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既然已經沒有事情,封飛羽也不想多關心什么。比如毒是怎么解開的,又到底是什么東西解開的,她完全不關心,反正人沒事就好。
她想了想,對她倆道:“骨頭,輕水,明日開始繼續訓練,你們還是太差了。至少要練到跟霓漫天一樣,反應迅速才行。”
“啊?!”
兩個丫頭前一刻還滿目崇拜地看著她,這一刻齊齊哀嚎,大嘆命運不公,怎么這么對待死里逃生的她們。
“嗚嗚嗚,我們明明還是弱女子,為什么一定要弄得那么厲害呀。”花千骨忍不住哭喪著臉,撒嬌地道。
輕水在一旁捧著糖寶和它一起淚灑太白山。
封飛羽才不理會她倆,擺了擺手故作不耐道:“行了行了,明天記得老時間過來找我,知道嗎?糖寶也一起。”
糖寶瞪大了一雙蟲眼:“哇啊!為什么我也要!?我要告訴爹爹去!!”
封飛羽立即起身,一手撐在曲起的右腿膝蓋上,居高臨下地看它。
糖寶:“……嚶嚶……嚶……”
“找我什么?”
說曹操、曹操到。東方彧卿背著手閑庭信步地走過來,正好聽見糖寶哭唧唧的呼喊,便微微一笑,過來湊個熱鬧。
正好,也順便瞧瞧某個人。
糖寶一看來人,幾個飛撲就直直奔向迎面走來的東方彧卿,趴在他手掌心就開始哭嚎,投訴封飛羽沒有人情味,連它一只蟲子都不放過。
“哇啊啊啊啊……爹爹啊……”
東方彧卿挑眉看向封飛羽,眼神戲謔。
封飛羽對他聳肩:“它這么弱,幾年了還沒修成人身,以后有什么事情,是不是也要哭著找骨頭或者找你?我這是幫它。”
東方彧卿哭笑不得。他用手指安撫地摸了摸糖寶的頭,阻止了它的嚎啕大哭。然后對封飛羽說:“它還只是個孩子,靈蟲的生長都是比較漫長的,它若是不愿意,你就將就一下吧。”他像個孩子的父親,寵溺著自己的孩子,為它說話。
封飛羽不耐地嘖了一聲:“你還真的要它長久地這樣下去?不修人身,什么都做不了。”
她換了個姿勢,望天興嘆:“也不知道是誰,說想要修成男兒身,好娶輕水為妻……”
“啊啊啊啊……”糖寶埋著腦袋在東方手里大叫,窘迫地打斷她的話:“啊啊,你不要說了!飛羽你太壞了!我修煉!我修煉還不成嘛!”
嚶嚶嚶,為什么一定要說它的心聲出來啊!它記得當時明明只是悄悄地跟骨頭感嘆來著!
輕水在一旁目瞪口呆,半天說不出來話。
花千骨早就笑得前仰后合地。
“行了,你們去玩吧。”東方把糖寶給笑得不行的花千骨,把她們給趕走了。
兩個姑娘帶著糖寶走了,現場就只剩下他和封飛羽。兩人一上一下就這么待著,誰也沒有開口去說話。
好像自從前天的那場大戰之后,兩人的關系就變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情況。
東方彧卿依舊是予取予求,溫柔似水。而封飛羽,似是從未改變,卻又在對他的方式上,有了細微的變化。
當然,在聽話方面,還是有些令他心累的。
姑娘大了,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主見了。
唉——
他沒想到,在身份上,她竟然還比自己早上那么久。心上人如此厲害,他這個異朽閣的異朽君,仿佛就真的只是個文弱書生了。
正魔之戰憑借她一人之力,力挽狂瀾。如今在太白山休養生息,等待弟子們的傷勢都好徹底了,再往長留趕。
他也要回去異朽閣進行下一步動作了。
因為封飛羽的出現,他原本的計劃已經被打亂,雖然結果面前與他的計劃相對,但仍舊有些出入。他個人,也因為對她的感情,而在這場游戲中,逐漸迷失自我。這樣的情況對他來說,即是蜜糖亦是砒霜。
“小羽,我要走了。”他看著她,語氣輕柔得像是一片羽毛,生怕驚擾到她;卻又像是千斤之墜,想讓她有所反應。
封飛羽坐在上面一愣,幾乎是下意識起身。
“為什么?!”她語氣有些急迫。話音剛落,人就已經出現在他面前,近在咫尺。
東方彧卿心中一跳,隨后眼神溫柔和煦。
自從那天跟殺阡陌打了一架,她好像越來越能自如運用自己的力量。他都能感受得到來自于她身上的洶涌氣勢,源源不斷,似乎還有上升的余地。
他驀然一笑,似是而非地回答她:“當然是回去準備聘禮。”他說這話的時候,眼里裝滿了光亮,夜空的漫天繁星也不過如此。
封飛羽一愣,無意識地眨眨眼,像是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她愣愣地:“聘、聘禮?”
