貴。</br> 路楠捂嘴笑,打破黃女士的美夢:“我的媽媽呀~京市的房子可不是我想買就能買的。”</br> 首都!限購呢。</br> 黃女士平時還真沒關注這一塊信息,聽完路楠講的限購政策,不無遺憾地說:“人人都奔著去大城市,大城市就搞什么限購。你月嬌阿姨結婚的時候浦東那邊還是破破爛爛的呢,看看滬市現在,嗷喲,也是不得了了哦。”</br> 說起好友,黃女士就回憶起上次對方吞吞吐吐地同自己說她兒子交了個女朋友的事兒。</br> 本來站在黃女士的立場,覺得好友家條件不錯、知根知底、峰峰長得也蠻陽光的,可以叫女兒去接觸看看的。</br> 其實現在想想,強扭的瓜不甜,女兒現在這個樣子擺明了是要當個女強人的,自己還是甭瞎操心了。</br> 于是這個事情就算翻篇。</br> 想通之后的黃女士突然覺得,女兒調去京市了也好,要不然今年半年會議又是滬市開的。到時候是去還是不去方月嬌家里呢?</br> ↑雖然嘴里同好友說著‘他們小時候是玩伴,現在多接觸接觸,就當是交個朋友而已’,但實際上黃女士的心眼可不大哦~~~</br> ……</br> 第二天,黃女士一大早就把路楠喊起來:“來來來,年前算總賬。”</br> 路楠也是挺無奈的,她其實真不著急用錢。</br> 但是黃女士說:“不行,欠著你太多了,總不能拖成糊涂賬。”</br> 路楊路過客廳,見老媽和老姐端坐在沙發,茶幾上擺了一堆文件資料,遂探了個頭:“家庭會議嗎?我需要旁聽嗎?”</br> 黃女士看了女兒一眼,清清嗓子說:“小孩子別管閑事。”</br> “每次都用小孩子做借口。”路楊小聲嘀咕了一句。</br> 路楠聽見了,笑著說:“我和老媽過年分賬,你想聽就聽嘛。”路楠說完這句話,黃女士就瞥了她一眼。</br> 老姐這么一說,他反而不好意思了。其實少年未必是對這些感興趣,就是想強調一下自己也是這個家中一分子,于是路楊嘿嘿笑了一下:“你們忙,我去寫作業。”</br> 等兒子回房間之后,黃女士又忍不住酸了一句:“路楊現在就只聽你的話。”</br> “片面了啊媽媽。”路楠反駁,“路楊這么大的人了,你不要總說他是小孩子。”自己在黃女士這邊已經爭取到了和以往完全不同的家庭地位,但是老弟現在屬于‘翅膀還沒硬’的階段,唉,大概只有等他也能經濟獨立了,黃女士才會以稍微平等一點的態度對待他吧。</br> “對賬、對賬。”黃女士不想和女兒就這個話題繼續聊下去了,煩人得很!</br> 威購那邊的賬好算,路楠抵押了兩套百合園的全款房,貸出來一百一十多萬,當時黃女士借走一百萬,認認真真給路楠寫了借條一分利息的那種。</br> 頭一年生意剛起步,干了兩三個月就過年了,什么都沒賺到,賬面是凈虧的。</br> 第二年倒是小賺了一點,但是她自己摸到一點做生意的門道,試著去烏城開店,再加上買了個代步車,賬面基本上不賺不虧了。</br> 到去年算是第三年,徐澄之那邊要酒穩定、跨境貿易平臺偶爾接上整柜的大單子、烏城專業街店鋪每天批發零售小外貿有一兩萬、乃至三四萬的營業額。其實去年是小賺了的。</br> 但知道女兒墊付了十四五萬的稅費之后,黃女士咬咬牙當天晚上就把這筆錢只多不少地還給女兒了,過了幾天又湊到十萬還女兒墊付的保證金——當時她是有點傷心的。</br> 傷心完之后,她發現手頭的錢不夠交貿易中心商鋪三年的店租,甚至差點動了小額借貸掉一下頭、回頭把房產抵押給正規銀行的念頭。</br> 最后母女兩個人相互給了臺階下,黃女士還是問女兒借了錢,四十萬。</br> 所以這么一算,她一共欠著女兒一百四十萬,當初說的一分利息在女兒的堅持下,最終還是變成按照銀行貸款利息給付,前兩年年底都打到女兒卡里了。</br> 其實這個金額黃女士夜里翻來覆去算過無數遍,但是在計算器上按出來,她心里頭依舊有點不是滋味。</br> 一百四十萬。