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日，八月三十一號。</br> 下午是清城一中報道的時間，明天正式開學。</br> 高一第二學期文理分班后，學校對高二又重新分了一次班。</br> 明面上說這一屆的高二沒有設立尖子班，可實際上已經把一些文理科的尖子生都集中安排在了一兩個班級里。</br> 初步打算是先分批培養，看看他們高二的成績如何。</br> 等升上高三后再進行適當的篩選，把那些成績優異而且比較穩定的同學放入重點班。</br> 此時高二樓下的公告欄站滿了人，個個穿著校服的學生都揚起腦袋，想看看自己被分到了哪個班級。</br> 唯獨有兩個人與眾不同，他們直接越過了那個公告欄，看都不看一眼，徑直朝著高二教學樓的方向走去。</br> 卓起看著那群圍在一起的人，嘖嘖嘖地搖了搖頭。</br> 然后快步跟上程星臨的步伐，搭上了他一邊的肩膀，語氣難掩開心，“哎，臨神，多虧了你，不然我們就要像他們一樣在那蒸包子了。”</br> 這種鬼天氣，熱得要命，還要擠在一起受罪。</br> 他們兩個就不同了，已經事先知道自己在哪個班級。</br> 因為程星臨的爸爸跟一中的校長是老朋友，暑假還在他家一起下棋。</br> 閑聊之際，提到了這次的分班情況。</br> 所以程星臨早就掌握了第一手資料。</br> 兩人來到一班教室的時候，發現發現有人比他們還早到。</br> 一中的夏裝校服是分男女的，色調以黑白為主。</br> 上衣都是白色襯衫，男生是黑白條紋的領帶，女生的則是蝴蝶領結。下身分為黑色褲子和黑色百褶裙。</br> 單意今天穿的就是白色襯衫搭配黑色的百褶裙。</br> 她長得高，身材比例很好，裙子剛到她的膝蓋，襯得一雙腿又細又長。</br> 就這樣站在教室后面的最角落，單手撐著窗邊，不知道在看什么。</br> 卓起很快就認出了她，臉上都是驚喜的表情，“美女我們又見面啦，緣分啊！”</br> 他幾個箭步走到女生的面前，“我說你怎么這么眼熟，你真的是一中的學生啊？”</br> 單意回過頭來，眼神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是。”</br> 然后走她到第四組倒數第二排靠窗的座位坐下。</br> 卓起迷惑了：“那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br> 單意一臉看智障的表情看他，“你說呢？”</br> 程星臨從他身后走來，拍了拍他的腦袋，“傻缺。”</br> 然后他坐在了女生后面旁邊的位置上。</br> 他不喜歡靠窗，因為太曬了。</br> 總算反應過來的卓起恍然大悟。</br> 女生剛才說的那一句原來是反話。</br> 緊接著他坐在了程星臨旁邊的位置上，托著下巴看著女生的背影，“你說我們三個人這是什么緣分啊。”</br> 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哎呀，如果再加上在便利店遇到的那個小仙女，我們四人.幫就集齊啦！”</br> 卓起覺得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巧合的事情。</br> 前天他們還一起在便利店避雨，今天就在同一個班又再次遇見了，以后還是同班同學。</br> 這簡直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啊！</br> 單意轉過頭來看他，語氣幽幽地問了一句：“那你知道以前四人.幫的結局是什么嗎？”</br> “什么？”</br> 單意：“三個病逝，一個自殺。”</br> 卓起：“……”</br> ／</br> 中午在顧家吃飯的時候，顧以榛在睡午覺，還沒起床。</br> 所以只有顧銘和路以檸在。</br> 顧銘是一名科研人員，目前在清城一間頂尖的研究所上班。</br> 他前段時間剛結束了一個項目，所以休息了幾天，順便在家陪陪自己的兒女。</br> 可眼下又有新的項目了，又該回去了。</br> 吃完飯后，顧銘看著身旁的女兒，語重心長地說道：“我這段時間可能都不在家，有什么事你就找老周。當然你也可以給爸爸發信息，我有空就會回。”</br> 他看著路以檸那張蒼白而消瘦的臉蛋，還是把那句話說了出來：“醫生說你的狀態已經好很多了，那些藥……畢竟傷身體，你盡量少吃點。”</br> 然后他摸了摸她的腦袋，繼續往下說著：“我已經吩咐老周他們平時做些你愛吃的菜，還有熬一些補身體的湯。”</br> “既然都回到家里住了，就要把身體養好。”</br> “還有……”</br> 顧銘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都是一些關心她身體的話。</br> 路以檸在一旁靜靜地聽著，時不時點頭回應他。</br> 眼看時間也差不多了，顧銘也該去研究所了。</br> 周管家這時也走了進來，他剛才去車庫取車了，是來給顧銘車鑰匙的。</br> 顧銘跟他道了聲謝，然后突然想起還有件重要的事情沒說。</br> “對了，你的班級在高二一班，去到學校后直接去班級報道就行。”m.