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心知肚明,那也沒必要來問我什么了。”</br> 椅子的腳擦過地面的聲音在高雅的西餐廳顯得很尖銳,陸笙兒一個字都沒說就起身要離開。</br> 顧南城冷著聲音開腔,“你干什么去?”</br> 陸笙兒頓住腳步,但是沒有回頭,“抱歉,本來請你們吃飯,我們都走了。”</br> 男人厲聲叫住她,“下這么大的雨你想干什么?”</br> 陸笙兒沒回答她,抬腳就準備離開,沒走幾步就被后面跟上來的男人拽住了手臂,她想也不想的掙脫,“放開我,他已經走了我很快就追不上了。“</br> 顧南城被她動作的弧度扯到了傷口,皺了下眉,但是沒有說什么,只是異常淡漠的道,“他不想讓你追上,你能追上嗎?”</br> 陸笙兒明顯的有些失控,手還在不斷地掙脫著,“那又怎么樣?追不上難道就不追了嗎?誰有資格這么說?你嗎?”</br> 晚安沒有出聲,只是坐在原處靜靜的看著他們。</br> 西餐廳的環境很別致,沒有開明亮的大燈,反倒是每張餐桌都配了造型獨特光線柔和的壁燈,既保持著安靜和隱私,光線也充足了。</br> 在這樣的壞境里,他們聲響不大的爭吵也顯得格外的引人注目。</br> 顧南城的臉色瞬間就變得冷厲下來,他瞇起眼眸看著她,漠漠的道,“他叫我送你回去,而不是第二天在報紙頭版上看到你車禍身亡的新聞。”</br> “你明明知道,為什么要攔著我?”陸笙兒只恨自己抵抗不了男人的力道,語氣也愈發的顯得激動了,“他叫你送我回去你就送我回去,你是他的手下還是我是你的手下?想怎么樣就怎么樣?”</br> 男人只是平靜的看著她,眉目未曾動一下,“你太激動了,容易出事。”</br> “顧南城你已經結婚了,你能管的女人不是我,”陸笙兒的聲音不大,但是字字句句都很清晰,“快點放手!”</br> “南城,”晚安溫涼的嗓音在一旁響起,“陸小姐想追過去,你陪她去吧,別忘了你之前答應過我的事情。”</br> 顧南城手扣著女人的手腕,聽到晚安的聲音抬眸看了過去,卻見她正托著腮,朝他叮囑,“開車的時候專心點,別再出車禍了我不會再照顧你第二次。”</br> 看著她素凈溫淡的臉,顧南城一個失神,手上的力道一松,被陸笙兒掙扎開抬腳跑了出去。</br> 他沒有馬上去追,黑眸深深的看著她,看不出喜怒。</br> 頎長的身形立在那里,他的唇畔悠然的勾出幾分弧度,似笑非笑,“你想讓我陪她去?”</br> “我挺希望你們能找到綰綰的,”晚安沒有看他的眼睛,視線落在了他身上襯衫的第二顆扣子處,“而且這種天氣實在是容易出車禍,我怕陸小姐一個不小心掛掉了,你得惦記一輩子。”</br> 透過透明的玻璃,她看著下面男人將穿著高跟鞋踉踉蹌蹌的陸笙兒拽上了車,然后用力的關上了車門。</br> 她笑了笑,陸小姐掛了他估計得惦記一輩子。</br> 其實不掛也差不了多少。</br> 顧公子明知道薄先生即便是真的也不會讓他們找到任何蛛絲馬跡,卻還是只能耐著性子陪陸小姐找。</br> 而她……雖然希望不大,但還是希望他們能找到。</br> 讓西爵帶著綰綰離開這片土地。</br> 摸出包里的手機,想了一會兒,還是給西爵發了一條短信。</br> 端起手邊今晚沒怎么碰過的紅酒,低頭慢慢的抿著,等著陳叔過來接她回南沉別墅。</br> 雨下得太大,陳叔花了半個小時才到,等他打電話讓晚安下去的時候,她已經差不多把桌上的一瓶紅酒都喝完了。</br> 沒什么胃口吃東西,干巴巴的坐著很無聊,也沒什么其他的事情可以做,她就一個人自斟自飲。</br> 等她掛了電話站起來想起身的時候,一陣眩暈襲來她幾乎站都站不穩才后知后覺的發覺這瓶紅酒的度數好像比她想象的高,結果她還喝了差不多以整瓶。</br> 高跟鞋不算高,但她走了兩步還是差點摔倒了。</br> 手扶著桌子,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腦袋沒事點什么酒。</br> 正想抬手叫個服務生來扶她上車,手已經被扶住了,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怎么喝了這么多酒?”</br> 她實在是站不穩,左曄不得不扶著她,低頭看著她迷蒙的雙眼和染著嫣紅醉意的雙頰,心頭涌出陣陣的復雜,低聲問道,“能站得穩嗎?”</br> 晚安覺得這聲音有點熟悉,遲鈍的抬頭看去,“左……曄?”她笑了笑,被酒精控制露出細白而整齊的牙,“你也在這里……好巧。”</br> 她要不是醉了,大抵可以看見他肩膀上被雨水打濕的痕跡,褲腳也有些濕。</br> 其實不是巧。</br> 分了手的戀人,已經斷裂的緣分,即便在一座城市,沒有特定的交集,很難再遇到了。</br> 不過是他有朋友也在這里吃飯,遠遠看見了剛發生的一幕,給他打電話神秘兮兮的,說她被顧南城拋下,一個人在這里喝酒。</br> 旁人只知道他們在交往,不知道他們已經結婚了,又因著了解他的心思,便特意通知了他。</br> 他聽著,原本不應該多管,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br> 可還是管不住自己的腳來了。</br> “你喝醉了。”左曄一動不動的凝視著她的臉,“要不要我給你打電話給你老公,讓他過來接你?”