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期末考,我不敢再打擾他。</br> 可是見不到他的時候,每一天都很煎熬。</br> 哆啦A夢,你能不能幫幫我。</br> 幫我回到高一剛入學的那天,教學樓后面的噴泉旁,他低頭喂貓的那一刻。</br> ——摘自于渺渺的日記</br> 臨近高二上學期期末考試,同學們為了能過個好年,也算是拼盡全力了。</br> 至少于渺渺覺得平時學習氛圍極為淡薄的歷史班里,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br> 比如課間出去玩的人變少了,去辦公室里問題的同學已經需要排隊。</br> 當然,最重要的是,連喬笙都洗心革面不看小說了。</br> 周一下午,最后一節班會課上,謝意手里抱著一摞教案走上講臺。</br> 連頭都沒抬一下,他極自然地開口,讓于渺渺去辦公室把批好的語文閱讀作業發下來。</br> 正撐著下巴發呆的于渺渺聽到自己的名字,瞬間回神,趕緊起身,從后門走出了教室。</br> 教師辦公室距離她所在的教室并不遠,來回也就五分鐘左右的路程。</br> 天氣冷得毫無底線,偶爾有風吹過來,于渺渺縮了縮脖子,加快腳步走過去。</br> 走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她伸手禮貌地敲了敲門,在得到里面的允許之后,輕手輕腳推開門進去。</br> 政治班和地理班的兩個老師似乎正在閑聊,于渺渺打完報告之后,就目不斜視地往謝意的辦公桌方向走。</br> 耳朵卻敏銳捕捉到了他們聊天的內容。</br> “你知道嗎,物理一班的顏倦這次拿了全國物理競賽的金獎。”</br> “這么厲害?我們市好像從來沒出過一等獎吧?”</br> “是啊,聽校方那邊說,清華北大現在基本可以保送了。”</br> “這孩子的確是聰明,從一開始就跟其他學生不在一條起跑線上。”</br> ……</br> 于渺渺手里抱著一摞沉甸甸的語文作業,心神有些恍惚地走出辦公室。</br> ——從一開始就跟其他學生不在一條起跑線上。</br> 在深深認識到自己和顏倦之間的差距的同時,于渺渺也后知后覺地感到雀躍。</br> 顏倦要被清華北大保送了。</br> 她平淡無奇的人生里竟然可以認識這樣光芒萬丈的人。</br> 所以她是幸運的。</br> 抱著厚重的語文作業回班級的路上,于渺渺滿腦子都在想自己要怎么奮發圖強,完成跟他“北京見”的約定。</br> 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忽然聽到班里爆發出一陣大笑聲,夾雜著同學們熱烈的討論。</br> 有點驚訝地回神走進去,講臺上的謝意也在笑。</br> 看到她來了,點點頭,又隨手點了幾個坐在前排的男生:“你們幾個幫課代表把作業發一下。”</br> 平心而論,謝意對她這個課代表的確很好。</br> 完成任務的于渺渺快步回到座位上,正想問喬笙剛剛發生了什么,對方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拉著她,主動開口:“渺渺,剛剛你去抱作業的時候,謝意說下周學校要舉行一場班級合唱比賽,高一到高三都會參加。”</br> “真的啊?”于渺渺有點驚訝,“高三的學習壓力這么大,也會參加嗎?”</br> 喬笙點點頭:“據謝意所說,這大概也是他們參與的最后一次學校活動了,真慘。”</br> 于渺渺想象了一下高三生現在暗無天日的生活,莫名有些憂愁,“其實算算的話,再過半年多,我們也要步入高三了。”</br> “停停停——”喬笙立刻打斷她,“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br> 她們兩個聊得熱火朝天,坐在前排的夏子悉似乎是被感染了,也笑嘻嘻地回過頭來:“其實高三的生活也沒有你們想象的那么恐怖啊,我一個哥們兒現在就高三,照樣每天吃喝玩樂。”