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蘭睡到半夜, 夢里沒臉的女人陰魂不散,挽著步溪客的胳膊, 媚笑示威。她一氣之下,大叫著上前捶打步溪客, 腳下卻飄飄忽忽,墜了下去。
晴蘭睜開眼, 發(fā)覺步溪客醒了,月色下, 那雙眼睛正充滿疑惑迷茫地看著她, 一手握著她高高揚(yáng)起的手腕, 一手揉著自己的心口, 瞧見她睜開眼, 步溪客帶著濃濃的睡意問道:“做什么夢了, 還要打人。”
晴蘭:“沒有,睡覺。”
步溪客點(diǎn)了點(diǎn)頭,閉上眼睛, 幾個(gè)呼吸就又睡著了。
晴蘭悶悶氣了會兒, 仍是睡不著, 搖醒了步溪客, 問道:“你畫的那個(gè), 到底是誰?”
步溪客閉著眼睛低低笑了起來,伸手摸了摸旁邊, 摸到她, 往懷里一攬, 說道:“不知道,你可以明早再猜……”
他打了個(gè)哈欠,手指了指窗外,說道:“我們族里有句老話,叫永遠(yuǎn)不要在月光下想事情,容易想不開。你要想,也要白日在太陽下好好想……乖,睡了。”
晴蘭:“就是想不開,才要讓駙馬說出個(gè)一二三來。”
步溪客哀嘆一聲,翻身捂住了晴蘭的嘴:“公主,饒過你的駙馬吧。”
第二日晨起,步溪客清醒了幾分,考慮著如何跟晴蘭解釋才更有說服力,哪知晴蘭醒來后,把太陽下的盤問忘了個(gè)一干二凈。
她見步溪客摟著她,就用盡力氣,試圖把他推開。
步溪客笑:“公主,為什么要跟一個(gè)男人比試力氣?”
晴蘭頓了一下,說道:“為何不能!”
步溪客回答:“因?yàn)闆]有勝算。你若想掙脫我,達(dá)到你想要的目的,就嘗試用別的方法吧,用蠻力可行不通。”
他伸出一根手指,點(diǎn)著晴蘭的肩膀,牢牢將她固定在身子底下,壞笑著沖她眨了眨眼。
晴蘭:“我沒有別的辦法。”
步溪客:“唉……你渾身上下都是辦法,不如你試試看?比如,先賜我香吻,看看我會不會放你起來。”
晴蘭又把自己羞熟了,連脖頸都羞粉紅了,她定了定神,飛快湊上來,雞啄米似的吻了步溪客的臉頰。
步溪客慢悠悠抬起半邊身子,說道:“嗯……有點(diǎn)用,不過這點(diǎn)力道還不夠,不如再加深些試試看。”
晴蘭想了會兒,想到現(xiàn)在反正沒有人,于是大著膽子,摟著他脖子,輕輕一吻。
誰知步溪客非但沒有起身,反而又壓了下去,一邊吻一邊笑,一副奸計(jì)得逞的小人模樣。
晴蘭大呼上當(dāng):“你說話不算話!”
步溪客道:“誒,是你用錯(cuò)了地方,你現(xiàn)在做出的行為,的確是讓我無法再離開你的行為。”
他道:“不如,我與公主……”
他一向是行動(dòng)比話要快一步,晴蘭嬌羞道:“這是白天……”
步溪客:“我餓了,公主呢?”
晴蘭:“……唔,餓了。”
“那就是了!”步溪客眼中有了神采,低頭吻著晴蘭,說道,“我問過了,我族的蓮花天越冷就越容易發(fā)芽。所以,冬天與你拋撒蓮子,應(yīng)該更容易開花結(jié)果……”
晴蘭整個(gè)人都被他的話燙粉了,道:“你又說什么不知羞的話……”
步溪客:“哈哈哈哈哈……你又羞什么,這里只有天地你我,放開些,把全部的你交給我就是。”
這時(shí),只聽院里傳來脆生生一句喊:“老大!!公主姐姐,你們的衣服怎么在外面啊!下雪了老大,衣服都結(jié)冰了!”
晴蘭:“啊!!”
步溪客:“皎皎你敢再動(dòng)一步,我就讓狐神拔光你所有的牙。”
皎皎猴爪拼命捂住嘴,站定不動(dòng)。
步溪客迅速穿好衣服,對晴蘭說道:“我們這里有賀族的騎裝,都是新的,你先穿上。”
步溪客找來新騎裝,給晴蘭套上,又迅速為晴蘭梳了個(gè)辮子,抓著她的手出了門。
皎皎一動(dòng)不動(dòng)站著,鼻尖凍得通紅,捂著嘴看著步溪客,嗚嗚說道:“老大你們好懶,太陽這么高了,還在房中睡覺。”
步溪客過去,嘆了口氣。
晴蘭拍打他道:“她一個(gè)小孩子懂什么,你偏要那么兇她。”
說完,晴蘭伸手抱住皎皎,開心道:“皎皎回來了啊,這些天好好讀書了嗎?”