</br> 晚安的反應很慢,擺了擺手,“不用啊……我們家的司機在下面等我呢……”她站得左歪右歪的,“嗯……能麻煩你扶我下去嗎?”</br> 他吐出一個字,“好。”</br> 她又朝他笑了下,“謝謝。”</br> 開始她還能自己勉強的走幾步,等出了電梯朝門口走去的那段,她幾乎整個人都被半摟著。</br> 陳叔拿著兩把雨傘等在門口,結果看到自家的太太被另一個男人半抱著出來,一下就懵了。</br> 剛才……是顧總通知他過來接太太的啊。</br> 他第一時間想給顧總打個電話說下眼前的情況,卻又不好當著太太的面兒打小報告,他可不想給太太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自從顧先生結婚,他載太太的次數比載先生的次數多。</br> 一個激靈,連忙迎了上去,“太太,”隔得遠看不清,隔得近他一下就看見了晚安的模樣像是喝醉了,“您怎么喝了這么多久,顧先生特意吩咐我來接您……”</br> 他的話還沒說完,手里的一把傘就被左曄拿走了。</br> “晚安醉了,我送她回家,”左曄已經騰出一只手把傘撐開,“麻煩你開車。”</br> 陳叔自然是想拒絕的,可是左曄到底是京城貴少,論氣勢就高出陳叔不少,完全不帶商量的余地就已經摟著晚安往前面去了。</br> 撐開傘,雨下得很大,一個人都很難擋住,好在陳叔帶來的傘夠大,左曄幾乎將雨傘所有的部分都拿來遮在晚安的頭頂了。</br> 陳叔在后邊看著那高大而沉默的男人小心翼翼的護著自家夫人,自己大半的身子都被雨水打濕了,心底暗道不好。</br> 趕緊舉著雨傘沖進雨里走在左曄的前面替他領路,并且拉開了后座的車門。</br> 左曄原本是想送她上車就夠了,卻看見她剛坐在座位上整個人都往一邊栽去,腦袋砰的一下就撞到了車門上。</br> 他想也不想的跟著上了車,把她的身體扶正。</br> 陳叔坐在前面剛想說話,就已經被他淡聲打斷了,“我送她回家,她今晚喝了太多的酒,你要開車照顧不了她。”</br> 陳叔沒辦法,幾次天人交戰要不要給顧先生打電話。</br> 他其實是認識左曄的第一眼沒看出來,這會兒認出了,這是夫人的前男友。</br> 從后視鏡里看著那男人讓夫人的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心上起了一層的戰栗,在發車之前果斷的發了條簡單的短信過去。</br> 晚安昏昏沉沉的,意識模模糊糊,但又還沒有完全的睡死過去。</br> 左曄好不容易替她綁好了安全帶,然后再讓她很容易被撞到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手扶著她的腰。</br> 他沒有在意陳叔是不是從后視鏡里看過來的目光,低頭問道,“怎么喝了這么多酒,”頓了頓,“他欺負你了嗎?”</br> 他朋友隔得遠,聽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但是看到的是顧南城跟著陸笙兒離開了,讓她一個人留在了餐廳。</br> 她似乎是很不舒服,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斷斷續續的道,“等人……無聊……”</br> 算不得說謊,她的確是因為在等陳叔來顯得無聊,若不是剛好桌上擺了一瓶酒,她也不會想到去喝。</br> 左曄凝視她,沉默了會兒才低聲道,“你看上去不大開心。”</br> 晚安吃吃的笑了,仰頭看他,醉眼朦朧,“喝點酒……就是不開心了嗎?”</br> “你開不開心,我還是看得出來的,”左曄眸色定定的,始終都定在她的臉上,又問道,“跟他在一起,你不開心嗎?”</br> 晚安的腦袋挪開他的肩膀,靠在后座上,閉著眼睛沙啞的道,“沒什么開心的,也沒什么值得不開心的。”</br> 白皙的手指爬上車玻璃,像個頑皮的孩子滑來滑去,“左曄……你跟宋泉……沒有再和好了嗎?”</br> 她轉過臉,困惑的看著他,“你不是很喜歡她嗎?”</br> 若她不是慕晚安,若她此時不是醉了,左曄會認為她在諷刺他。</br>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淡淡的道,“也許喜歡吧,但是不合適,沒辦法在一起。”</br> 她迷茫的喃喃道,“喜歡……卻不合適……”</br> 什么叫喜歡卻不合適?</br> 所以是顧南城比較聰明,選了合適又還一般般喜歡的她在一起。</br> 等車開到南沉別墅的時候,晚安已經睡著了。</br> 左曄看著她鎖眉睡得踏實的睡顏,直接選擇了抱她下車。</br> 陳叔看著簡直沒辦法。</br> 想著讓顧先生知道太太被另一個男人抱回來了,他就覺得不寒而栗。</br> 林媽也是目瞪口呆的看著被陌生男人抱回來的太太,與跟在后面的陳叔面面相覷。</br> 左曄禮貌的朝林媽道,“麻煩帶我去一下晚安的臥室,然后順便煮一碗醒酒茶。”</br> 林媽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能說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