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涂江余睜開了眼。昨天晚上他洗完澡倒頭就睡了，今天早上再回想昨天不能說是條理清晰只能說是一片混亂。
　　他從床側的柜子上拿下一個袋子，是昨天許寄渺拿著的。其實是什么他已經很清楚了，畢竟是他親眼看著買的。里面的東西都是他平時畫畫用的。他之所以再次打開不過是因為想到許寄渺說的話，想著這里面或許會有紙條告訴自己些什么。誰知他翻找之后什么也沒發現，也只能感慨這人送禮物也是送的匪夷所思。這倒顯得他兩手空空，格格不入了。
　　涂江余從床上起來隨意洗漱過后開始看手機。界面是一個聊天框，對面的人大抵真的懶得起名了，顯示的名字也是空白。涂江余編輯了一條謝了便退出了界面。
　　今天他閑得慌，是真的連半點安排都沒有。他走到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踏入過的工作室門口。這里曾經是這套空曠房子里最具生活氣息的地方。但是自從他師傅走后他便處于一種瓶頸階段，每當拿起筆都會想起曾經的日夜。推開后里面一片昏暗，窗簾拉的嚴絲合縫，不透一點光暈。涂江余突然有些想笑，這里已然陌生了許多。他剛開始布置這里的時候就是要采光好，偌大的房子里這處最為明亮，每每坐在落地窗前起筆落筆都覺得溫暖。
　　燈的開關就在身側，窗簾輕輕一拉視線便會清晰。但他并沒有做什么，只是看著這片黑色發愣。
　　突兀的，電話鈴響了。
　　涂江余從思緒中抽離，關了門，轉身拿起了手機。上面顯示的是未知來電。他掛斷電話后沒過多久手機再一次響起，這次涂江余沒在拒接，一只手撐著桌子，另一只把手機開了免提放在了客廳的桌上。
　　“涂江余？”涂江余眉毛挑了挑。
　　“師弟找我什么事啊。大早上的打電話過來。不怕擾人清夢”
　　“你……家里有多房間嗎”電話另一頭的人的語氣有種生硬和煩燥。雖然并不知道他問這個問題的原因，但是還是很感慨這語氣不愧是他師弟。
　　“有”
　　“我家裝修，你知不知道誰家還能住人”
　　“啊，這樣，我也不知道啊。怎么能問我呢？”涂江余勾著嘴角看著屏幕。
　　電話對面頓了莫約一分鐘，傳來了“嘟嘟嘟”的聲響。
　　“噗”涂江余失笑，劃開屏幕又打了一通電話回去。
　　“我家的房間算不上好，你要是不嫌棄自己挑時間過來。“
　　那頭的人沉默了片刻掛斷了電話。涂江余望著窗外明媚陽光，拖著步子回到了房間。行李箱里的東西還沒收拾。他扶了扶額，拉開行李箱，把原先已經疊好的衣服又拿了出來，掛在了衣柜里。好在他之前收拾的東西并不算多，再拿出來也不算麻煩。把衣服按照色系風格安放好后也就差不多了。
　　收拾完后他剛起身，門鈴便響了。他看了看手機，距離他給許寄渺發地址剛剛過去三十分鐘，人就已經到了。涂江余尋思不是一收到消息就過來也不能半小時就找著。
　　他走到門口開了門，斜倚在門口，門外的人穿著黑色襯衫，下面的西褲襯得腿勻長。肩寬腰窄，身高驚人，涂江余不經感慨怎么差個一兩歲感覺和自己完全不一樣呢。其實涂江余的個子是不矮的，甚至也稱的上高，只是門外人的身高實在有些過。
　　許寄渺并沒多注意涂江余的視線，只是側身從涂江余旁邊進了房里，門口的人失笑，嘀咕著怎么比他還像主人，轉身跟進了房里。
　　涂江余家的裝修很簡單，做到了把黑白極簡風貫徹到底。墻上幾幅色彩極為鮮明的畫與墻面形成鮮明對比，給人很強烈的反差感。包括這人也與墻面沒有絲毫共同之處，這讓這套房子十分的，豐富？最起碼許寄渺是這樣認為的，只是他不能理解明明這房子只有涂江余一個人住，但是偏偏大的住一戶人家都綽綽有余。
　　“行李多嗎？”
　　“不多”
　　“不用我幫忙？”
　　“不用”