“對啊。”他不動聲色地伸手過去,一點一點順著她的脊背向上挪動手指,趁人不備,一把攬進懷里。氣息絲絲縷縷噴薄在她細嫩的頸部肌膚,聲音惑人:“有個人太厲害了,我的聘禮要配得上她才行。”
封飛羽腦子都是亂的,像是一團亂麻。
還是紅色的那種。
他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能聽懂,可是組合在一起就令她思緒轉換不過來。她只覺得自己心跳快得過分,聞到的味道全是他身上清新的草木香味,令人安心。
她過去那算起來應該有百年的時間里,從未如此有個人,如此溫柔浩瀚如同深海,令她有安心放心的感覺。
開始的時候,她只是覺得他好玩,然后是好騙,接下來是因為……大概是因為,他很溫柔吧?而這份溫柔,與對待其他人的又不一樣。他對她,仿佛捧著一顆真心而來,一點一點令她卸下戲謔不認真的外衣,露出里面最真的一顆心,兩人赤誠相對。
她強悍甚至是兇險,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未來的某一日,她是不是就會直接力量暴漲,再也沒有軀殼適合她,她又只會是一個游蕩于人間黑暗的邪靈之氣,無人敢于她有半點接觸。
“小羽?”
半天沒有收到回復,東方彧卿微微蹙了蹙眉,覺得心有些累,又有些哭笑不得。
果然還是個小姑娘。
“算了,不用你回答,你只需要接著我對你的好,就夠了。”他松開她,眼睛盯著她略顯無神的眼睛,認真道。
封飛羽這才回過神來。
“東方。”
“嗯?”
“我…等你回來。”
我等你回來。
一瞬間,他眼光仿佛看見了絢麗的華光。她一句“等待”,就能讓他心花怒放,甚至可以為此全然放棄自己所要做的事情。
他激動地一把又把她摟在懷中緊緊抱著。
“小羽,有你這句話,我就夠了。”
“啊……嗯……”她沉吟著,伸手一手回抱著他,一手不自在地摳摳自己熱辣一片的臉頰。
她面色不怎么顯得出來,實際上心里已經窘迫得不行,拼命在叫,已經無暇想別的了。
直到好久,他才放開。
封飛羽已經臉頰緋紅,腦筋短路。
東方彧卿見她如此模樣,艷若桃李,靜靜咬著唇。這樣子在他眼里,令他心潮涌動,抿了抿唇,目光停留在她嬌艷的唇上。
“別咬。”
他最后還是克制地向后退了一步拉開距離,然后伸手碰了碰她緊咬的唇瓣。
唇上傳來的溫度令封飛羽一驚,連忙抬眼看過去,然后慌亂轉身,又飛回去了自己原先的高位之上。
東方彧卿見此低頭悶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我走了?”他試探道。
封飛羽背對著他,瘋狂擺手:“走吧走吧走吧!快走!”她語氣都不穩,又快又急。
“嗯……”他應答的聲音有些顫抖,憋著笑轉身。
封飛羽等了一會兒,沒再聽見他的聲音。她咬了咬唇,猶豫了一下,還是轉過了頭去看。
原本站著人的地方只剩下搖曳的野花。
“哦。”
她沉默了半晌,終是對著那處空地抿唇笑了,輕輕應了一聲。
·
東方彧卿如同來的時候一樣,神鬼不覺地來,神鬼不覺地走。
眾人商議完決定于兩日后八月最后一天回去長留,直到這時也只是白子畫發現了東方彧卿不在,恍若無意地問了一句。
然后毫不意外地,被封飛羽給懟了一句。
“他不是長留的人,應該無須向尊上報備去向。”
