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之中,游玉歲還沒有睡,沒有霍西陵他睡不著,現在就抱著霍西陵的信在傻笑,今天他又收到了霍西陵用白隼給他送來的信了。</br> 游奉云一進東宮看見的便是這一幕,他在想自己是不是來得不太是時候。</br> “想誰呢?”游奉云開口問道。</br> “霍西陵。”坐在窗戶邊對著月亮傻笑的游玉歲完全沒有注意到游奉云的到來。</br> 等他說完這一句后,游玉歲才后知后覺地發現游奉云到了東宮。</br> “父皇,你大晚上不睡覺,跑來東宮做什么?”游玉歲頗為頭疼地看著游奉云。</br> 他現在應該慶幸游奉云沒有像上次一樣直接翻墻進入東宮,否則又要被狗追一路。</br> 只見游奉云對游玉歲道:“梁王死了。”</br> 游玉歲聞言愣住,他的記憶中好像沒有梁王去世的消息。</br> 隨后,游玉歲又看見游奉云道:“朕決定以帝王之禮下葬梁王,并追封梁王為皇帝。”</br> 游玉歲不知道游奉云為什么說這句話,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開始懷疑帝王的冷心冷情不是針對所有人,而是針對部分人而已,其中部分人就包括他。</br> 不過,梁王身前最想要的便是皇位,如今死了之后被這樣對待也算是求仁得仁。</br> 可是,為什么,他就沒有被游奉云重視過?就算他沒有謀反還是太子,留給他的不過是冷冰冰的葬禮。</br> “是朕害死了他。”游奉云吐出一口氣道,隨后將自己和霍西陵的計劃全部說給了游玉歲聽。</br> 是他算計了梁王,是他讓霍西陵拒不出兵,是他害死了梁王,梁王的是完全超出了游奉云的預料,事情已經完全脫離了游奉云的掌控,這是游奉云從未經歷過的。</br> 無論是少年時期,還是登基為帝,游奉云想要算計的從來沒有超出他的掌控,而梁王是第一個讓他始料未及的,這讓游奉云第一次意識到不是什么事情都是在他的掌控范圍之內的。</br> 游玉歲看著面前的帝王,他努力張開嘴問道:“所以,父皇是后悔了?”</br> 只見游奉云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道:“愧疚,或許有,但朕不會后悔。”</br> 就算再來一次,游奉云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讓梁王一人迎敵,消耗梁國的國力。</br> 游玉歲明白了,游奉云給梁王的哀榮,不過是在換他的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眾口。</br> 游玉歲忍不住望向天空中的明月,帝王的心真可怕,比起清冷的月亮還要冷上百倍千倍。</br> 游奉云對梁王有兄弟之情嗎?或許有,畢竟未曾想過要他的性命,但是那并不足以讓游奉云后悔。</br> “父皇,若是我死了,你會追封我嗎?”游玉歲突然開口問道。</br> 游奉云聞言狠狠地皺起眉頭,他道:“胡說什么?朕不是說了,你是將來新皇的父皇,什么死不死的。”</br> 游玉歲被游奉云訓斥了,但是依舊開口問道:“如果我死了,父皇會怎么做?”</br> 游奉云看著游玉歲,他懷疑游玉歲是不是認為自己身體孱弱,活不了多久了,又被自己給梁王死后的哀榮刺激到,所以才一直想問這個問題。</br> 于是,游奉云順從本心回答道:“生榮死哀,朕都給你極致。”</br> 最好的陵墓,最好的謚號,最好的追封,游奉云對于在意的人絲毫不吝嗇。</br> 游玉歲聞言咬了咬嘴唇,然后看著游奉云道:“是為了安撫謝家?”</br> “只為安撫謝家,以太子之禮下葬再給你選個好的謚號就足夠了。”游奉云神情淡然地說道。</br> 游玉歲繼續問道:“若是我起兵謀反……”</br> 游玉歲話還沒有說完,游奉云的手便落在了游玉歲的頭上:“那朕可是太高興了。”</br> 游玉歲:……</br> 游奉云之所以不愿意讓游玉歲當皇帝,一是他重情,二是他出身世家,若是游玉歲敢起兵謀反,他也不用擔心游玉歲因為重情而被世家拿捏,讓大權旁落,幾代帝王的心血付諸東流。</br> 游奉云笑著看著游玉歲道:“你若是有這樣狠絕的心性,朕倒也沒什么顧慮了。”</br> “只是,歲歲你太重情了。”</br> 放不下霍西陵,放不下謝意,放不下謝檀,放不下謝令,放不下崔宴,放不下福寶,這些人一個個都會成為敵人捅向游玉歲的刀子。</br> “父皇難道就沒有感情?”游玉歲看著游奉云道。</br> 只見游奉云伸手接住夜風吹落的樹葉道:“帝王之路注定無情。”</br> 走上這條道路,游奉云注定要孤獨一生。</br> 所以,游奉云才會對問及先皇后的游玉歲說,莫求帝王真心。