</br> 他想了想，“不行，還是阿榛帶你去吧。”</br> 但是周管家在一旁提醒：“少爺一向是騎自行車去的，而且他的車沒有后座。”</br> 顧銘：“那就給他的車裝個后座。”</br> 還在被窩里呼呼大睡的顧以榛不知道自己的寶貝愛車已經被安排好了。</br> “不用了爸爸，我一個人也可以的。”路以檸擺手拒絕。</br> 她知道顧銘的用意，是想緩和她和顧以榛之間的關系。</br> 但是她也知道，顧以榛不想跟她有過多的接觸。</br> 顧銘聽她這么一說，當下便換了個決定，“那讓老周開車送你去學校，你人生地不熟的，我不放心。”</br> 路以檸點點頭，這次倒是沒拒絕。</br> 她揮手跟他道別，“爸爸拜拜。”</br> 顧銘也回了一句拜拜，然后轉身走了。</br> ……</br> 事實證明，顧銘的擔心是很有必要的。</br> 因為路以檸在學校里迷路了。</br> 非教職員工，其他人開的車是不允許進去學校里面的，所以周管家只是把她送到了門口就走了。</br> 路以檸又是轉學過來的，對一中的地理環境是完全陌生的。</br> 而且不知道她是不是來晚了，沒看到門衛那里有人，走進來學校里面之后也沒看到人。</br> 總之，就是叫天天不靈。</br> 她的感冒還沒有完全好，再加上可能是在大太陽下走了一段時間，停下來后覺得頭有點暈。</br> 路以檸頓時感到一陣心慌，耳朵開始出現耳鳴的現象，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br> 應該是低血糖又犯了。</br> 她晃了晃腦袋，記得剛才好像看到前面有個小石凳，于是憑著直覺走到了那個位置。</br> 然后微微彎腰，伸出手往前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個硬硬的椅子。</br> 坐下后，路以檸將從背后的書包放到前面來，然后就這樣抱著，沒動。</br> 過了一會，她感覺自己的頭沒這么暈了。</br> 于是從書包里拿出了一個保溫瓶，里面是顧銘給她煮的天冬百合水。</br> 她今天中午喝了之后感覺咳嗽好多了，于是又帶了點。</br> 路以檸緩緩地抿了幾口，溫溫的水順著她的喉嚨直下。</br> 然后又吃了一顆檸檬味的軟糖，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她口腔里蔓延開。</br> 她閉了閉眼睛，重新睜開的時候，發現視線已經變得清晰起來了。</br> 不僅如此，她還看到了人。</br> 有兩三個穿著校服的男生在幾米遠的地方出現，他們的雙手正捧著一大疊像是書本一樣的東西。</br> 路以檸的視線落在了走在最后面的那個男生身上。</br> 他長得很高，身形修長，簡簡單單的白色襯衫卻穿出了一股貴公子哥的感覺，全因身上的那股慵懶氣質。</br> 上半身比例完美，勾勒著肩頸和手臂上的肌肉線條，衣服脖子上的黑白條紋領帶只露了三分之二出來，剩下的部分被塞進了校服左邊胸口的口袋里。</br> 明明長著一雙大長腿卻走得很慢，步調懶懶散散的。</br> 更重要的是，路以檸認得他。</br> 是前天在便利店給她棒棒糖的那個男生。</br> —</br> 程星臨和卓起，還有另外的三個男生是被他們班主任孟德臨時抓來當壯丁的。</br> 因為高二一班的班主任跟他高一的班主任是同一個人。</br> 他對程星臨這個年級第一也是印象很深刻的那種，可以說是又愛又恨。</br> 所以當廣播通知各班派代表去行政樓拿教材的時候，第一個點的人就是程星臨。</br> 然后他又隨機叫了幾個男生一起去。</br> 天氣太熱，程星臨根本不想在外面待著，但是又不想太快回教室聽老孟在那里念經。</br> 于是他故意走得慢了一些，試圖拖延下時間。</br> 可走著走著，突然感覺到身后有一股阻力，他衣服的下擺好像被扯住了。</br> 程星臨向后轉了下頭，沒看到人。</br> 衣服下擺又被扯了一下，確定不是幻覺。</br> 他這才微微低頭，就看到一個女生站在他的身后。</br> 小小的一只。</br> 她正看著他，一雙鹿眼，眼神透澈明潤，猶似一泓清水盈盈流動，清純又勾人。</br> 他的記憶一下子就回到了那天的便利店。</br> 這也是程星臨破天荒地第一次記住了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女生。</br> 今天她穿了一件白色的連衣裙，黑色的頭發又柔又亮，垂落在單薄的兩肩。</br> 標準的鵝蛋臉，肌膚細膩，白皙通透，如雪如霜，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br> 身上還飄散出一股淡淡的清香，像是茉莉花的味道。</br> 那雙黑白分明的鹿眼正望著他，眼神里帶著幾分無措。</br> 像一個墜落凡間而迷失方向的小天使。</br> 剎那間，程星臨的第一感覺是，她的身后還差了對白色的翅膀。</br> 女生的嗓音溫溫軟軟的，還有點小奶音，“你好，請問你知道高二一班怎么走嗎？”</br> 這個男生那天給過她一顆糖，應該是個好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