</br> 一個大學畢業不到三年的小姑娘,除了自己有房、有車、有商鋪、還有存款之外,借給親媽一百四十萬……</br> 【大姐說的也沒錯,我這個媽媽當得實在是太輕松、太容易了。】</br> 她咬咬牙,說出在心中盤桓已久的想法:“我是這么打算的……”</br> 黃女士認為,現在她全部身家里最值錢的就是烏城貿易中心一期的商鋪了,而能夠獲得這一間商鋪,從頭到尾都是女兒的功勞,這是絕對不能無視、不能抹煞的。</br> 由于她打算繼續做外貿生意,所以這個商鋪暫時不會脫手變現。</br> “我問過了,商戶在同一貿易區只能擁有一個戶頭的商鋪,所以我這邊暫時也無法更名——不過商業街的那些老板都說,以后商鋪持有的年限久了是可以更名的,一旦允許更名,我們就去辦手續,把我的名字改成你的名字。”黃女士解釋了一下,“那么現在,就當是我租你的商鋪。我抽中的這個位置沒有你大通道那邊那么好,打聽了一下大概行情是40萬/年,等于說我交給貿易中心集團17萬/年之后,再補你23萬/年。你看這樣可不可以。”</br> 路楠一臉震驚地說:“干什么呀媽媽,烏城專業街店租我們是五五開的,我墊付的稅費和保證金你也都還給我了,三年一交的房租加商鋪裝修你剛才算賬的時候說是問我借,要還給我。所以我最后什么錢都沒花,還白得一個商鋪嘍?”</br> 黃女士差點被路楠的邏輯繞進去,捋一了一會兒才說:“不是這樣算的,主要是如果沒有你提前交稅費社保、準備資料,我根本就沒有抽簽的機會,更不要提后面什么賣資格、賣商鋪、出租商鋪的事了。”</br> 最后,黃女士祭出殺手锏:“你是不是現在工資高了、獎金多了,連二三十萬一年都看不上了?”</br> 啊,這話說的。</br> 但是路楠從頭到尾都沒打算要黃女士那個商鋪。</br> 俗話說:錢是人的膽、錢是人的底氣。</br> 黃女士之前糟糕的狀態一部分是因為婚姻失敗,另一部分則是婚姻失敗之后驟然發現自己與社會脫節、無法創造價值產生的心里落差。</br> 所幸,她現在變得越來越好、越來越自信,這也是路楠徹底放心、敢離開本省去京市的原因之一。</br> “媽媽,就別惦記這更名的事了,商鋪在手里,你想做生意就做;不想做生意的時候就把它租出去或者干脆賣了,去環游世界,然后回來換一套大房子。多好?”路楠‘蠱惑’著黃女士。</br> 緊接著,她又小聲說:“要是你什么時候打算再婚了,倒是可以更名給我,或者……做個婚前財產公證?”</br> 黃女士嗤笑一聲:“我做了二十來年的保姆還不夠,老了老了自由了,還要上趕著給人燒菜、做飯、洗衣服、搞衛生?”</br> 路楠聽到這句熟悉的吐槽,偷笑一下:嗯,這句話上輩子黃女士后來想通了也說過。</br> 最后,母女兩個達成共識:那140萬是要還的,只是黃女士一下子拿不出來這么多現金,所以分期還、算利息(黃女士最后的倔強);至于商鋪的所有權,擱置再議。</br> 黃女士似是被說服了——反正錢在她手里,攢著攢著,女兒如果硬是不要,以后就買套房子還給他!</br> 可見,黃女士現在的格局是真的大了。</br> 為了讓親媽不要再糾結這個話題,路楠轉頭說了其他事:“媽,你昨天去機場接我,開我的小奔感覺怎么樣?”</br> 怎么樣?一分錢一分貨。</br> 三四十萬的車肯定比十萬左右的開起來感覺要好多了。</br> 路楠笑嘻嘻地建議:“我現在不是在京市么,這外地的車牌也不方便,但是如果現在賣二手的,價格就很虧。我想了想,老媽你駕照考出來也一年多了,練手也練夠了,要么我不在這邊的時候,你經常幫我動動車,免得放壞了。”</br> “我自己有車的。”黃女士一開始也是不答應的,但是路楠是誰啊?</br> 路楠是將她脈摸得透透的小機靈鬼:“你看呀,我的車現在賣二手要虧十幾萬,你那臺賣二手才虧兩萬。賣哪個劃算?”m.</br> 黃女士:再次被說服。</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