</br> 游玉歲揉了揉自己幾乎快要被凍僵的手向游奉云問道:“如果我起兵謀反被擒,父皇會殺掉我嗎?”</br> 不知為何,游玉歲還是問出了這句話,賢妃吳王作亂沒有死,為什么偏偏是他死?</br> “你今天怎么這么鉆牛角尖?”游奉云略帶無奈地看著游玉歲,不知道今天這孩子怎么了?</br> “父皇就當我是在鉆牛角尖吧。”游玉歲垂下眼眸道。</br> 游奉云看了一眼游玉歲道:“若非刀劍相向,朕不會狠下殺手。”</br> 話音落在的那一刻,游玉歲真的很想問明明他是被人誣陷的,甚至連兵都沒有動過,游奉云為什么要一杯毒酒賜死他!</br>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br> 游玉歲情緒不由自主地激動了起來,神情變得有幾分癲狂,既然沒有刀劍相向,你為何要殺我!</br> 許多記憶再一次翻滾上來,情緒崩潰的游玉歲聽見了一個女聲道:“太子畏罪自殺,還想篡奪皇位,這謚號便為厲吧。”</br> 不!他沒有畏罪自殺!</br> 他沒有!他一直在等著見父皇,他想要一個清白!是游奉云一杯毒酒賜死了他!</br> 但是那個女聲一直響在游玉歲耳邊“太子畏罪自殺,還想篡奪皇位,這謚號便為厲吧。”</br> 游玉歲在瘋癲中隱隱約約意識到,他的死或許不是游奉云授意。</br> 重生那么多次,游奉云依舊是那個游奉云,他根本不屑于說謊。</br> “若非刀劍相向,朕不會狠下殺手!”</br> 這一句話,這一世的游奉云會說,那么第一世的游奉云也會這樣做。</br> 所以,究竟是誰迫不及待地想要賜死他?</br> “歲歲,歲歲,你怎么了?”游奉云看著神情癲狂,一個勁咬著自己手指甲的游玉歲。</br> “來人,叫太醫!”游奉云按住游玉歲的手,讓他不要咬自己的手指,一邊讓人去叫太醫。</br> 與此同時,游奉云發現處于瘋癲狀態的游玉歲力氣大得驚人,就連他都很難壓制住游玉歲。</br> “歲歲,你怎么了?”游奉云抓住游玉歲的雙手開口問道。</br> 游玉歲根本意識不到他面前的是誰,只喃喃自語道:“西陵,西陵,我要找西陵,有人要殺我!要殺我!”</br> 說完,游玉歲便推開游奉云準備往外面跑去,然而還沒有等他跑幾步,他就被游奉云打暈了。</br> 等宮人帶著崔宴來的時候,他們便看見抱著太子殿下的帝王面沉如水。</br> 游奉云看著懷里他和先皇后的孩子,隨后對安海道:“誰要謀害太子,給朕徹查整個皇宮。”</br> 安海聞言心頭一驚,立馬道了一聲“是?”</br> 他知道,這皇宮之后很快便會掀起一場風雨。</br> 東宮的宮殿之中,游玉歲躺在床榻之上,眉頭緊緊皺起,口中不斷呼喚霍西陵的名字,仿佛處在一場不能清醒的噩夢之中。</br> 崔宴一邊扎著針,一邊安撫著游玉歲的情緒。</br> 崔宴只覺得游玉歲這一次情緒崩潰,比上一次來得更加可怕。</br> 更可怕的是,現在霍西陵不在。</br> “太子究竟如何了?”游奉云看著扎完針的崔宴這才開口問道。</br> 崔宴將針收好后站起來對游奉云道:“稟陛下,太子心神受了極大的刺激,情緒失控,恐怕會傷了心肺。”</br> “不過臣已經用針灸安定了殿下的情緒,接下來要仔細調養身體,不能夠再刺激殿下了。”</br> 崔宴說完變向游奉云告辭,帶著小太監去東宮的小廚房熬藥去了。</br> 游奉云看著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游玉歲忍不住向身邊的安海問道:“是有人在私下對太子說了什么嗎?”</br> 否則,為什么一提到生死謀逆,太子就變成了這個樣子。</br> 安海搖頭,他并不知道東宮之中的事情。</br> 游奉云看著面前的安海道:“給朕查,東宮里的宮人全部都給朕查個遍,之前在東宮當值過的宮人也不許放過。”</br> 這一次,事物脫離掌控的感覺再一次出現,讓游奉云不由深感疲憊?</br> 而游玉歲對這一切都無知無覺,他在崔宴開的藥下整整昏睡了一日,等到傍晚才睜開了眼睛。</br> 傍晚時分,夕陽西落,細碎的陽光照進游玉歲的寢宮,他手軟腳軟地從床上爬了起來,接著便聽到崔宴的聲音。</br> “太子殿下,你可算醒了。”</br> 游玉歲聞言茫然地看著崔宴,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他向崔宴問道:“孤的情緒又崩潰了?”</br> “幸好你這一次沒有昏迷五天五夜,不然謝檀就該提劍來找我了。”崔宴嘆道。</br> 只見游玉歲抱緊了被子,他道:“我情緒失控的事情不許告訴西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