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妙言跟夜紅綾的車駕來得夠早，然而到了公主府中才發現，其他的公子小姐們來得更早。</br> 榮妙言看著遠處園子里三五成群的人，冷笑著嗤了一聲：“也不知是不是昨晚就來了，上趕著討好榮嘉也不用這么明顯吧？一群勢利眼。”</br> 夜紅綾沒說話，眸光微抬，沉默地看著不遠處偌大的園子。</br> 進了公主府，府邸外有專門迎客的侍女和侍衛，管家會安排人給客人引路——如榮妙言這般來自攝政王府的郡主身份，領路的女子都是公主府中的女官，懂規矩，會做事，不會輕易得罪了貴客。</br> 當然，按著榮嘉原本的意思，大概沒料到榮妙言會來。</br> 所以管家在看到攝政王府的馬車時，著實驚訝了一下，隨后看到兩輛馬車上前后下來的榮妙言跟夜紅綾，臉上的意外更是明顯，看向夜紅綾的眸光里先是驚艷，隨即便是掩不住的探究和好奇。</br> 不過管家是個穩重的人，短暫的詫異之后，很快安排了女官把他們引進園子里，于是此時兩人就走在通往后花園的回廊之上。</br> 長公主的園子很大，進入園子也只能看到三三兩兩的人，女子們結伴走在牡丹園里賞花，低聲談笑，再行過一段，視線里也會落入幾個年輕男子坐在涼亭中品茶的一幕。</br> “長公主府的園子是除了御花園之外最大的。”榮妙言語氣淡淡，“梅蘭竹菊四園且不說，另外還有梨園，杏園，桃園，蓮湖，牡丹園……全部是單獨辟出的園子，一年四季賞不完的花，辦不完的花會。”</br> 夜紅綾沉默地走在曲折回廊上，視線所過之處，風景優美，流水潺潺，空氣中縈繞著清冽馥郁的花香氣息。</br> 正式走到園子入口，前面引路的女官朝榮妙言行禮之后恭敬告退，轉身進入園子里，指點侍女們把待會賞蓮會的一應物事都準備好，尤其是酒水茶點什么的，務必再三檢查，不容絲毫錯失。</br> “我們直接去蓮湖吧。”榮妙言淡淡一笑，身姿端莊高雅，跟在攝政王府嬌俏可愛的少女形象渾然不符，自有一副皇族貴女的派頭，“蓮花這個時候開得正好，我們可以自己先轉轉，賞賞風景，等到宴席開始之后，只怕倒不如現在這么自由了。”</br> 雖說是賞花會，可真正宴席一起，又有幾個是抱著賞花的心思？</br> 根本就是一群人坐在一起虛偽應承，氣氛若是輕松和諧一些，大家自是一派歡言笑語，其樂融融；若是氣氛不好，那就是針鋒相對，綿里藏針，甚至直接撕破臉的也有，真正賞花的又有幾個？</br> 夜紅綾沒說話，由著榮妙言自行決定。</br> 入了園子，看到的人就多了起來，涼亭里，長廊上，花園深處，溪水邊，到處可見身著華麗衣裳的公子貴女自由活動。</br> 夜紅綾跟榮妙言剛進入園子，別處就有人注意到了他們的到來，而后兩個正在交談的女子臉上露出驚詫表情，隨即抬腳走了過來，優雅斂衽：“見過郡主。”</br> 榮妙言淡笑：“不用多禮。”</br> 眼前兩個女子約莫十四五歲的年紀，比榮妙言大上個一兩歲，容貌嬌美，衣裳華麗，皆是世家嫡女的派頭。</br> “沒想到郡主也會來，”穿著緋色裙裝的女子好奇地抬眼，接觸到榮妙言身邊的少年，頓時呼吸一窒，“這位公子……”</br> “本郡主的朋友，凌公子。”榮妙言淡道，“攝政王府的貴客。”</br> 兩個女子一聽是攝政王府的貴客，立即不敢再多看，斂眸福身：“凌公子。”</br> 禮貌地打了個招呼，便側身讓榮妙言和夜紅綾先行。</br> 雖然帝京許多世家貴女都知道長公主跟攝政王府的小郡主不和，但兩人身份皆是尊貴，在帝京無人能及，其他人只能裝傻維持著表面上的恭敬和氣，誰也不敢得罪。</br> 尤其在如今皇帝即將親政的關鍵時候，縱然私底下如何暗潮洶涌，表面上也沒人敢隨意戰隊。</br> “凌公子？”斜里一個聲音響起，帶著幾分玩味和戲謔，“不知是誰家的公子？來自何處？什么背景？我怎么覺得這位凌公子眼生得緊？”</br> 此言一出，空氣仿佛安靜了一下。</br> 其他原本尚未注意到榮妙言和夜紅綾的人，聽到聲音也紛紛轉過頭來，在看到小郡主身邊容顏俊美的少年時，眼神齊齊一變。</br> 女子們驚艷，嬌顏微紅。</br> 男人們皺眉，不約而同地流露出審視和敵意。</br> 很好。</br> 單憑一副出眾的容貌，夜紅綾就讓自己在瞬息之間成了在場男子的公敵。</br> 說話的男子二十歲出頭的年紀，身著一襲寶藍長衫，腰間墜著塊上好玉佩，搖著扇子，一副風流倜儻的模樣。</br> 上上下下把夜紅綾掃視了一遍，眼神里流露出幾分不善，懶洋洋道：“凌公子容貌生得不錯，做個小白臉正合適。”</br> 此言一出，瞬間惹怒了榮妙言。</br> 小臉一寒，她冷冷看著對方：“軒世子，你在胡說什么？”</br> “小郡主莫惱。”趙其軒笑了笑，卻是滿懷惡意的嘲弄，“本世子也是實話實說罷了，凌公子的確生得一副花容月貌，我這是在夸贊他呢。”</br> 夜紅綾神情淡漠，并未因對方的話而惱怒，甚至連眼神都懶得施舍一個。</br> 趙其軒卻以為他是他心虛，頓時更來了勁：“凌公子還沒回答我方才的問題。”</br> 夜紅綾瞥了他一眼，如看螻蟻般的眼神：“什么問題？”</br> “凌公子來自何處？是誰家的公子？”趙其軒慢悠悠哂笑，“江湖人士？商人？亦或者是，攝政王府的上門女婿？”</br> “趙其軒！”榮妙言語氣冷厲，一張嬌俏小臉如罩寒霜，“你太放肆了！”</br> 話落，似是擔心夜紅綾被激怒，榮妙言轉頭道：“凌公子，別跟他一般計——”</br> “我的身份來歷，你還沒資格知道。”夜紅綾神色淡淡，波瀾不驚的語氣，“本公子花容月貌，也比閣下其貌不揚要強些。”</br> 趙其軒聞言，神色頓時僵了一下，“你說什么？”</br>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對，一定是聽錯了。</br> 周遭其他人也齊齊一愣，不敢置信地盯著俊美凜峭的少年。</br> 這位連聽都沒聽過的凌公子，不可能有底氣得罪軒世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