</br> 喬笙不屑地翻了個白眼:“那是他已經自我放棄了吧,可我們還是要努力一下的。”</br> 說完又扭頭去尋求認同,“對吧渺渺?”</br> 亂糟糟的教室里,此起彼伏傳來同學們的交談聲。</br> 謝意怡然自得地坐在講臺后,手里拿著一本《細節決定成敗》,看得十分投入,完全不在乎下面的動靜。</br> 于渺渺極為捧場地點頭,認真道:“對,學生本來的任務就是要好好學習,而且高考又那么重要,當然要努力了。”</br> 從小到大,無論老師家長還是親戚,對他們都是耳提面命地教導,只有學習好以后才有出路,高考成績決定了他們以后的一切,等等等等。</br> 正吊兒郎當晃著腿的夏子悉卻嗤笑一聲:“你們也太天真了吧?現在這個年代,誰家里有錢,門路多,誰以后就能過得好,高考根本就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么重要。”</br> 喬笙立刻反駁:“可是有錢人畢竟占少數,剩下的人不還是得老老實實地在高考中公平競爭嗎?”</br> 于渺渺也跟著附和:“而且,高考也算是為自己高中三年的努力做出一份答卷吧,至少也要對得起自己才行。”</br> 還要對得起他。</br> “……”</br> 夏子悉被噎了一下,張了張嘴,似乎是不知道該怎么接話,只好訕訕把頭轉了回去,“跟你們這些好學生真是沒話聊。”</br> 喬笙突然愣住了,半晌才抱住于渺渺的手臂,激動道:“渺渺,你聽到了嗎,他剛剛說我是好學生哎。”</br> 于渺渺冷靜地抽回手:“你聽錯了。”</br> 天花板上的電風扇由于停了太久,扇葉上已經積了層灰。</br> 似乎是覺得時間差不多了,謝意放下手里的書站起來,拍拍手讓大家安靜,然后討論下周合唱比賽的曲目。</br> 底下一群人喊著要唱《小酒窩》、《稻香》,《北京歡迎你》。</br> 講臺上的謝意耳朵自動過濾了底下的呼聲,皺著眉頭思考了一會兒,自顧自做了決定:“那就唱《歌唱祖國》吧。”</br> 同學們面無表情:“哦。”</br> 他還是那副笑瞇瞇的樣子,十分斯文地扶了扶眼鏡,絲毫不生氣:“陳佩瑜,這事兒就你這個文藝委員和班長商量著辦吧。”</br> 正在跟同桌講話的陳佩瑜,聞言趕緊轉身坐好,語氣嬌滴滴地回應:“好的老師。”</br> 喬笙夸張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她每次一說話,我雞皮疙瘩都掉一地。”</br> 正在整理桌面的于渺渺忍不住笑起來。</br> ***</br> 放學后,喬笙因為家里有事,所以下課鈴剛響起來就急匆匆地跑了。</br> 剩下于渺渺一個人,慢吞吞地收拾好書包,夾在人潮里走下了階梯。</br> 落日躲進了層層疊疊的云朵后面,光線更顯得黯淡蕭條。</br> 于渺渺出了教學樓,偶爾跟路上的同學打聲招呼,一個人往車棚的方向走過去。</br> 沒走幾步,迎面就碰上了許久未見的程立軒。</br> 對方還是老樣子,干凈整潔,只是身板看起來有點兒弱,喬笙曾經跟她討論過,說程立軒那雙腿比女生還細。</br> 而程立軒看到她,一雙眼睛立刻亮起來,走近幾步,熱情道:“于渺渺,好久不見啊。”</br> “好久不見。”于渺渺也停了腳步跟他寒暄。</br> 畢竟高一一年,程立軒在理科方面也幫過自己很多,算得上是一個無可挑剔的同桌。</br> 他站在她身邊,摸了摸頭,竟然有點羞澀:“你……高二這段時間怎么樣啊?數學都能聽懂了嗎?”</br> 于渺渺有點不好意思地笑:“還湊合吧……比高一的時候反正是進步了。”</br> 畢竟現在只要她有不會做的題目,隨時就可以在Q/Q上找顏倦解惑。</br> 只是見不到面。</br> 臨近期末考,又沒有什么好借口可以去找他,所以最近心里總覺得空落落的。</br> 落日余暉映著校園里人來人往的林蔭小道,平白灑下一片蕭瑟。</br> 程立軒似乎并不打算聊幾句就離開,依然站在她旁邊,滔滔不絕地分享自己的近況。