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穗的朋友看出她的不高興,連忙打著哈哈道,“穗穗,你快換衣服吧,錦墨還等著呢。”</br> 許老師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聽說薄總是你男朋友,是真的?”</br> “當然是真的。”</br> 麥穗很高調,或者說驕傲,有薄錦墨這么一個男朋友她自然是驕傲地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br> “那你還是趕快把衣服換了吧,他好像是不大喜歡自己女朋友穿這么少,當初盛綰綰跳爵士的時候穿的比你多點,剛下舞臺他就把自己衣服脫下來把她給包住了,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回去可能還發脾氣了,后來再去找她參加節目的都被她拒絕了,連彈鋼琴都被拒了。”</br> 那男人的臉色她到現在都記得。</br> 盛綰綰剛下來朝他跑過去他就冷著臉脫西裝把她包住了,完全的旁若無人,一句話都不說旁邊也沒人敢吭聲。</br> 如果說在那之前她們知道的是盛大小姐倒追那個男人,那么親眼看過一次之后,她們只覺得那男人的占有欲逼近病態。</br> 直到盛綰綰踮起腳尖主動親了下他的下巴,又笑嘻嘻的撒了會兒嬌,那張俊美但陰郁不悅的臉才稍微的好看了點。</br> 他們走后她們還在私底下討論,那性格跟氣場果然不是我們這種凡夫俗子消化得起的類型。</br> 麥穗一張臉是得難看得不能再難看了,她小心翼翼的跟他說她要在校園慶上跳爵士,問他來不來看,他一個多余的字都沒問就答應了。</br> 也沒說什么不能穿很少,她還想著會很性感呢。</br> 許老師走到一邊去了,麥穗的朋友默不作聲的拿著她的衣服遞給她,“先換了吧,別讓他等很久。”</br> 也沒誰見薄錦墨發過脾氣,但就是莫名覺得他脾氣很不好。</br> 麥穗本來又甜蜜又得意的心情已經down到了極點,但她也的確不敢讓薄錦墨等她,于是接過衣服來換。</br> 不遠處許老師從屜子里找了本相冊出來,“我想起來了,每一屆的校園慶都會有人專門攝影然后制作成相冊,你是想看她長什么樣子么,應該能找到當初的照片。”</br> 麥穗簡單粗暴的把衣服套在身上,“給我看看。”</br> 每本相冊都標了年份,盛綰綰大一已經是八年前的事情了,相冊有些舊了,但照片做了處理還是很清晰。</br> “第一張最中間的,燙了頭發的那個,就是她。”</br> 不用指,也能一眼看出是她。</br> 茶色的長發,恰到好處的蓬松跟卷曲,臉上漾著笑,明眸皓齒,嬌媚明艷,應該是抓拍的,一同攝進去的還有一抹高大挺拔的男人的背影,看不到正臉。</br> “咦,這個是薄總吧。”</br> 盛綰綰跟幾個同樣年輕的女孩站在一起,她看的方向剛好就是男人站著的方向,比了個手勢,是在沖他笑,肆意的甜蜜嬌嗔都要從年代久遠的照片里溢了出來。</br> 下面還有一張也是抓拍的,就是許老師說的他把自己衣服給脫下來將她包裹住。</br> 他低頭注視著她的臉,鏡片下的眼眸情緒幽深濃稠,下巴繃得很緊,典型的不悅情緒,女孩抱著他的腰,任由他把西裝裹在自己的身上。</br> 并沒有特別的親昵,甚至沒有對視,但男人身上就是散發著強烈的獨占意味。</br> 麥穗看著這張照片,心口膨脹出一股說不出的情緒。</br> 一只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突然伸了過來。</br> 將第一張照片抽了出去。</br> 薄錦墨低頭看著夾在手指間的照片,視線定格在女孩的笑臉上,桃之灼灼。</br> 這笑好像穿越了漫長的時間跟空間,生動的浮現在他的眼前,好似正看著他。</br> 他把照片要走了。</br> 麥穗聽他說他不喜歡自己的照片留在的這種地方,但他挑走的全都是有盛綰綰的照片,凡是有她哪怕只有側臉或者背影,他全都抽走了,大部分分明都沒有他自己。</br> 最后看都不曾看她便轉身往外走去,只留下淡淡的一句,“跳完了,走吧。”</br> 他們去餐廳吃飯,一路上她滿臉不高興,但他好似完全沒有察覺,親自開車,本來就是沉默寡言的男人,顯得比平常更沉默。</br> 最后,她憋不住了,氣憤的問道,“你是不是忘不了她?”</br> 男人側臉英俊成熟,克制而冷靜,線條沒有一絲的波動起伏,“嗯。”</br> 麥穗震驚的睜大眼,甚至以為自己聽到了幻覺。</br> 她眼淚汪汪,哭花了妝容,聲淚俱下的控訴,“你怎么能這么對我?”</br> 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把盛綰綰的照片拿走,他有沒有想過她會多難堪?</br> 他的眼睛是看著前面的,語調波瀾不驚,“你追我之前,你爸沒告訴你這些嗎?”</br> 麥穗哭得更厲害了,“我……我是真心喜歡你的,我不是喜歡你的錢。”