　　“那行，房間你自己挑，除了最里面那間其他都行。我回自己房里了。”涂江余交代完便會自己屋里。他也沒打算幫忙，畢竟他也才剛剛收拾完自己的，并不打算再一次投身于一堆衣物行李中。
　　許寄渺看著涂江余頭也不回的背影，轉身進了房間。
　　……
　　天已經黑了，涂江余弄了杯咖啡獨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窗外華燈初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這座城市的夜好似總比白天要熱鬧些，而他也很喜歡看著一片繁華。沙發對面的電視放著正火的綜藝，門也在這時被打開了。
　　“回來了？”涂江余知道許寄渺下午是要出門的把鑰匙給了對方之后就沒再多問些什么，即使內心好奇亦是如此。
　　許寄渺沒說什么，徑直走到客廳站在沙發背后，剛好他身側的位子，黑色的陰影籠罩，他躬下身子把文件夾放在了沙發上，隨意的嗯了一聲，轉身進了房間。又隔了一段時間許寄渺再次從房間里出來，這次換了一身睡衣，走到了沙發，在他旁邊坐下。
　　許寄渺翻看著文件夾，空氣里充斥著安靜，四周彌漫著無言的尷尬。涂江余聽著每一期節目中間都會有的廣告聲，目光卻沒有落在電視上，而是望著許寄渺發呆。
　　“你再多看一秒你手里的咖啡就該祭了”許寄渺合上了手機的文件，直起身抬眼看他。
　　“我手穩著呢……你知道我在看你？”涂江余拿好了快撒了的咖啡，緩緩喝了一口。
　　“我就算是金剛石也被你看穿了。”他神色淡淡，眼里還有幾分嘲諷呼之欲出。
　　“所以你是金剛石嗎”涂江余調侃著，大有視死忽如歸的坦然。
　　“不是”
　　“啊，這樣啊，有點可惜。”
　　“你有什么問題可以直接問出來，就算你把我看出個窟窿也不能知道什么。”許寄渺停了半晌，哼笑著，等著涂江余問。他既然是邀請他人合作，那自然也要有作為邀請者的誠意。反正他也沒什么不能說，對于他這個師哥而言或許不說些什么永遠也不會真正信任他。
　　“這么直白啊”涂江余現實開玩笑的口吻，而后發現對面的人好像確實是打算坦白從寬，便正了正神色。
　　“那我就不客氣啦，我想想啊，先講講你和師傅怎么認識的吧”
　　“他算是我的一個……恩人？他照顧了我，我在原生家庭找到我后才離開。時不時會看他，后來我去國外的音樂學院，回來的就少了”他在講到恩人的時候眼里有些猶豫，仿佛在措辭但是更多的是一種隱隱的柔和。
　　“50的坦白，真是言簡意賅。”涂江余思索片刻再次開了口。
　　“你是彈鋼琴的？”
　　“是”
　　果然，第一次看到這雙手起涂江余就覺得這是一只彈鋼琴的手，皙白修長勻稱，但是并不單薄，甚至稱的上有力。
　　“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什么？”
　　可惜這偌大的家里也沒有一架鋼琴，一架可以由你彈奏的鋼琴。
　　“沒什么”涂江余莞爾。
　　“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為什么隔了五年才回來”
　　“國外學業比較多，我哥也在國外有時候會幫他做項目里的事”
　　“你的信是哪里來的”
　　“……師傅那時候寄錯了”
　　涂江余不經失笑，不過這倒也更奇怪了，他師傅有個冊子專門記錄別人門牌號郵政編碼，這是得急成什么樣才能抄錯行，寄錯地兒。更何況找許寄渺的說法，他家應該是很遠的，起碼不在這座城市。
　　“好吧，真是沒想到，不過……”
　　“你為什么找我，按理來說要找也是先找季穆，季何，再不濟也是季喬啊。首先他們可信，其次呢，季何季穆明顯比我更能夠幫你，最后嘛……這好像是我們第一次見吧？”
　　空氣寧靜了片刻，許寄渺臉上有些許復雜。
　　“沒事，不想說就算了”“因為你和我在這件事里的身份最為相似”兩個聲音混合，末了的幾個字音消散，空氣又歸于了寧靜。