皎皎猴精,乖得很,摟住晴蘭,頭枕在她胸口,軟軟答道:“可好了,讀了好多好多書呢……”
被拋棄的步溪客:“……你可千萬別上當(dāng)!”
晴蘭回頭瞪了步溪客一眼,溫言軟語對皎皎噓寒問暖。
步溪客:“別說,你這身打扮,就是瞪我,我都覺得親切又好看,恍惚中,還以為我倆是一起長大,形影不分的愛人……”
晴蘭嗔道:“少耍嘴。”
皎皎缺著牙,漏著風(fēng),學(xué)道:“少耍嘴。”
步溪客:“別以為你找了個(gè)好位置,我就不會揍你。妹妹你聽清楚了,你現(xiàn)在霸占的位置,是專屬于我的,識相的就趕緊下來,給我好好走路。”
院外,萬俟燕背著手站在那里等皎皎,聽見這句話,冷笑一聲。
晴蘭連忙與她問好,萬俟燕伸手,皎皎果斷移向另一個(gè)靠山,趴在親娘的肩膀上吐舌:“略略。”
步溪客:“……娘,你跟皎皎一起來的?”
萬俟燕撇了撇嘴并未搭理他,而是換了副笑臉,對晴蘭說道:“殿下很適合我族的裝束,看起來像翱翔天際的鷹。”
晴蘭謙虛了幾句,只聽萬俟燕道:“蓮華,你還沒給公主看你的兵器庫吧?”
她回頭解釋道:“每年封山,我和他爹都會把他扔在此處訓(xùn)練……這里有他的兵器庫,自小到大他寶貝過的東西,都收在了這里。待會兒到了兵器庫,你讓他給你露幾手。”
這下輪到步溪客惶恐了:“娘……怎么兒子都娶妻了,你還改不掉這個(gè)逢年過節(jié)讓我露幾手的毛病?”
“怎么?你還怯場?還是說,你功夫練的不到家,怕被公主看笑話?”
“那不能夠。”步溪客還想推辭,結(jié)果轉(zhuǎn)眼看到晴蘭期待的眼神,又改了口,“說來也是,我得讓公主看看自己的駙馬,是否真如他人所說,文武雙全,才貌俱佳。”
晴蘭小聲道:“快住口。”
怎么還自夸上了?
皎皎反應(yīng)過來步溪客是在自夸,抖了一抖,說出了她們娘倆的心聲:“哇,老大,你好不要臉。”
步溪客抱拳一笑,說道:“哪里哪里,這是實(shí)話。”
兵器庫在主院的西側(cè),說是兵器庫,其實(shí)就是一個(gè)不算太大的雜物房,里面除了兵器,還有小藤椅,布老虎,虎頭帽子這樣的舊物。
晴蘭頗為新奇,問道:“這些都是駙馬的嗎?”
步溪客把那頂虎頭帽子拿在手上,轉(zhuǎn)了一轉(zhuǎn),給了晴蘭:“不然呢?”
虎頭帽栩栩如生,腦袋后面還帶了條小尾巴,甚是可愛,晴蘭愛不釋手,看著虎頭帽,想象著小時(shí)的步溪客戴著這頂帽子的模樣。
萬俟燕一笑,說道:“這是他三歲時(shí)戴的帽子,我母親親手做的。你若喜歡你就收著,以后你們有了孩子,我這個(gè)不會針線活的祖母,除了祝福也送不出什么親手縫制的東西,莫要嫌棄就是。”
晴蘭道:“哪里,我知道夫人是巾幗英雄,以后的孩兒,能有您這樣的祖母,高興還來不及,怎會嫌棄?”
萬俟燕目露驚奇,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公主果然不是一般人,我這兒子能娶到公主,實(shí)屬我族之幸。”
步溪客在一旁笑道:“喲,你倆這就相互吹捧上了?”
他一伸手,將晴蘭拉過來,說道:“封山后,我就把兵器都存放在了這里。”
他指著墻上掛著的銀鞭,說道:“這個(gè)是我的鞭子,名回雪,是我叔父送的。”
他指著架子上的劍:“這個(gè)是我的劍,名天合。”
他又指著一旁的銀色長\\槍,說道:“這個(gè)是我的槍,名夙締。”
他又指著一旁的烏色長弓,說道:“這個(gè)是我的弓和箭,名佳偶。”
晴蘭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問道:“你的馬……叫良緣?”