</br> 薄錦墨勾了勾唇,弧度淺薄得像是沒有,側首淡淡的看著她,淡淡的道,“到了,還吃飯嗎?”</br> 她依然在哭,沒回答他。</br> 男人順手拿出煙和打火機,點燃,靜靜的抽著。</br> 他平常對她很好,這個好字的定義很簡單,出手闊綽,她要什么他就給什么,從不眨眼,從不猶豫,她家是做生意的,也算是富商,但跟盛世集團相比就相差不是一兩個檔次,她爸爸在商場上的忙,只要她開口他也都會幫。</br> 她任性脾氣大,他也從不皺眉。</br> 但他從不跟她親近,只是偶爾看著她出神。</br> 像第一次她跟他搭話,雙手合十的問他,你長得真好看,能給我當模特嗎?</br> 他轉過身,看了她很久,那眼神恍惚又深沉,溺斃少女心。</br> 然后他答應了,在椅子里坐了兩個多小時。</br> 她在他的生活看不到盛綰綰的痕跡,他不提她,他身邊的人也從不提她,辦公桌上沒有她的照片,連手機上都不是她。</br> 她不知道為什么他身邊的人都要說他忘不了那個女人,尤其是陸笙兒,次次見她的眼神都是諷刺的。但時間一長,她就感覺出來了。</br> 她哭著抽噎著問道,“她為什么離開你?”</br> 抽煙的男人手指一頓,然后彈了彈煙灰,淡笑,“我對她不好。”</br> “你這么喜歡她,怎么會對她不好。”薄錦墨側首看著她哭得一臉花妝的臉,青白的煙霧模糊著他俊美的臉,低啞的嗓音里是淡淡的自嘲,“為什么這么喜歡她,還對她不好,想不起來了。”</br> 或者是那些年里,太怕對她好了。</br> “如果她一直不回來,你未來打算怎么辦。”</br> 男人取下唇齒間的煙,寡淡無瀾,“沒有未來。”</br> 銀灘別墅,夕陽正落下,光線薄弱得虛幻。</br> 薄錦墨站在背對著落地窗,低頭看著攤在書桌上的照片,堆積著的照片上面放著鮮紅色的紅寶石。</br> 不到十九歲的盛綰綰。</br> 還愛著他的盛綰綰。</br> 她看著他的時候,眼睛里還裝著暖暖的甜蜜和愛戀,像是被歲月調成了一杯毒酒,烈得燒喉。</br> 抬手,指尖摸了摸格外顯眼的紅寶石,鮮紅,又冷又硬,硌著他的手指疼,然后這疼從指尖直達心臟最深的地方。</br> 晚上七點多,盛綰綰才吃完晚飯沒一會兒薄祈就來了。</br> 因為他每晚來得很晚,也因為她并不想跟他相處,之前已經有好幾天他來的時候她不是睡著了就是裝睡。</br> 他似乎也不介意,親一親她的臉,或者在病床邊坐一會兒就走了。</br> 她在聽護士替她整理的有聲小說,知道他來了便取下了耳機,淡淡的道,“不是交女朋友了,晚上不用陪女朋友嗎?”</br> 薄祈直接在床沿上坐下,附身湊到她的面前,有意無意的親吻著她的臉頰,語調意味不明,“吃醋?”</br> 她靠在厚軟的枕頭上,“可惜我的眼睛看不到,不然我真是想用最真誠的眼神告訴你我不吃醋。”</br> 男人溫溫的笑著,“嗯,最好不吃醋,有女朋友的是他,不是我,”唇瓣落在她的臉頰上,盛綰綰側首躲開,卻還是躲不過他的禁一錮,只聽他低沉的嗓音貼著她的肌膚道,“綰綰,你最近跟蕭栩走得很近,嗯?”</br> 她微微一僵,但還是若無其事的笑了笑,“我覺得我跟醫生說的話更多,見的面也更多。”</br> 粗糲的手指撫摸著她的臉頰,氣息將她籠罩住,“你應該不用我提醒,他是個有婦之夫,你不吃醋,但我是肯定吃的,你好像跟他說話比跟我說話還要開心。”</br> “你今天怎么這么早?”</br> “想你。”</br> 她淡淡的笑了,“是他想我還是你想我?還是他想我了但又見不到我,所以你來了。”</br> “綰綰。”</br> “你讓我見他吧,我會干干凈凈的甩掉他。”</br> “你甩不掉,只有我能。”</br> 可是我覺得你比他還要更難甩啊,做的不知道是什么孽。</br> “怎么會,我會讓我哥把他隔離出我的生活。”</br> 薄祈低低長長的深笑著,“我可不想被你隔離出你的生活。”</br> 麥穗二十歲生日。</br> 除了把她自己的朋友全都邀請到位,連著她所知道的薄錦墨的朋友也全都叫上了。</br> 尤其是顧南城,以及顧南城寶貝的慕晚安,以此彰顯她已經進入這個男人的生活圈,連他最好的兄弟都來捧場。</br> 她知道薄錦墨現在還想著盛綰綰,但她不著急,盛綰綰都消失五年了,會不會回來已經說不定,就算她回來了——說不定她已經有丈夫了。</br> 就算陸笙兒那女人太討厭,所以她一并把她叫來,讓她看看清楚!</br> 生日宴很熱鬧,除了吃飯的時候顧南城跟慕晚安雙雙遲到,聊天的時候又發生了點不愉快,但飯后玩嗨了也就過去了。</br> 晚安心情不太好,喝醉后便睡下了,顧南城摸摸她的臉從房間出來,找了一圈又問了了岳鐘才知道錦墨往后花園的游泳池方向走去了。</br> 他找過去,果然看見他一個人站在泳池旁,水面漾起一層一層的藍色水紋,襯得他身形更加的清涼,孤寂。</br> 他走過去,溫溫淡淡的開腔,“為什么把盛綰綰的東西送給麥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