　　“嗯，好像也對……”涂江余莞爾“現在是不是該到你問我的環節了。”
　　“不用，你只要告訴我五年前你所知道的以及這五年都發生了什么，關于師傅身邊的那些人”
　　“那這個可就長著了。其實五年前的事情我也沒有很清楚，那時候也沒有想到今天。五年前警方給的調查結果就是普通的走水。當時好像是師母和師妹出門買菜了，季何季穆他們工作還沒結束，只剩師傅一個人在家中。當時火勢太大，只能夠判斷源頭是在廚房”說到這里涂江余似是想到了什么，喝了口咖啡。“記得師母好像說過，他那時候有讓師傅煲湯，所以只能猜測是廚房使用出問題火勢廚房內有什么火種火源。這案子某種程度上而言也是一樁懸案。”涂江余的面色有些沉重，他已經回憶了無數次的，能想的，能梳理的東西，有的甚至稱的上細枝末節。但是仍是沒什么頭緒。
　　“你看了我給你的那封信的日期嗎”
　　“沒注意”
　　“那封信上寫著的日期和師傅走是同一天”
　　涂江余緊了緊眉頭。這封信的地址是填錯了的，照理來說她師姐應該是不知道這封信的存在，但是這個時間實在是太過巧合，就在師傅寄出信件的當天就走火了。這是在是說不通。
　　“說是巧合其實我也不信，但是我們兩個人知道的情況也不多，更何況五年過去，想要再了解清楚很難”
　　“師娘有說師傅走的那一天是否迎客嗎”
　　“好像沒有，主要是也沒人往這方面想”
　　這其實也正常，在涂江余看來他師姐是斷然沒有必要做這件事的，也不會有人懷疑，如果沒有這封信他甚至會忽略這個意向低調冷淡的師姐。現在看來是當時大意了，不過后悔也來不及了。他依舊不認為他師姐是殺人犯，但是還是需要這方面的線索。
　　“嗯。現在師傅的財產之類的都是這么分配的”
　　“我們徒弟幾個好像都有那么一兩幅畫，金錢房子這類的必然是給了師娘，師妹，師兄他們幾個。但是剩下的大量畫作好像都在蕭敬柳那里。”說完涂江余看了看許寄渺，畢竟他并不知道這個人是否拿到什么，又或者在不在意這類事物。
　　“蕭敬柳？”許寄渺聞言抬眸看著涂江余，對于這個人許寄渺并不了解。只知道他是一個商人，但是怕是認識他師傅的人都知道蕭敬柳是商人，甚至可能知曉的比許寄渺多得多。
　　“我也不是很清楚他這個人，他的生意哪哪都有，但是做的好像又都不是很大。”說完涂江余似是嘲笑般的哼了一聲。他也不是所有商人都厭惡，只是他總覺得蕭敬柳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看不清這人不說，手段還不是很光明，雖然很多事情都沒有擺在明面上，但是但凡和他吃過飯的都能感受到他的為人。因而他至今都不明白他師傅當初是哪根筋搭錯了，就和這么個人相處這么長時間還能信任對方。
　　“你好像對蕭敬柳意見很大”
　　“沒有，你看錯了，他不過是師傅的一個普通朋友，我能有什么意見。你說是吧？”
　　“嗯。所以現在看來你在這里呆了這么久知道的也沒比我多多少”許寄渺嘲諷地看著涂江余。
　　“你說是就是吧。”涂江余倒是很無所謂，優哉游哉的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到廚房洗了杯子。“不早了，你都洗完澡了就睡了吧，有什么事之后再談。”隨后涂江余就聽到了腳步聲，聲音越來越遠，他也回了房間。
　　迅速的洗完澡后涂江余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正常情況下他斷然不會在睡前喝那么多咖啡，即使他真的很喜歡，倒是他咖啡喝一點還好，一多就容易睡不著。今天大抵是想的太投入，不知不覺也就喝完了一整杯。
　　最終他還是睡著了，在冥想到了半夜兩點才得以解脫，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