“不錯(cuò)。”步溪客背著手,笑著點(diǎn)頭。
晴蘭問:“……為何,都起這樣的名字?”
步溪客道:“其實(shí)也沒什么說法,我隨便起的名字。”
萬俟燕和皎皎都冷哼了一聲。
大家靜默數(shù)秒,萬俟燕揍皎皎:“你哼什么?”
皎皎:“明明這些都是他苦思冥想,想出來的名字!”
萬俟燕:“呵。”
步溪客:“……娘,你和皎皎,就不能到別處走走?今日是來開瓊林院的吧?不去看看打掃的如何了?”
萬俟燕明白他的意思,滿臉等著看你好戲的樣子,走了出去,然后放下皎皎,站在兵器庫門外。
皎皎果然如她所料,一撒手就往回跑,找了個(gè)適合偷聽的梅樹,爬上去豎著耳朵聽動(dòng)靜。
步溪客道:“其實(shí),真的沒有什么特別的意思。你知道的,我常年在外行軍打仗,身邊陪伴,能夠與我出生入死的,是這些兵器戰(zhàn)馬,所以我……我是想起個(gè)好名字,和它們形影不離的過下去。”
晴蘭問:“那個(gè)沒有臉的女人是誰?她叫什么?是你的良緣佳偶嗎?”
步溪客:“……不是,我這是在解釋我的兵器名字,你怎么突然提起那些畫了?”
“所以她叫什么?百年好合?珠聯(lián)璧合?金童玉女,還是天生一對?”
步溪客忽然想皮一下,他眼睛一亮,說道:“誒!這個(gè)天生一對的名字不錯(cuò)!”
晴蘭:“哼!”
步溪客:“你別走啊,你還沒有見我揮舞這些兵器時(shí)的模樣……”
晴蘭:“你去找你的天生一對看去吧,她肯定歡喜的不得了!”
步溪客看著她冒著殺氣的背影,開心笑了起來。
“哇,我真的好喜歡你吃醋的模樣……讓我很有存在感。”步溪客道,“這樣,我才知道,你是真的在乎我。”
皎皎沒忍住,倒掛在樹枝上,大聲評價(jià):“娘,我哥是不是得病了?公主姐姐都要?dú)獐偭耍€在笑!”
步溪客:“你給我走開!!”
萬俟燕嘴角一抽,招手喚來皎皎,搖頭道:“跟他爹一個(gè)德行,傻。”
步溪客追出來,拉著晴蘭的手,好聲好氣道:“不逗你了,但……我真的沒有天生一對,也沒有百年好合,更不存在什么珠聯(lián)璧合……”
“那你畫那么多,都是誰!”晴蘭說,“那都是同一個(gè)人!”
步溪客驚訝道:“沒有臉啊,我的公主!你是怎么看出她是同一個(gè)人的?我自己都拿不準(zhǔn)是不是……”
“你還想騙誰!”
小兩口也顧不上有外人在了。
步溪客道:“我坦白,其實(shí)我不擅長畫人,所以……都是一個(gè)身段,而且……我實(shí)在不知道該怎么畫臉,因?yàn)槌四悖]有哪個(gè)女人能走進(jìn)我心里,所以她們的臉……我都沒有畫。”
晴蘭:“當(dāng)真?”
皎皎作證:“我爹說,我哥畫的都是那些兵器成精的樣子,但他又不知道兵器成精長啥模樣,所以就沒畫臉……”
晴蘭猛地聽見這話,沒憋住,噗嗤笑了出來。
步溪客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輕聲道:“所以,公主就不要再跟我吃醋了……信我。”
晴蘭道:“是真的?”
步溪客認(rèn)真道:“好吧,騙你的,其實(shí)……那些都是你。”
“鬼話連篇!”
“不是鬼話連篇……”步溪客道,“那些都是我夢中的姑娘,總覺得在哪見過,可總是想不起她的模樣,但我知道,夢中的她應(yīng)該就是我的妻子,從十六歲起,每年,我都畫一幅……直到那天在鶴城見到你。”
他說:“終于知道,她是什么模樣了。”
晴蘭甜蜜低頭,笑了起來。
步溪客卻偏要再皮一下:“原來啊,她是這樣吃醋的模樣……”
晴蘭:“步溪客!”
步溪客朗聲大笑起來:“我在,小醋妻。”
萬俟燕笑道:“真是個(gè)傻子。”
皎皎鼻尖一涼,抬頭一望,開心歡呼起來:“哇……哥誒,下雪了!”
婚后的初雪,落入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