</br> 于渺渺面上仍然笑著,心里卻有些疑惑,因為記憶里,對方并不是一個話多的人。</br> “……反正大家都各學各的,彼此之間都是競爭關系。”</br> 他說完最后一句,語氣里忽的染上懷念,“其實有的時候,我真的挺想念以前跟你做同桌的日子的。”</br> “啊?”聞言,神游天外的她回過神來,有些受寵若驚,“是嗎……”</br> 程立軒點點頭,掏心掏肺地答,“渺渺,其實我一直都覺得你特別單純,特別……可愛。”</br> 他話音落下,似乎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越線的話,一雙眼睛來回閃躲,就是不敢看她。</br> 莫名被夸獎了的于渺渺眨了眨眼,有點反應不過來。</br> 他說這些是什么意思?</br> 自己應該怎么回答?</br> 思考了半天都得不出結論,最后,她只好假裝沒聽到,把話題轉移到了別處。</br> 不遠處,顏晞站在一片光禿禿的梧桐樹枝椏下面,視線透過人群定格在站在教學樓邊上聊天的兩個人身上,饒有興致地笑了笑:</br> “哎,你看,渺渺跟他聊天的時候,好像還挺開心的。”</br> 旁邊干凈清冷的少年靜靜站著,沒有回應,他手里拿著一片枯萎了的落葉,正無意識繞著圈。</br> 顏晞也不惱,自顧自地繼續道:“其實說起來,渺渺這樣的女孩子乖巧又懂事,笑起來還那么可愛,是很多男生都會喜歡的類型啊。”</br> 她的聲音輕飄飄地落到他耳邊,明明輕得像羽毛,卻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這么好的女孩子,你再不珍惜,說不定很快就跟別人跑了。”</br> “姐——”洶涌人潮中,他終于開口。</br> 日頭已經淹沒了大半,斂去刺眼光芒。</br> 蔚藍色的天空像一片清澈的湖面,映出漫長時光里,少年一張孤孤單單的臉。</br> 顏倦偏過臉來看她,聲音很輕,毫無情緒,“我什么都給不了她。”</br> 他家境貧寒,父親早逝,母親癱瘓,需要日夜照顧。</br> 他不知道自己以后會走上什么樣的路,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會成為什么樣的人。</br> 怎么敢輕易拖累她的人生。</br> 空氣變得很安靜,放學路上的學生也漸漸少了,顏晞沉默半晌,終于嘆了口氣:</br> “顏倦,你知道嗎?像你這個年紀的男生,根本沒有誰會想這些,更沒有誰會認真考慮以后。”</br> 因為高中時期的愛情,大多數都沒有以后。</br> 因為高中時期的男孩,大多數都沖動幼稚。</br> 可是他不一樣。</br> 不遠處的教學樓邊上,她和程立軒有說有笑地并肩離開,只留給他一個纖細又脆弱的背影。</br> 很快就淹沒在人海里。</br> 顏晞視線望過去,一雙嬌媚的眼睛彎了彎,笑容卻有些苦澀:“你只怕自己給不了她什么,卻從沒問過,她想要的是什么。”</br> 說的不知道是于渺渺,還是她自己。</br> 一望無際的天空中,顏色越來越濃,像是一團不斷燃燒的火,最后,終于將云朵燒成了絳紅色。</br> 冷風卷著枯葉拂過,將他寬大的校服衣袖吹起來,遠遠望去,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在風里。</br> 少年身影筆直,沉默著佇立在風中,那雙漆黑的眼睛里,仿佛若有所思。</br> 顏晞抬起頭看他一眼,聲音很輕,映著大片蔓延的霞光,漸漸無跡可尋。</br> 她說:“她想要的,也許只是每天陪在你身邊,聽你說一句,你也喜歡她。”</br>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一章鋪墊,因為想讓大家更清楚一點顏倦的視角和想法。</br> 鋪墊完了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