她知道,東方彧卿到現在還沒有公開身份,也只有她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如何,就連花千骨他們都不知道。因此,她也愿意為他隱瞞,自然對白子畫沒什么太委婉好聽的回答。
白子畫應該也是習慣了,她這么回了,他也就接受了。
收集回來的神器最后被眾門派一致認為應該由長留保管。起初的時候白子畫萬般推辭,曾經一件流光琴就已經和殺阡陌打過一架險勝對方才保住了,如今九件神器都要放在他這里,他實在是壓力巨大。
可是太白掌門誹顏一句話,令他無話可說。
他勸白子畫:“尊上就不要推辭了。我看世尊那新收來的封飛羽實在厲害,先不論她那個令人畏懼的身份,光說她如今肯在長留效力,甚至為了長留搶奪神器,她的實力我們大家也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神器放在長留,我們最為安全和放心。”
白子畫明白他說的意思。
可是他幾次三番觀察封飛羽,著實有些猜不透她到底是什么態度。只能確認一點的就是,她如今留在長留,全靠花千骨一人。若是花千骨不在,她定會毫不猶豫地背棄長留。
眾人的本意大部分是想讓神器留在封飛羽那里。
可是他們不知道,白子畫卻是明白的。神器放在各位掌門那里不安全,放在封飛羽身上更不安全。他收花千骨為徒雖然是真心實意的,但封飛羽的的確確是個定時隱患,他只能先應下來,神器暫時全在他的身上。
只能回到長留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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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飛羽敲了敲敞開的門扉,目光凜凜地看著里面的白衣似雪的人。
“尊上。”她淡淡開口叫道。
白子畫從思緒中脫離,看向她,淡聲應道:“何事?”
封飛羽邁步進去,沖他道:“想向尊上借用‘拴天鏈’和‘不歸硯’兩件神器。”
白子畫難得愣了一瞬。接著語氣嚴肅冷漠:“為何?”
“當然是用來給骨頭和輕水、糖寶修煉用。”她略顯無奈地一笑,夸張道:“尊上不會是以為我想要用兩件神器大殺四方吧?我需要用嗎?”
“你誤會了。”白子畫冷冷道:“小骨她們應該不需要用到神器,畢竟還是女孩子,神器能力強大,運用不好,恐怕會傷到她們。”
“尊上自從收了骨頭,也沒教過她什么。既然你都不介意我曾經對她們的教導,如今應該也不用擔心。神器在我手里,既不會亂用,也不會傷人。”封飛羽難得很有耐心地解釋了一遍。
白子畫見她堅持,又想到神器對她的態度,便妥協了。
封飛羽拿了不歸硯和拴天鏈,仿佛身后有什么不喜歡的東西在追著,毫不留戀地用了御風之術,乘風離去。
白子畫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抿了抿唇。
他果然還是跟這姑娘不對盤,她身上戾氣太重,性格也太過直接火爆。如此再想想,他竟然又想到了花千骨的身上,冰山一般冷硬的臉部線條,突然變得頗為柔和,一瞬之間華光四溢,耀眼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